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长披风,动作也有几分“贵妃娘娘”的气派了。何兰连忙上前殷勤地接住,他正
要给萨悟空作介绍,周丽娜说:“萨老师,是熟人了。孙利常说到你。”
她倒是坦率。何兰的脸色就难看了。
“听说,这次拍广告,萨老师还是老板哟,”周丽娜嘴巴倒是蛮甜,“可得多
多关照哦!”
“我怎么能关照你,”萨悟空说,“关照你的人不要太多哦,林肯轿车帅小伙。”
“谁呀?帅小伙,不就是孙利,”周丽娜说,“你的学生嘛。开了辆破车,说
什么也要送,我没让他上来。”
嗨,口气多大,快超过孙利了。萨悟空不想和她多费口舌,把她让给何兰去对
付,心理上也算有了一个平衡点。
他提着皮包独自钻进“琴声如诉”包房,现在,他一看到上海那帮和艺术沾上
点边的人,就头疼。你想想,连孙利都自诩为文艺界的人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还是当几天酒店老板再说吧。
不一会儿,两位男演员也来了。一位是演技不错也有点小名声的中年影视演员,
他在广告中扮演吹嘘苗条霜好处的医生;另一位是艺术系在读的学生,他在广告里
充当周丽娜的男朋友。
何兰他们开始在“空中巴比伦”里折腾。廖言去了深圳,酒店经理陈刚便带着
林惠敏等一批酒店人员,大惊小怪地上楼来围观。萨悟空这个临时老板也不管那么
多。他对拍广告片对现在流行的艺术都没有兴趣,他坐镇在此的唯一目的,就是拍
摄结束时,给他们发钱。
林惠敏不时跑进包房向他报告拍摄情况,她告诉萨悟空,那个艺术系的男生是
一个美男子,比周丽娜男朋友还要帅。
“你看中他了?”还是和林惠敏捣捣浆糊好,“等会儿,我帮你牵线。”
“萨老师,就喜欢拿我开玩笑,”林惠敏说,“我不喜欢小白脸,我喜欢象你
萨老师这样有才气的男人。”
“我有什么才气?”萨悟空拍拍桌上的皮包说,“财气倒是不少。”
“钱,我也喜欢,才气我也喜欢,我就喜欢这两样东西。”
见到林惠敏第一眼,倒还有点感觉,越到后来就越隔膜,简直可以说是一个乏
味的人,这个女孩,后来竟成为流行一时的女作家,使萨悟空大跌眼镜。
多年来,萨悟空在无聊的时候,才会逗逗她。有一次,也是因为逗她,一不小
心,把自己逗进去了几个月,这是后话了。
说到她的日本名字,也完全起源于一次逗乐,当时,在一间日本式装祯的K房
里,为了寻几个南方来的大款的开心,说介绍三个日本K姐陪他们唱歌,介绍前面
两个稍懂日语的小姐:一位叫西比样子,一位叫三刀草子,当介绍到林惠敏时,就
随口说她叫:林惠敏子。
谁能料到林惠敏子这个别出心裁的雅号,将会成为给她带来巨大名声的畅销书
《我的K姐生涯》的笔名呢?这世界上,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太多了。
在广告拍摄完后,就冒出一个萨悟空意想不到的人,缠住了他。
广告片终于折腾完了,萨悟空穿着金小玉买的谈黄色高级名牌真丝T恤,抽中
华烟、喝乌龙茶,大腿跷二腿地背靠沙发,林惠敏说他像一个美籍华人,但他自我
感觉像一个老板似的、他把一沓沓装着钱的信封,扔在跟前的茶几上,让那帮搞艺
术的人,一个一个进“琴声如诉”包房里来领赏。
想想也不公平,那两位男演员,同样出镜,一人才三百,而那位“贵妃娘娘”
居然是他们的一百倍:三万。不就是给郑明明的修正液漂了一下吗?操他妈,萨悟
空想尽快把“艺术圈”打发走,可以安排下一步活动。
可就有那么一位,在别人统统开拔以后,他还是留下来,他死皮赖脸地站在
“琴声如诉”的门口,探头探脑,不时往里张望。他模样色迷迷的,像是在等张曼
玉、林忆莲或者舒淇什么,在探她们的班似的。
“什么意思?”萨悟空绝对没有“相公癖”,但这位艺术系的男生,也长得太
过份了……那个…过份“嗲”…了。我他妈前世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女人,要不怎
么这辈子尽遇到这样的男子呢?而且,往往都要和他们结下不解之缘。
他想起多年前在北方一个电影厂招待所改剧本,和他合作的导演,见了面就死
死拥抱他,当晚就把他按在门背后,用北方胡子扎他的南方脸,要不是吐了对方一
身的酸水,非被那位名声卓著的导演、压在身下强奸了不可。
莫非自己内里确乎涌动着那么一股女性的阴柔之气,不经意中诱惑了男人吗?
