想去尝试……”
大概是除了结婚之外所下的最大的决心,甚至说出“哪怕是离婚,也要去”的话。最终,王小琴还是如愿成行,跟着她一起去天津的是丈夫赵树生,而还在怀抱的女儿则留在了H县由赵母看顾。
送行那天,孟茹没有往前靠,虽然这次变化全是因为她,可看着小琴姐紧紧抱着女儿一直亲吻着低喃着“妈妈很快就会来接你,很快、很快……”时,还是忍不住有些鼻酸。
创业之初,公司里大概就连一个普通的工人都会忙成一团,小琴姐这一去,大概要很久之后才能有机会见到女儿了吧!
就象孟茹所想的,王小琴这一去,除了保持通讯外,真的很久都没有回来。
九月中,洪水终于渐渐平息。在市里的江边。建起了防洪纪念碑。在很久之后,还有人提起那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
十月时,终于搬进了新屋。其实,之前孟茹刚从天津回来时,房子就已经盖好了,是孟茹一直压着不让搬。虽然不太懂孟茹说的什么新装修要防止甲醇中毒什么的,可孟氏夫妻还是明白放放味儿的道理。甚至还在新房子里放了几只醋碟子,以期快点把味道消去。
虽然仍然不是那么华丽气派,甚至面积比老屋面积还小些。可看着脚下铺的瓷砖,而不再是红色的砖块,孟茹还是感到开心。
上了三年级。好像觉得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只是孟茹这样想,每次看周围的同学,都觉得他们好像也长大了成熟了许多似的。
虽然仍然是平淡的校园生活,可不知怎么的,却总觉得透出一种令人心安的恬静。大概,是之前见到了些外面的风浪,又一次深刻体会到校园被称为象牙塔的真意吧?不算是逃避吧?只是,本能地汲取那些让人温暖的纯净。虽然,眼睛不再象前世一样只看得懂那些天真无邪……
在学校度过的时间,总是很快。十一月时,第一批出品的“雪中情”的羽绒服由李任风亲自带了回来。从孟茹到赵家小丫头,人手一件,美名其曰为公司打广告,可摸着那光滑的衣料,不知为什么,孟茹总觉得有些鼻子发酸。虽然不是亲手做出的,可总觉得是由自己所创造的呢!
十二月时,第一批自产的羽绒服运往苏联,据说销量比之前进的货好上几倍,供不应求,如果不是特意留着一半到俄罗斯,可能在半路上就全部售空。天津的工厂也一连几周都在倒三班地赶工,不仅是为了苏联那边的需求,更为了已经渐渐在全国铺开的市场。
放了寒假后,小梁子特意打来电话,问孟茹要不要也去苏联玩一下。大概因为之前工厂的事,温雅苹也并没有多加阻拦,就答应了孟茹的要求。可就在孟茹想要起程的前两天,却突然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大概是为了孟家搬进新屋,原本应该在1月中旬过生日的温子轩突然提出想提前过生日,就趁着元旦时温家的人好好聚一下。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消息,孟茹心里就咯噔一下子,说不出的心惊。和老妈提了下,老妈也觉得为难,“我也和你姥爷说了,可你姥爷非要提前过不可。劝又劝不听……对了。小茹,你从哪儿听说提前过生日不好的啊?”
“啊,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心里不舒服,去找了姥爷隐约地劝了几句,可偏偏不知为什么在提前过生日这件事上姥爷表现得异常坚决。怎么劝都不听。
孟茹只觉得心里发慌。虽然记不清前世姥爷是什么时候……可总觉得这事儿好像有些不对。
可劝又不听,又想不出法子阻止,孟茹只好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姥爷最近的身体不错,连往年的老毛病都没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元旦那一天,生日宴如期举行。温家亲戚汇聚一堂,和乐融融,连姥爷都有些兴奋,甚至还喝了些酒。似乎,一切都那么和谐美满。
可是,就在半夜里,孟茹隐约听到哭声。爬起来,身边只有哥哥在沉沉地睡着,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狂跳不止。连穿衣服的手指尖都在发抖。
拖拉着鞋,走出屋去。
天空下着小雪,落在脸上有些凉凉的。
老屋里的灯光是暖暖的黄,隐约传来哭泣声,孟茹捂着脸,慢慢地走近,可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从屋里出来的孟建国拦腰抱住。
“不,不要……”脸贴在孟建国的胸前,孟茹低低地哭泣着。虽然没有人回答她,可隐约的,她却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卷第七十二章最后的童年
雪,一直下个不停。无声的。飘飘扬扬的,大片大片地飞舞。
这么大的雪,应该不是很冷吧?
站在窗前,就那样默默地望着窗外的雪花。掌心下的温暖,熨烫着紧挨着暖气的肌肤,可,不知为什么,却不似平日的满足。
身后,隐隐的低声细语,虽然是压低了,却仍那样无遮无拦地闯进耳中。
“你有没有听说,今年咱们学校要重建的,到时候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都要到八校去寄读呢!”
“好像是,也不错啊,听说八校是新盖的校舍,很漂亮的,都不用天天生炉子了。”
“不是啊,我妈说八校在东门外呢,到时候离我们家太远了,可能就让我转到七校。”
“真的假的?那我们不是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啊?”
