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道:“师父将温颜玉带回府了?”
“是末将管教不严。”他低了头。
元承灏却是笑道:“没什么大事,她只是不怎么聪明罢了。比起朕的贤妃,她还差得远了。”
微微愤怒地看着他,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拿两个女人来比,莫不是还想告诉杨将军,他的夫人比不上他的贤妃,他比杨将军厉害不成么?
杨将军却依旧是低着头,竟道了句“是”。
“师父起来坐吧。”他也不看他,我分明瞧见他嘴角的笑意,只是不知是否因为贤妃和温颜玉的事。
杨将军起了身,却是上前来,细瞧着他,开口问:“皇上龙估不适么?”
他与他对视,笑言:“朕有些疲累罢了。”
他却不推开,只又言:“皇上方才点了末将的穴道,却只用了三层的功力,若真是为了阻止末将,您该下全力的。”
杨将军的话倒是叫我怔住了,怪不得方才他没有追着起来,我还记得元承灏按住他的肩。原来竟是这样!
他依旧不答,只笑道:“朕只是觉得那个女人不值得师父去救。”
“她是先这托付给末将的。”老实的杨将军,他不该在元承灏面前提先帝的。
我暗叹着,此刻也知不方便插话。
果然,元承灏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坐直了身子开口:“是么?那朕也是先帝托付给师父的。朕若让师父选,师父究竟选谁?”
杨将军神色一僵,半晌,才言:“皇上,末将……”他一时间缄了口,竟说不出话来。
他依旧低笑着:“那么,师父是放弃不了她?”
放弃不了她,他的意思不就是杨将军选择灵阙么?
“皇上……”
我欲开口,他却抬起眸华扫了我一眼,淡声道:“闭嘴。”
他是生气了。
他在太皇太后面前,极力地保杨将军。可在杨将军的面前,他依旧无法打开那最后的一层心扉。
那,其实已经于信任无关。
到底是什么,我说不出来。
“皇上,她……”杨将军终是又开了口。
却听元承灏打断他道:“师父若是来求情的,就不必了。”他看着他,猛地起了身,目光渐冷,“朕只是好奇,先帝在师父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重到他死了十六年,你依旧迂腐地守着当初对他的诺言!重到如今你都不能正视地看一眼当世的情况!朕做这皇帝,不是为了而事没事给你们一个个排忧解难!你若当真为了那一个女人肯放弃你的兵权,为了她可以让将军府满门抄斩,为了她弃朕于不顾,好,很好!那朕现在就可以下旨!常……”见他突然退了一步,杨将军一个箭步扶住他,呼道:“皇上!”
我吓得不轻,忙起身上前,见他的脸色煞白,按着胸口的手紧拧着龙袍,一口气喘不上来。
“皇上!常公公!常公公,宣太医!”急声叫着。
常公公闻声进来,却听他开口:“出去。”
常公公白了脸,他又道了句:“听不懂,朕的话!”
常公公动了唇,到底不敢说话。我紧紧地扶着他,杨将军侧了一步,一掌抵上他的背,他却往我的身上靠了靠,推开杨将军的手。
“皇上!”杨将军担忧地看着他。
他不说话,只退至身后的龙床坐了,良久良久,才缓过来。低语道:“这么多年,朕最不愿在你面前表现出朕脆弱的一面。”
是以,他才一直不愿告诉杨将军他身而旧疾的事实。在他心里,杨将军依旧还只是先帝的部下。哪怕,先帝已经驾崩十六年。
心疼地扶着他,他心里,杨将军于他而言,是亦师亦父。可他在面上,对着杨将军,却又不愿坦诚以对。
“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杨将军的眼底满满的,全是担忧。元承灏不说话,杨将军又朝我看来。我怔了下,终是低了头,他不说,我不该替他说。
用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他冰冷的手,想要包裹住,奈何我的手掌远没有他的大。
“皇上……”杨将军又往前一步,伸手探上他的脉。这一次,他没有躲。
杨将军的眉宇间透出了震惊,猛地抬眸看向他,沉了声问:“谁傻了皇上?”
他闭了眼睛,这个问题,我知道他不想谈。
他心里,怀疑是景王的人,因为那件事,牵扯到了姐姐和丞相。他只是没有证据。
将手抽出来,他只道:“师父该说的都说了,朕想说的也说了,你回吧。”
杨将军动了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走了很久,元承灏也不睁眼。我扶他靠着身后的垫子,心下喟叹。杨将军说他只用了三层的功力点了他的穴,即便只是三层,怕已是他使尽了全力。那一刻,他是不会想要看到杨将军为了灵阙追着出去的。
他牺牲掉灵阙,他有他的打算,我不能妄自揣度。
脑海里,一遍遍地滤过他方才对杨将军的一番话。
到底,还是因为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睡了。悄悄出去,问常公公要了他的药。常公公惊恐地问着我:“娘娘,皇上如何?不如奴才去请隋大人来。”
迟疑着,终是开口:“让隋大人来,就在外头等着。”他在气头上,恐他又对着他人发火。
常公公点了头下去。
我用水化开了那药丸,过去的时候,见他依旧睡着。
想了想,终是含了口在嘴里,俯下身去喂他。
他的眉心微拧,很快,舌尖儿卷进来,温柔地吞下我喂给他的药。喂了他几口,他突然伸手抱住我,侧身滴落在龙床之上,我吓得不轻,手中的药碗“咣当”一声砸碎在地上。
他欺身压下来,微喘着气吻着我。
没有睁眼,依旧一副生气的样子。
我看了,不免想笑。
他哼了声,终于睁眼,在我的身侧躺下,咬着牙:“有何可笑?”