想到这里,萨悟空不由得心里一动,下意识抬头对他一笑。
他见萨悟空冲他和颜悦色,便讪讪推门而入。
“嘿、嘿嘿,萨老师,我是艺术表演系的,我叫高中旭,我久仰你的大名……”
他的表演,让萨悟空联想到清宫里的李莲英,招招手,中止了他的表演,请他坐到
沙发上。萨悟空不欣赏这类表演,他宁肯在想象中,看《城堡》里的K,在城堡外
的小旅社里,和副城守的儿子,认真地装模作样。他也宁肯看神不守舍、整日满嘴
梦呓的孙利、给周丽娜全身涂抹郑明明修正液。这种表演,还有点时代特征,还有
点创意。萨悟空请他抽中华烟,喝台湾乌龙茶。
他把香烟放在鼻子上闻闻,说:“好烟好烟,”才把烟点上,吸一口,又说:
“萨老师,你一定要允许我把话说完,我从何兰那里知道是你主持拍这个广告片,
就到我们学校图书馆,专门找到你的全部著作,连夜看了一遍,你的《逃往塔里木
》你的《中国规则》你的《上海游戏》是经典、是第一流的作品……”
“好了好了!”萨悟空拍拍他肩膀,坚决制止他往下说,“你还能在图书馆找
到,我自己早把它们扔了,一堆垃圾,现在,我从事主旋律了,伦巴特,懂吗?就
是男人女人抱在一起,晃来晃去的那种,我们这个时代的伦巴特,我过去的那堆垃
圾,充其量是三流作品……”
“不,”高中旭激忿、动容地说,“我不同意这种评价,萨老师,我今天见到
你,我更加觉得你是第一流的,你浑身上下漾溢着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的气质,我一
定要跟你学,你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他说着双手抱拳,两眼冒泪,辑拜而下……
哈哈哈,萨悟空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地笑过了,他对艺术院校表演系的学生是太
熟悉了,社会能给予他们的、就是这么一套,而他们在学校里学的也就是这种莫里
哀式的过度夸张。萨悟空的一个朋友是他们的老师,也是一个怀才不遇的导演,他
不久前在学校里编导了一部叫《谁杀了皇后》的戏,他驾驭舞台上的一帮男女弟子
如在牵动一帮木偶,他们一个个空心人似的过度夸张的表演,完全吸干了导演的才
艺和灵气,在萨悟空的眼里,看到的是戏背后的另一场荒诞的戏。
甚至,连过去一度醉心的荒诞剧,萨悟空也不感兴趣了。他觉得,不必羞羞答
答,还是伴着主旋律舞蹈好,至少可以抽中华烟,喝甲鱼汤,拍拍身边的钱包,气
壮如牛,靠在沙发上,像一个真正的老板似的,看着别人表演。不过,他还是喜欢
高中旭的姿态,人嘛,对好话都不会有多大意见,他由衷地对高中旭说:“小高,
对你说句心里话,我的东西,真正是第三流的,你千万不能跟我学。”
“不,萨老师,我坚持认为,你是第一流的,要不,在八十年代,怎么会那么
出名呢?”
