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她。做得不好,还会被罚。
我难受了一路,在元承灏面前,也不敢提璿儿的事。
可,我心里真真难受。那种,想哭也哭不出来的感觉,比我死了还要难过!
我的璿儿,才出生几天啊!
到底是谁……是谁……
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我只倚靠着床沿,整整一日,一句话都不说。阿蛮亦是一步都不曾走开,回了馨禾宫,斗篷自然也取下了,馨禾宫的宫人们,瞧见我的肚子没了,又见我这样的神色,谁也不敢多言一句,甚至不敢问一句。
拾得公公跑进跑出,我听见他小声地问阿蛮我要吃些什么,阿蛮只叹息着摇头。
到了晚上,我不吃东西,也不觉得饿。
阿蛮进来给我倒了杯水,我摇着头。她也不劝,只取了我藏起来的盒子,那里头,还有安歧给我的药和银票。娴熟地将一颗药丢入水中化开,才又递过来给我:“娘娘,少爷的药,也就这么一些了,您不会忍心浪费的,是么?”
她的眼睛红红的,双手将茶杯奉过来。
心头微颤,阿蛮,她竟用安歧阳来逼我。
有些颤抖地将杯子接过来,阿蛮小声道:“娘娘快些喝,这些日子,您都没有好好养着。少爷的药,原也是给娘娘调理身子用的。奴婢知道劝不了,也只请娘娘记得,少爷给娘娘这些东西,为的是什么。”
喉头难过,我怎么不记得?
安歧阳,无碍就是想我过得好,他临死,还记得把他精心调教的阿蛮留给我。
哭着,终是将手中的茶水喝了。
阿蛮这才传了膳,我也不说话,勉强吃了些。
在窗边呆呆地坐着,心里有些混乱,一遍遍地回想着在渝州发生的一切。那么多的事情,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头,可,究竟在哪里,又象是不清晰起来。
外头,有人敲门,阿蛮上前开了门,探进常公公的脸来。
二人说了几句,才见阿蛮重新回身过来,小声道:“娘娘,皇上和太皇太后大吵了一架,常公公说……说请您过去看看。”
不对外,他们祖孙的矛盾从来没有消减过。
我和他,都有着心事,只是这一次,到底是我该迁就他的。不为别的,只为他是我爱的人,是我孩子的父亲。
乾元宫里,一片灯火通明。
宫女太监们却都没有随意走动,只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阿蛮扶了我上去,才接近他寝宫的大门,听闻有说话声从里头传出来。
是,女人的声音。
我怔了下,不免回头看了一眼常公公,他显然也是吃了一惊,那么,只能是他去找我的时候来的哪宫的嫔妃。
一个小宫女上前,怯怯地禀报:“馨妃娘娘,是皇贵妃在里头。”
皇贵妃……
呵,宫女提起来,我才能将自己真正拉入到皇宫这个世界里。在渝州那么长的时间,我甚至都快要记不起来这个女子的样子。
常公公替我推了门进去,阿蛮取下了我的斗篷,只站在门口,没有再跟进。常公公亦是。
我悄然进去,他的寝宫内,屏退得一个宫人都不剩。
我没有径直入内,只在外头的屏风处站了。
奇~!里头,果然又传来皇贵妃的声音:“皇上,您别生气,太皇太后……也是为了您好。对了,臣妾将琦儿带来了,皇上您看,琦儿多乖?来,琦儿,叫你父皇抱抱。”她从菱香的手中抱过大皇子,转向面前的男子。
书~!他并没有上前,却听叶蔓贞的声音传来:“娘娘难道不知道皇上龙体不适么?怎还能叫他抱皇子?”
网~!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真是热闹啊,原来叶家姐妹都来了。
皇贵妃冷哼一声道:“本宫和皇上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本宫是带琦儿来见他父皇的,你不好好陪着太皇太后,来这里做什么?皇上,她真是太不懂规矩了,回头臣妾一定好好说她。”
叶蔓贞也不甘示弱:“二姐也别急,我来这里,自然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太皇太后说,下午的时候,有些话她说得重了,皇上身子不适,她怕皇上气着,特让我送了参汤来。还有,蔓贞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这宫里,也自有太皇太后来教导,还不劳二姐您。”
“你……”皇贵妃被她气得不轻,将大皇子交给一侧的菱香,指着面前的女子道,“皇上,您倒是听听她这话!”
“都给朕出去!”元承灏低沉了声音道了句。
“皇上……”皇贵妃的声音低了下去。
“出去!”他又道了句。
皇子突然哭起来,菱香忙拍着哄,皇贵妃无奈,只得扭头出来。瞧见了外头的我,她似是一怔,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嘴角只露出轻蔑的笑,那笑里,分明是得意。
不待我行礼,她已经扬长而去。
里头的叶蔓贞忽而跪下道:“皇上别生气,蔓贞知错了。您是知道的,蔓贞,不会和她争的,蔓贞只想皇上好好的。皇上身子要紧,千万别动气了。”
“皇上!”她惊呼了一声,我本能地上前,见她扶住他,急着道,“皇上怎么了?”