“臣妾是想起了皇上的话。”
“哪句话?”
“皇上说,若是哪天出事,一准儿是被臣妾给气的。可是今日看来,也不尽然。”
侧脸,直直地看着我。
我又笑:“原来能气到皇上的,不止臣妾一个。方才杨将军就把皇上气成那样。”我顿了下,靠得他近了些,“看来杨将军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那么重那么重。”
他愣了下,却是道:“他一直是朕不敢信,不敢用的人。”
“不是不信,皇上是怕。”
一个“怕”字,瞬间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朕会怕他?”
“皇上怕的不是杨将军,是先皇。皇上怕输给先皇。”先皇逾期之时亦是才过弱冠,平内乱,定江山,他功不可没。
而十六年过去,元氏江山表面上风平浪静,可,那底下的暗涌,没有人比元承灏更清楚。
伸手,环住他的身子。
他不说话,良久良久,才低言了句:“你想气死朕。”
我怎么舍得气死他?
抱得他紧了些,才开口:“不是臣妾想气死皇上,是皇上差点吓死了臣妾。”
“是么?”那语气,又似乎隐着笑了。
“该让隋大人废了皇上的功夫。”
“可那却是朕不能缺少的。”他叹息,“很多东西,你若想得到,必须学会放弃。”
这,就是所谓的取舍。
有舍才有得。
可是人总是会贪心地想要在舍不得中去所得。
吸了口气,抬眸看他,低声道:“那皇上就把这些交给别人去做,比如,杨将军。”
他却忽而问我:“那朕方才,可有吓到他了?”
怔了下,狠狠地点头:“自然。”杨将军的脸都白了。
他抿唇一笑,继而转口:“腾指了温氏做他的夫人,还真委屈了他。”
“那皇上废了她。”
他低哼了声:“清官能断家务事,朕虽是皇帝,也没有那样的权力。”
他不说,其实我也知道,只不过给自己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外头,公公开口道:“皇上,太皇太后请您过郁宁宫去。”
我一惊,她那么快就处理了灵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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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凤栖铜雀台 代罪囚妃【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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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了起来,迟疑了下,才开口:“告诉太皇太后,说朕一会儿就过去。”
我跟着他起身,拉住他的手道:“皇上这个时候如何能去?”他的脸色也不好,我担心他的身体。
回眸看着我,他只低低一笑,揽过我的身子道:“朕确实累得很,只是此事,朕非去不可。”他说着,松开抱着我的手,径直朝外头走去。
“皇上。”我追着上去。
他回眸看了我一眼,略皱了眉,却是道:“不如和朕一道去?”
怔了下,忙点了头。
他却又道:“只是去了,你不可说话。”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不管朕做出什么决定,你都不能说话。”
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上。”外头,常公公试探性地唤他。
他已经回神,抬步出去。
迟疑了下,终是抬步跟着上去。
隋太医真的在外头候着,见他出去,忙迎过来。他抬眸瞧他一眼,略有些惊讶,却是笑着:“没什么事,回庆医院吧。”
“皇上。”隋太医的脸色有些异样,见他已经下了台阶,忙疾步跟上去,“皇上,方才杨将军来找臣……”
他不必言明,想必元承灏自是知道他的意思。他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御驾走去,一面笑道:“怎么,师父是担心朕?隋华元,你又如何告诉他?”
他只低了头:“臣来不及说,只想着先来乾元宫看看皇上。”
我跟在他们身后,隋太医到底是聪明的,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说。
常公公扶了元承灏上御驾,我也上去了,回眸,见隋太医还在外头站着。便开口:“隋大人上来给皇上看看吧。”反正他方才在太皇太后面前也说身子不适的,此刻太医跟着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闻言,隋太医忙跟了上来。
元承灏只拉我过去,轻靠在我的身上。
隋太医替他把了脉,眉头越发紧锁,片刻,才开口:“臣给皇上准备一些补药,让皇上好好调理身子。”
有些紧张地看他,他依旧只闭着眼睛靠在我的身上,隋太医既如此说,便是他这段日子真气动得太过频繁了。取了一侧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心下暗叹一声,我都替他累。
到了郁宁宫门口,御驾已经停下。他睁开眼来,低笑一声:“原来已经到了么?”
才要起身,我忽而仰起脸迎上去,吻住他的薄唇。他一阵吃惊,那眸子略略撑大。一侧的隋太医极为尴尬地别开脸去。
离子他的唇,我低声一笑,凝视着他看了看,才言:“阿蛮给臣妾上妆的时候,说这颜色挺自然,也挺衬肤色的,如今看来,倒是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我的用意,明眸之中略带一丝嗔怒,舌尖儿本能地伸出来舔了舔。我皱了眉,却听他邪笑道:“被朕吃,重新来一遍。”
我撑大了眼睛,元承灏,他真是……
见我不动,那大手已经伸过来,将我的身子扣过去,娴熟地低下头来含住我的唇。
片刻,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扣住我的手,轻盈一笑,起身下去。我几乎是本能地看了一眼一侧的隋太医,见他依旧是尴尬着背着身,咬着唇,也起身下去。
跟着他进去,朝太皇太后行了礼。
太皇太后的脸色有些不悦,开口道:“皇上如何将馨妃也一并带来了?”
他笑道:“方才皇祖母也带了她过西三所去,朕以为这一次皇祖母也还想着要她来听听的。”
太皇太后一时间语塞,我只低着头跟上前,在他身侧站了。他略倾了身,挨着我的身子靠着,略抬了眸华看我一眼,嘴角噙着笑。
太皇太后低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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