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观念那是很危险的,没有与时俱进的精神,那是肯定是不行的。谢谢大家。
主持人:先让我们用掌声感谢一下。
接下来咱们看一看网上网友对您的提问,第一位网友叫做“落泪的蝴蝶”,他说,我觉得你们音乐界以国界方式划分乐器种类的做法十分荒唐,胡琴、胡琴,来自北方外族被我们称之为“胡”,明明是外族乐器,但却划在民乐或“国乐”当中。既然一种乐器经过演变可以被我们称之为“国乐”,那小提琴也在中国生活了一百多年,也该可以称之为“国乐”了吧,但偏偏被你们划在西洋乐器之列。依我看,既然这些乐器都可能在世界范围内流动,不妨不要分传统乐器和西洋乐器,就让它们融为一炉,谱写乐曲时也是如此,不要考虑什么中西结合,只要适合,就让小提琴和胡琴来个二重奏,有什么不好?
王次炤:我说这个蝴蝶说得非常有意思,只能说是有意思,其实她用不着这么较真。在现实的音乐创作过程中,实际上中西结合是非常多的,象我们写的很多作品,包括二胡与钢琴,钢琴显然是西洋乐器,也有些是重奏的作品,就是室内乐形式,它在弦乐器里头,比如弦乐四重奏的一个组团,加上一个二胡也有。或者其它的弹拨乐,因为西方是缺乏弹拨乐。在交响乐队里头,比如《草原英雄小姐妹》,就是琵琶协奏曲。因为确实,从中国的土壤当中,文化土壤当中,胡琴尽管是从西方“胡乐”过来的,所谓“西”也是西域,也是在现在中国国土上,也可能是在其它地方,因为从东南亚那边,也可能从那边也有,可能。但是从文化自身的生存来说,它是在这样的文化土壤当中,在生存、在发展的,所以我们把它划定为中国的音乐乐器,并不是我们有意要把中西隔离开来,因为它有很多音色上的不同。因为以前我们胡琴,它用蛇皮,(蛇皮)它很柔的,而小提琴的声音很亮的,你把二胡和小提琴在一起合也是可以,但是这个声音很难融合在一起。而西洋管弦乐队,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还有低音提琴,它的弦乐声音非常统一,都是木制的乐器加上弦,它非常统一。不可能会蒙上一个蛇皮,不一样的,或者木板,板胡,是不一样,声音很尖。管乐也是这样,比如它一定的管,我们有木管、短笛、长笛、双簧管、单簧管、大管等等,这个木管组里头音色也是很融洽的,所以它这种“和声”的结合,不同音高的“和声”的结合,在一种统一一致的音色的条件下,它声音显得很谐和,非常好听。那么你要把笛子,很尖的竹笛和双簧管、单簧管构成一组“和声”,那是非常难的。所以我们讲中国音乐在西洋管弦乐队当中,往往是充当一种色彩乐器,突然笛子飘起来了,但是它不可能跟其它的木管再结合。笛子飘起来这时候,可能是弦乐在做背景陪衬,是可能的。这是很客观的,不用这么较真,这个同学。
主持人:不一定是同学,也可能是老奶奶。
王次炤:也可能是老奶奶,我说她也用不着流泪。中国音乐,现在音乐的发展,国外西方人用中国乐器来创作也是有的,他特别喜欢中国音乐。因为我们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人对西方人的了解,远远超过西方人对中国人的了解,所以我们走出去,要去宣传中国的文化,我觉得非常有必要。那么一旦西方人走到中国,他发现中国的文化是非常了不起的,所以在当代,西方作曲家的作品当中,用中国乐器也是有的,但并不是很多。
主持人:实际上王院长不是按照国界去划分乐器,而是从声音的音质本身的特征,有的时候两个东西放在一起就是不合适。
王次炤:还有它本身的文化土壤,它是在这个土壤当中存在,再发展,你不能说小提琴是中国乐器,这个是笑话。你说二胡是“国乐”或者中国民乐,没人认为是不对的,因为它一直在中国流传。
主持人:好啊,“落泪的蝴蝶”,王院长不同意你的看法。
下面发言的机会留给现场的观众。
观众:在我们读《史记》的时候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就是中国是以礼乐治国的传统国家,那么礼乐,治国之乐在今天是否存在?然后中西方传统音乐的差别是不是有政治性质这一点?请王院长参考一下。
王次炤:我们抛开政治性,这样比较就没法比较。礼乐确实是中国传统的非常重要的一个基础。那么礼乐的概念就是刚才讲的,就是把美和善结合在一起,有些把道德规范的、道德范畴的、伦理范畴的东西和艺术范畴的东西结合在一起。那么它有好处,确实可以通过音乐来净化人,所谓礼乐治天下,移风易俗莫善于乐,这个中国传统确是,而且就是在近现代的历史上。比如我们知道,我们通过学唱乐歌的方式来教育,二十年代的时候也是很有效的。现在我们也通过歌曲,包括我们战争年代通过歌曲来激励我们民族的一种决心,抗争的决心,也是很有效的。比如《黄河大合唱》是有的,所以礼乐,也就是艺术和某种政治含义结合在一起,或者跟伦理因素结合在一起,这是可能的,绝对可能。但是,这不是全部,不是绝对,假如单一化、简单化的把礼乐思想延续到现在的话,那也是很危险的。因为艺术必然,它主要是一种审美的东西,为什么我们提出来德、智、体、美呢?现在我们教育方针把智育和美誉是分开的,主要的原因也就在这儿。
主持人:好,谢谢您。