他坐了下来,半晌,才开口:“伤口有些疼。”那语气,和方才对着皇贵妃的,已是天壤之别。
我才相信,那句“出去”他针对的,不过是皇贵妃。
呵,废后叶氏和皇贵妃都是可怜人,她们得生产不得人。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只因为那个叶姓。
而叶蔓贞不一样,还记得那次和元承灏在一起的时候便说过的,这是一场感讹诈。
我不相信叶蔓贞那么聪明之人会猜不透他的想法,她只是心甘情愿地被他骗,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场感情讹诈。
可,如今见他对她如此,我明明知道是假的,心里却还是不舒服。
尤其,又想起他拦住我,不让我进宫府,还有他决绝地说“走”的时候,心里,一番番地疼,一番番地难过。孩子不在我身边,竟仿佛连他都要远离我一般。
叶蔓贞急着道:“那我去给皇上宣太医来。”
“不必。”他拉住她。
“那……皇上靠着歇一会儿,我喂您喝参汤。”
他到底点了头:“好。”
他们二个说着话,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我。叶蔓贞端了参汤喂着他喝,听他忽而道:“为了立储一事,太皇太后打算和朕对峙到底了。”
叶蔓贞的手微微一颤,不过极短时间,依旧小心地将汤勺送至他的唇边,轻语着:“皇上心里怎么想,就是蔓贞怎么想。”
“呵,不怕你姑奶奶生气?”
“蔓贞,只怕皇上生气。”
他略笑着,张口将参汤喝了。叶蔓贞又言:“蔓贞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想问就问,若是不想问,提都不必提。”
“蔓贞是想问……”她顿了下,才又道,“是想问原本皇上心里的储君位子,可是要留给馨妃娘娘腹中的孩子的?”
冷冷地看着她,好个叶蔓贞,她也真敢问!
元承灏怔了下,只笑着反问:“是和不是,又如何?”
女子只摇着头:“蔓贞不敢多言什么,一切,有皇上决定。”抬手,细心地用帕子轻拭着他的嘴角,她又轻声问,“皇上可觉得好些?还难受么?”
他只“唔”了声。叶蔓贞将碗搁在一侧,又言:“我扶皇上躺下休息。”
深吸了口气,果断地转身出来,叶蔓贞将他伺候得好好的,根本,用不着我来。
外头,阿蛮与常公公见我出去,都吃了一惊。
阿蛮只将斗篷重新给我披上,小声道:“娘娘,这就回了么?”
我不语,只朝下走去。常公公追上来:“娘娘,皇上……皇上如何?”
“公公放心,皇上好得很,叶三小姐很会伺候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气的。可是气什么,那些理由却又仿佛都不够足。
常公公怔住了,又追着上来:“娘娘别生气,奴才并不知道皇贵妃和叶三小姐在,奴才……奴才只想着请娘娘来。”
“公公回去吧,一会儿皇上找你不在可不好。”常公公一番好意,我怎么会怪他?
常公公有些无奈,也只能不跟了。
行至乾元宫门口的时候,恰巧见苏衍进来。
两人皆是一怔,我欲开口,他却抢了先:“微臣参见馨妃娘娘。”这句话,他说得尤为认真,他不过是在提醒我,这里是宫中,我与他君臣有别。
是以,那句“姐夫”也需得吞进肚子时。
苦笑着,开口道:“苏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皇上那边有叶三小姐在,怕是此刻不方便。”
他有些吃惊,却是道:“是隋大人不放心,特意让微臣来一趟。娘娘这是……不曾进去?”
我笑道:“不进去,本宫怎么知道苏大人此刻进去怕是不便?”
他到底愣住了。
我只又问:“隋大人的伤势如何?”
“没什么大碍了,再休息几日便没事了,微臣替他谢谢娘娘挂心。”他低着头淡声说着。
我只点了头,没事就好,否则这一趟渝州行,元承灏该多失望?此刻,也不想多逗留,只携了阿蛮的手往前走去。
“娘娘。”他叫住了我,回眸,见他欲言又止,半晌,终是开口,“皇上在渝州遇刺的事情,微臣听杨将军细说过,杨将军也曾盘问过娘娘,娘娘可有想过皇上心中怎么想的?”看得出,这些话,他其实想问了很久了,只是一直问不出口。可今晚,他到底忍不住了。
只因,回了宫,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不再是可以和我“你”“我”相称之人了。
他的话,叫我狠狠地怔住了。
元承灏怎么想……
这,是我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辛王府,他初醒,只问我有没有事,也不细问任何有关王婆的事情。
我怎么忽略了,多疑如他,为何这件事,他单单就是不问?
他心里,有着事,却藏着。
杨将军会怀疑,必然也会在他面前提及的,那么他呢?他心里当真一丝想法都没有么?
我从未想过他会怀疑么。
心跳得快起来,一呼一吸微沉,他不问,更能说明一切了。
他怀疑过,却选择沉默,用不问来掩盖对我的怀疑……他不问,确是比问了更让我揪心。
猛地回身,阿蛮吓了一跳:“娘娘……”
苏衍却拦住我:“娘娘此刻怎么进去?”
他直直地看着我,我才恍然大悟,是啊,怎么进去?冲进去问他信不信我?
况,王婆的事情,我本来就解释不清。
四年前,王婆想要杀他,说到底,也还是和我有关。那么,我该如何解释?我说这事和丞相无关,他会信么?
他若觉得无关,早该相信姐姐是无辜的了,不是么?
四年前的事情,在他的潜意识里,就是一场政治暗杀,是么,牵扯到的人不管是姐姐,还是我,那都“必然”会和丞相有关第。因为宫府和丞相府的关系而让我和姐姐卷入其中,这件事,本就已经解释不清。那时候,我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不是丞相的人,绝不是……
“阿蛮,扶娘娘回去歇着。”他吩咐着。
浑浑噩噩地回到馨禾宫,脑子里,还依旧想着这件事。然后,又是璿儿的事,折磨得我整夜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会看见璿儿的脸,还有孩子的声音,孩子身上的香……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
翌日,拾得公公进来说,皇上有令,这几日,我不必过郁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只需在馨禾宫里好好养着身子。
我只问他:“皇上上朝了么?”
他点着头:“上的,口谕是常公公来传的,很早呢,娘娘您还未起。”
早该猜到的,他只要能起身,就会去上朝。
隔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