小女生的声音渐渐拔高,孟茹突觉心烦难耐。虽然一再压制,却还是突兀地大叫了一声:“闭嘴!”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还在讲那些没用的小事……
抬头,对上窝上炕上的几个女生略带惊讶的表情。她的心忽地跳慢了半拍,烦燥之意更盛。
那些单纯而无辜的眼神里看不出多少的伤悲,甚至,懵懂天真的她们或许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吧?哪怕小君的胳膊上也戴着黑纱,上面坠着红色的小条。可是,尤带稚气的脸上却只带着迷茫疑惑的表情。
“小茹,”有人自她身后轻轻拍了她的肩。回过头,对上凌波难过而显得担忧的神情。孟茹突然之间,只觉得鼻酸。
“姐,我……我没事。我先出去了……”扯过放在一边的羽绒服,孟茹逃一样冲出门去。手里,始终捏着那方砚台没有放下。
听说,是真正的徽砚呢!虽然不是多名贵,却很有纪念价值。
那天晚上,孟茹被拦在老屋外面,始终没有让她进去。直到第二天,大人们为姥爷换了衣服,又求了火葬厂的人为姥爷化好妆时,才让她进去。
可是,听到妈喊她的声音,孟茹却一直缩在门外,不肯迈进去一步。不知为什么,觉得很慌、很怕,那样的不知所措。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师傅拉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了进去。
“他们都劲我不要来。可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也得送温老弟这最后一程的。小茹,陪师傅一起进去吧!这时候不进去,以后会后悔的……”
是啊,如果连姥爷最后一面都不见,她以后会后悔的。当她终于看到躺在炕上的姥爷时,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为了停放尸体,老屋特意停了暖气,屋子里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姥爷就那样静静地躺着,躺在那张比炕沿低了几分的床板上。身上穿着一身新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齐,不像是死去,只像是睡了过去。抹着白粉的脸上,甚至比平时更显几分柔和,不那么严肃,死板。
可孟茹多想又一次看到姥爷趴在窗前对着院子里吼:“小兔崽子,都一边玩去!”哪怕他这会儿骂她,打她,都会觉得甘之如饴。
眼泪,就那样无声地流下来,然后声音渐大。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象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哭泣。受惊、难过、害怕……所有的情绪就那样暴发出来。
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大舅把一块半圆半方的东西塞进她手里。低下头,看着那块她眼馋了很久的砚台,孟茹哭得更凄凉。
昨天吃饭的时候,姥爷还在说:我这一辈子也混不好。一套房子给了老小,你们几个大的也没沾到半分好处。现在,身边除了那些书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这书还有那套文房四宝,可先说好了,我是要留给小茹的。留给别人,都是白瞎……
言尤在耳,谁能想到竟一语成谶。
一连两天,那方砚台就捏在孟茹手里,始终都没放下过。虽然办理后事,根本用不上她这样的小孩。虽然现在家里没谁真把她当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孩,可辈份在那呢!轮不到她出头。
甚至在今天出殡的日子里,也只是让他们一群小孩子在老姨家呆着。一群男生早就耐不住性子,跑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女生呆在屋里。刚才小声说着琐碎事情的正是温立君和特意跑来陪她们的张小敏。
其实,她凭什么去怪她们呢?怪一群懵懂的孩子。只是迁怒而已……
一头扑进雪中,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脸颊上,转瞬即化成冰水流下。凉凉的,像泪。
很多年前,久得她已经记不清的记忆里。她也未曾为姥爷的死亡而伤心流泪呢!因天真而无情,因懵懂而麻木,死亡对孩子来说,根本就只是一个看不懂的词汇。何况,去世的那个亲人还是个并不亲近也不和蔼的老人。
如果不是这一世,她有幸得以与那个不懂得表露情感的呆板老人亲近。如果不是她的身体里隐藏着一具已经知道死亡究竟代表着何种含义的灵魂,或许,她也不会这样的痛,不会这样的难过。
“姥爷,我想你……”
就这样逝去的,我的亲人。不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也不是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可是,我想你。想得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
雪,下个不停。可是不觉得冷。耳朵里充斥的是那些让人听得牙酸的哀乐。从天刚蒙蒙亮,就已经响起。又是喇叭又是琐呐的,只让人觉得心浮气燥。
在小院里站了足有一分钟,孟茹才缓缓披上衣服。走出小院,白花花的一片。眼帘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白色的。雪,是白的,穿在外面的麻衣是白的,戴在头上的高帽子是白色的,还有那些说不清楚应该叫什么名字的用品也是白的。用白纸裹扎的柳条一样的细枝还有白色的幌子,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声音。
正有人从孟家的大门走出来,就在门前,跪下,然后。响起一阵哭声。哭第一声的,是大舅妈,然后声音渐杂,有高的,有低的,暴发的,或是压抑着的,乱成一片。
一面哭,一面把手里的纸钱丢进面前的土盆里,瞬间窜起的火焰映着苍白的面容,却却别样的苍冷。
虽然已经不是土葬。可是在送亡者上灵车时,却还是由人抬上去的。孝子抬头,从窗而出,抬起就不能再落下,取亡者为大,脚不沾地之意。待送上灵车后,就是摔火盆。
“啪”的一声脆响,在那一刹那,连哭声都静了下去。扬手一挥,白色的黄色的纸钱如雪片般飘飞。在纸片中夹杂着闪亮的光。
不少围在一旁看热闹的男孩子都扑上前去,挤来挤去地捡着被丢在雪地里的零钱。
孟茹只是愣愣地看着,看着雪地上零乱的脚印。似乎,雪要化了呢!露出下面的点点黑色,泥泞。
“孟茹!”一只手举在她眼前,捏在拇指、食指间的是一枚一元的硬币,不过不是牡丹也不是菊花,而是长城的图案。茫然地看着那只沾了泥有些发黑的手,孟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家真有钱,丢出来的都是一块钱的啊!”略带感叹的声音,王明亮的表情仍然是那种没有心眼儿的傻气。平时觉得是实在孩子,可现在只觉得欠抽。
甚至没有多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