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为什么又不出声?!你知不知道大家都以为你失踪了!大家都在疯狂地找你!你却躲在这里?!”
“我死了?”冰冷而嘲讽的声音接住她的话,“只恨我没有那么好的命,注定要在这世上痛苦一生。”
“牧流冰!”
明晓溪震惊,捉住他胸口的双手僵在那里。
雨,又飘进来了些。
他忽然开始咳嗽,咳嗽一阵急过一阵,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明晓溪放开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她终于看清楚了牧流冰,但他的模样,让她又是一惊。
牧流冰的面容苍白如纸,眼睛却出奇得明亮,明亮得仿佛正在燃烧他生命中最后一盏灯,他的嘴唇也诡异地鲜艳,像是生命中所有的色泽都集中在了那里,他的身子修长却单薄,单薄得让人心痛。
他压抑着咳嗽,眼睛没有看她,唇角挂着一丝嘲弄。
明晓溪瞪着他,眉头皱得很紧:“你生病了吗?”
牧流冰不理会她。
她伸出手想摸一下他的额头:“是发烧了吗?”
他闪过她。
她的手自空中垂下,她咬咬牙,又去扶住他的肩膀:“走,我送你去医院。”
他看向她,眼神冷若冰雪:
“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一句话,凝固了明晓溪所有的动作。
她站在那里,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在他的面前,她忽然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滑稽。
细雨飘进来,打在她的脸上,一直冷到她的骨髓。
这里,曾经是她和他的公寓,她和他曾经在这里欢笑、嬉闹、流泪、亲吻,这里,有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美好回忆。
可是,现在的他,眼中对她有的只是仇恨和敌意。
她的拳头握得紧紧,指甲一直嵌到肉里。是她放弃的啊,只是,这股心痛怎么会如此让她难以承受!
她望着自己的拳头,过了一会儿,方才仰起头,努力对他微笑:
“我,偏偏就是天底下最爱管闲事的明晓溪!”
《无往而不胜的童话》第四卷第八章(2)
皇家音乐厅前。
东浩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走来走去:“哎呀,明姐姐到底干什么去了!都说好了要早点来的嘛,怎么现在还不到啊!!”
小泉倚在黑色的大理石柱上,望着天空不停飘落的雨出神。
“小泉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着急吗?”
小泉瞟她一眼,冷冷地说:“我很着急,很着急,但是着急一点用也没有……”
东浩雪努力去听,可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明姐姐到底会不会及时赶到?”
小泉没有理她,继续望着雨发怔。
东浩雪等了半天没有回音,又问下一个问题:“你知道明姐姐去哪里了吗?”
小泉挑挑眉毛:“只有一个人,能让她这样想也不想地跑出去。”
东浩雪大惊:“你是说——牧流冰?!”
小泉苦笑。
“牧流冰?!那怎么可以?!那澈哥哥怎么办?!”东浩雪急得快跳起来了,拔腿就想往雨里冲,“我要去找明姐姐!”
小泉抓住她:“你去哪里找?”
“我……”
“算了,耐心地等吧,”小泉叹息,“小雪,我忽然觉得,我们都帮着澈学长,牧流冰是不是也太孤独了些。还有……”
东浩雪怔住。
小泉的声音仿佛自雨中传来:
“……爱情,究竟是什么?”
小小的公寓里。
明晓溪坐在客厅的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仰头看着坐在窗台上的牧流冰。
“你不要坐在那里好不好?雨会落在你身上的。”她无奈地皱着眉头,“要不然把窗户关上,你好像真的生病了。”
牧流冰艳若红枫的薄唇固执地抿着,任凉凉的雨丝吹落在他身上。
明晓溪忍不住了,起身到窗边,伸手要将窗户关上,手刚一碰到玻璃,就被他捉住了,他甩开她的手,冷声道:
“走开!”
他的手像烙铁一般烫!
他在发烧!
明晓溪没有让他甩掉自己,一把反握住他!真的,牧流冰的掌心不是往常的冰冷,而是可疑的滚烫!
她捉紧他,满眼紧张:“你怎样?是不是很不舒服?烧得很厉害是吗?吃药了没有?”
牧流冰冷笑:“我说过了,不关你的事。”
明晓溪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她盯紧他,神经猛地绷住!
离得这么近,她突然看清楚了——
她的手指不敢置信地碰上他的嘴唇,轻轻一拭——
原来他的嘴唇红艳,是因为上面有血!
指尖的血就像一声惊呼,钻裂了她的全身。
“为什么有血?!冰!”
明晓溪急得嗓子发抖!
“你害怕吗?”染血的嘴唇扯出一抹诡异的笑。
“是,我害怕!”
轻咳一声,一口血像一朵鲜花绽放在他的唇边。
牧流冰望着她冰冷地笑:
“这是我的血。”
明晓溪快崩溃了:“冰,你究竟怎么了?!不要这样!!”
又一口血吐出来,溅落到他的胸前,她这才发现,他黑色的衬衫上早已有着干涸的血迹!