“这你又不懂了,正因为是第三流的,才出了点小名。你要记住,无论是什种
类的艺术,真正第一流的人和作品,都不会出名的,你不能想象《红楼梦》《金瓶
梅》《西厢记》《聊斋》,在它们那个时代会出名、会受到朝野追捧。我给你举一
个现实的例子,前些年,上海出过一批吉他歌手,当时获一等奖、二等奖的那几个
歌手,弹唱得真好,我带他们在南京五台山体育馆演出,他们弹唱美国西部乡村歌
曲,台下听众中,有几个美国女留学生,听完后冲到台上,拥抱他们,嘴上评价:
万林古特。而这几位后来都湮没了、籍籍无名;后来出了大名的是那个勉强获得三
等奖的歌手,他唱得很一般,但他会做人,会把和有关方面及媒体的公共关系,搞
成一流,他出滋带、出专辑,开个人演唱会,至今还活跃在中央电视台和各地演出
舞台上,所以,你要记住,要成功和出名,就必须做成第三流,将来你进入演艺圈,
千万要争取进入第三流的行列,假如你是第一流,不但出不了名,还可能被人活活
宰了,你信不信?如果你真要跟我学,这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高中旭是眨巴着精明迷人的眼睛似懂非懂地作憨态可掬的深思状。而萨悟空像
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听众,信口雌黄,乱放厥词。无论他说什么,高中旭都是一付乖
巧且惹人爱的顶礼膜拜的虔诚表情。
萨悟空看出,他具备一个天才演员的基本素质,可以成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
“于连”。萨悟空冒出了担任他“导演”,并且,为他编写一个脚本的淘气的念头。
想到这点,萨悟空情绪高涨,他打开皮包,从里面刷刷地抽出一千元钱,扔到茶几
上,对他说:“小高,拿上!”
“不不,”高中旭惊恐地作连连后退状,“我怎么能平白无故地拿老师的钱。”
“拿上!这本来就是你的钱,是被我扣克下来的,懂吗?”萨悟空拍拍皮包说,
“你们拍这个广告,上面给的费用,我只化了不到一半,我把一大半都策划走了,
你这么出色的演技,才拿这么点钱,是我的心太黑,现在良心发现,给你添几张,
你就拿上吧。在其他事情上,可以谦虚一点,和钱这位朋友,可不能太谦虚了,拿
上吧。”
高中旭捧着钱,当即热泪盈眶,他竟抽抽答答,结结巴巴,说道:“萨老师,
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怕在您老面前丢脸,实话告诉你,我真是一个穷光旦,
我家有七个孩子,我是老大,我到上海上学,家里最多一月寄百元钱,有时就没有,
我每天吃饭都发愁,再说,学我们这行的,外表最重要,你看我寒碜的模样,从不
知名牌是什么样,上海是个花花世界,我都不敢往静安寺去,一到那里,我两腿打
颤,今天遇到你萨老师,看你萨老师既是一个大艺术家,又那么阔气,我刀山火海
也得跟上你,说什么也要在上海混出像你一般的人模人样来。”
这段台词出自肺腑、念得声情并茂,使萨悟空联想到《轶闻报》记者李商,这
小子,听说最近混到作家班去了,作家还有个班,这也可算是一个特色了。就不知
道,他是否窃取了林惠敏子《我的K姐生涯》的原稿,要不在这里让高中旭朗读一
下,也许,会增加“绿岛三温暖”的客流量。像高中旭这么一个“于连”原型式的
人物,吸引白领小姐、金丝小鸟和那些中年富婆是没什么问题的。
萨悟空觉得自己的思路有点紊乱了。经管酒店绝对不合适,得给谭龙挂个电话,
请示一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