观众:王老师,您好!我也非常同意每一个人应该去欣赏多样化的音乐,去感受不同的世界。但是我想音乐,不管是中国音乐还是西方音乐,都是应该打动人心的。刚才您在讲座中提到东方音乐它的内容、它的意境,但您反复的在强调西方音乐的形式,它的逻辑性。那我想问一下,西方音乐,它以什么打动人心,它最精采、最出彩的地方在哪里?谢谢。
王次炤:你这个问题实际上涉及到一个音乐本质问题,音乐它总是通过声音去表达的一种艺术,音乐它本身就是一种情感的艺术。但也有人否定,说音乐,它的内容并不是情感,情感是每个人,听众带进去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同意音乐,它是一种感情的艺术,是通过一种感情的表现来感染人的。这个不光是中国音乐,西方音乐都是一样的,但是在音乐的构成过程当中,它是不一样的。确实西方音乐,它这种所谓的科学的含量是很多,它的这种结构的方式是很复杂的。比方说我一直认为是,我们可以有很多业余作曲家写歌曲,写一个小歌曲,可以写。但是你要写一部交响乐,或者写一部钢琴作品,你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是不可能的,这就是西方音乐的一个特点。但是不管怎么说,音乐表现出来,要求每一个作曲家所写的音乐都要感染人的。所以有一句话说,即便是“和声学”这么一种技术理论,它也是音响科学和审美经验的一种结合,没有审美经验,也是不行的,你光有技能也不行。何况我们在写作品的时候,一方面要运用它的技术,按照它的原理;第二方面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完全僵死的,甚至会超越这个技术的规则都可能,这就是所谓创新。创新的出发点是什么?是为了表现,表现是为了感染人,所以一样的,应该说是一样的,只不过构成的过程、途径不一样。
观众:庄子他不是把声分为三类吗,有人籁、地籁和天籁之音。我可以听得懂风声和雨声,也可以听得懂山崩和海啸,但是对音乐来说,我听到一个音乐在演奏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可能会浮现出很多的场景,但是不同的人,他浮现出的场景是不同的,这是什么原因呢?
王次炤:确实庄子关于音乐的最经典的一个观念就是大音希声,所谓大音希声,就是他认为真正好的音乐是没有声音的。那么这个并不是真正没有声音,也就是它的音乐是存在人的内心。我们知道西方现代音乐先锋派的作曲家有一个叫约翰·凯奇,写了一部作品《4分33秒》,大家可能听说了,好象是无声的音乐。但是所谓的无声,它也不是真正的无声,它是一种追求。假如是跟中国的哲学“道”的精神结合在一起,可能是跟庄子的大音希声是有关的,他是一种新的美学追求。他说,为什么我们每个听众都要做作曲家和演奏家的奴隶呢?要被动地听别人的,是否我们自己可以听,我想听什么就听什么。于是他写出这部作品,这部作品的本意也是有声的,也就是听众要摆脱作曲家和演奏家为他预先设计的音响范围,而自己在4分33秒的过程中,自己去捕捉各种声响,包括现场的各种声音和他自己内心所感受到的,心里所听到的声音。所以庄子他所谓大音希声,他实际上是体现一种追求。那么所谓天籁、地籁,天、地实际上,也就是音乐在天地之间,最终它是在人的心灵之中。为什么谭盾写天、地、人呢,最后还是人的内心,是这么个关系,是靠人的心灵去感受的一种音乐,应该说是最伟大的音乐。
主持人:节目马上就要结束了,在以前任何一期节目结束的时候,都由我问最后一个问题,由嘉宾用一句话回答。在您这儿,给您一个特例,就是我拿一个网上网友的问题问您,您必须用简练、凝结的语言回答我,作为节目的结束。好吗?
这位网友他是河南郑州的武金河先生,他的问题是这样的,在一个礼乐崩溃的年代,又听了您这样一个讲座,我怎么对祖国的音乐这么失望呢?我有一点不明白,中国古代诗词有如此复杂的平仄音律结构,但为什么古代音乐的结构却如此松懈,我可不可以就此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与西方音乐比起来,中国音乐是简陋的?
王次炤:一句话太难了,因为它是一个大的课题,实际上是一种文化观念的问题。其实回到我最开始讲的话,中国音乐,判断音乐的深度,并不是以它的形式的复杂和简单来判断的,这个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刚才那个女同学提的,因为音乐本质上,它是一种心灵的语言,我觉得中国的音乐前景是非常可观的,因为它有非常丰富的传统文化的底蕴。同时呢,中国人又是,我可以认为是世界上最开放,最能接受外来文化的一个民族,我相信中国的音乐绝不会象这位朋友所说的这么悲观,我想中国的音乐必将在国际乐坛成为最有影响的一支生力军。
主持人:我补充一个问题,这个网友听了您的讲座得出这个结论是不正确的吗?
王次炤:什么叫简陋呢?单音就是简陋?我最开始就否定了。不是通过形式复杂化来判断音乐的简陋,这个简陋,用简陋来限定音乐,我觉得本身这个词就是不对的。
主持人:好,谢谢王院长出席我们的节目,也谢谢来自人民大学的老师和同学,圣凯诺·世纪大讲堂下周同一时间千万不要错过,再会。谢谢您,谢谢大家。
凤凰网 /《世纪大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