惊恐笼罩了她,一时间,她失去了所有反应,泪水滑下她的脸庞。
初夏的天气。
因为有雨,竟然清冷得像严寒的冬季。
牧流冰优美的指尖上是她晶莹的泪水。
他望着那颗泪水轻笑:
“原来,你还会为我哭啊,你不是早已将我抛下了?”
新鲜的血仿佛五月的花,怒绽在牧流冰优美的唇上。
他用沾血的唇吻干指尖的泪,忽然笑了,笑得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的清澈透明:
“前天是我的生日,真巧是吧,只比你早三天。”
“冰……”
“我知道你不记得,没有人记得那天是我的生日,”鲜血不绝于缕地涌出他优美的唇,“可是我决定送自己一件生日礼物。”
牧流冰望望这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公寓,满足得却仿佛这里是世间最辉煌的宫殿:“我要再回到这里,想一想我也曾经幸福过。”
一大口血从牧流冰的嘴里喷出,溅到明晓溪的脸颊上。
他皱着眉,想为她擦去。
她抱住他有些虚软的身体,泪水疯狂地在脸上奔流:“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牧流冰固执地要推开她,眼神执拗而明亮:“我不要离开这里,外面,哪里都没有你。”
深蓝色的窗帘,衬着他苍白的脸、唇上的血,有种撕心裂肺的美。
窗外天色渐黑。
雨却越下越大,被风吹斜,一直落到他和她的身上。
牧流冰仇恨地望着她:
“我恨你,我最恨你的是,你让我恨你也无法真的恨下去。”
这一句话,抽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仿佛呕出了体内最后一口鲜血,苍白着脸,晕倒在明晓溪怀里。
《无往而不胜的童话》第四卷第八章(3)
皇家音乐厅的休息间。
东浩雪甜笑着送上一束百合花:“澈哥哥,预祝你演出成功!”
风涧澈微笑着接过花,拍拍她的脑袋:“谢谢你,小雪。”
“嗯,那个……”
东浩雪吞吞吐吐,瞟一眼身边的小泉,小泉却扭过脸去不睬她。她咬咬牙,然后满脸堆笑地对风涧澈说:“有……有一些事情……明姐姐没来得及和我们一起到……她……她一会儿就来……”
风涧澈略微一怔:“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什么事也没有!”东浩雪慌忙解释,“只是一点小问题,没关系的!”
“这样啊。”
风涧澈望着窗外的夜雨。
*** ***
光榆医院。
气氛压抑得像死一般沉寂。
明晓溪沉默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灵魂似乎已经抽离。她两颊被风吹干的狼狈的泪迹,和胸前溅落的血花,触目惊心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鬼堂站得笔直,直挺挺地站在手术室门旁,眼神阴郁地瞪着亮着红灯的“手术中”三个字,他右脸的刀疤益发显得狰狞。
兰迪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起来,指着明晓溪的鼻子:
“都是你!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都是你害死了冰!”
明晓溪慢慢慢慢抬起头,声音静若落叶:
“他没死。”
兰迪灿烂的金色卷发气得乱晃:
“你还敢说!哈,真是个无耻的女人!自从那天你离开他,你知不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我没有见过比他更痛苦更伤心的人!他每天都在折磨他自己,你知不知道?!”
明晓溪静若木雕,只有眼睫在微微地眨动。
“哈!”兰迪湛蓝的眼睛蹿出怒火,“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明晓溪不动不语。
兰迪气急攻心,冲上去猛晃明晓溪:“你说话呀!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为什么现在开始装傻?!告诉你,如果冰死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明晓溪蓦地扬起睫毛,眼睛澄如明镜,声音静如飞花:
“他、不、会、死。”
一怔。
然后,兰迪冷笑一声:“你以为凭你这句话就可以救得了冰?除了骗骗你自己,还有谁会相信?”
“我相信她。”
一个美丽如夜的声音响起:“还有,放开晓溪。”
“瞳?”
看到站在面前那个幽美的身影,兰迪险些气歪鼻子:“你居然帮外人说话?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瞳冷淡地笑:“她是明晓溪,我的朋友。”
兰迪的下巴掉下来了。
天哪,那个比冰霜还冷漠的酷女居然也会宣称自己有朋友?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淡金长发的医生摘下手上的橡皮手套,冷漠的眼睛淡淡一扫,最终落在仍旧保持惊诧状的兰迪身上:
“果然是你,到哪里都让人不得安宁。”
兰迪摸摸鼻子,吐出粉红色的舌头做个鬼脸:“又骂我,总是骂我,修斯,你就不可以对我表现得友善一点吗?”
修斯淡淡一笑:“你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我有表现的机会吗?”
“哎呀,不说这些,”兰迪的脸有些红,“快告诉我,冰的情况怎么样?”
鬼堂、瞳、长椅上的明晓溪和远处“烈炎堂”的大汉们,目光都盯住修斯。
修斯看到了凝重而倔强的明晓溪。
“很严重。胃部大出血,发高烧,似乎两三天没有进食,身体极度虚弱。”
明晓溪迎着他的眼睛,站起来,她的腿有些无力,可是依然站得很稳:
“你能医好他。”
她的这句话,不是疑问,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