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乔府,无欲的心头就越不安稳,空气灼热得让她不安,断情也察觉到那样的不安,只有乔书文还陷溺在依恋不舍的离情中。
就在大门几尺之外,无欲座下的马匹突地腾跃蹬起,不安地嘶鸣,无欲拍拍马头已示安抚,坐在无欲背后的乔书文终于察觉不对。
咻的一道红光,迅速地击向无欲,她一个后翻,把乔书文拉下马来,顺势后转,乔书文滚落在旁,她则一手着地。霎时马匹掠走,创光从无欲身后暴射而出,一道红影来势迅猛,向空中拋撒出一张细密火亮的网,直直地罩住断情,红影飞身欲接住落下的网,无欲发出一道蓝色的光,阻止红影,再一腾身飞起揪住网的一头,嘶的一声,细白的手烙出一道焦黑,无欲本能的抽出手,却见红影也深手抓住网,牙一咬,死命地揪住网绳。
「无欲快放手,你会受伤的!」断情在网中大喊。「火狐!住手!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无欲这才看清楚与她交手的红影,是个艳丽无双的女子,女子朗声。「我要和她一较长短,谁强谁就把你抢来。」
断情怒道:「你疯了!」
无欲沉声。「火狐?你抢他做什么?」不明白断情和她是什么关系。
火狐对着断情笑道:「你别生气,我困住你是不让你帮那个女人。我要救你脱离她的控制,你总不能当一辈子的剑吧!」
无欲皱眉。「我和断情相处得极好,哪来我控制他的说法?况且他要当一把剑,或一只狐,是我和他的事,不劳你操心吧!」火狐喜欢断情吗?无欲心中问道,这才惊觉对断情的过往,一片空白。
火狐冷哼:「要不是你用前世的感情缠住他……」
断情急道:「闭嘴!」剑光冷然寒冽。
前世的感情……无欲的手一顿。
火狐立刻在手上加了力道。「哼!你别白费心机了,你是抢不过我的。这次是上天助我,天时地利都对我有利,我非把冷狐带走不可。」
「哦?」无欲嘴角略扬,手上透出蓝色的光。「你是占了天时地利,可不等于占了便宜。」在她的法力催发之下,火红的网绳竟泛出冷光,不过她的额上也细细密密的发了汗。
断情心一疼。「无欲你放手吧!凭这破网是缠不住我的。」
火狐冷笑一声。「哼!心疼她了?就算你心疼她,也是绝对逃离不了这张『赤炎网』的,这网正是玄冰剑的克星,你的灵力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是吗?」冷狐凝聚其气,周身发出一圈圈寒白的冷光,寒光越扩大,「赤炎网」就越炽热,无欲催发内力和冷狐的真气相互呼应,火狐也不甘示弱,施展法力,「赤炎网」帏亮着熊熊火焰。
半空中,燃烧着夺目眩神的火光,寒光却一层层的卷里着火焰,两团光芒交叠嘶嘶地发出撼人的声响,激起一阵阵的烟雾,随着战况的剧烈,烟雾缠卷成圆形,掀起巨大的旋风。
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朗朗于坤瞬间黯淡下来,天残日蚀,鬼哭神位,整个扭曲的空间,突然卷出一个新的缺口,砰的一声,雷霆震怒,「赤炎网」飞散成火光点点,断情立刻被强大的漩涡里卷,就在同时无欲抓住了剑把,一并被吸纳进入漩涡中,漩涡迅速关闭,云雾尽散。
静下来了!突然之间,所有的东西都静下来了。转瞬间,穹空依旧湛蓝,清澄的让人怀疑刚才的乌天蔽日风起云涌,全是错觉幻象,火狐愣住,随即隐身消失,若不是地上的树木仍是东倒西歪,乔书文真要以为自己是作了一场噩梦,如果真是一场梦的话,无欲和她的剑是被卷入梦的尽头吗?
☆☆☆
无欲只觉得身体像是被烧的般的痛苦,体内的真气和一股强大的气流不断的摩擦着,两股力量相激,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吐出,突然间那股气流消失,她像是从云雾上坠下般直直坠落,幸好在晕死前还让她着了地。
「断……情……」她强打起精神,张望着四周。
一把剑横躺在地上,细细密密的裂着痕,她的心一痛,撑着身子爬了过去,握住剑把,想把剑立起来,啪的一下,剑身飞散片片冷光。「断情!」无欲大喊,眼睛咸湿温热。
幻化而出的是一个雪白的身影,真实的把她拦抱在怀,扑鼻的气息,温暖而熟悉。「无欲……」
这个人会是断情吗?眼前的男子伟岸英挺,逸着银白柔亮的长发。
她原以为他该有几分的刁顽浮猾,几分的轻狂潇洒,可为什么那深邃的瞳眸却是让人酸沉的温柔和伤悲?
她不自觉地将手探到他的脸上,浑然不觉自己眼角的两道湿滑。
那样的眼神好熟悉,她应该是见过的,她也曾见过一双沉厚哀绝的眼。
可……那是什么时候呢?她的神思开始飘远而不真切了!
深邃的眼眸承载着她的魂梦,悠悠晃晃地穿过时间长河,飘飘荡荡地越过生死边界,牵往千年前一个缥缈的时代,隔世的爱恋便是自此开始,前世的影像从模糊中逐渐交叠而出……她的眼轻闭。手无力地滑落了,摊开的掌心兀自留下一道烙伤的痕。
第五章
大唐盛世,暮春三月,正是尚书省举行省试的时节。
长安城内、天子脚下,云聚了来自四面,求取功名的读书人。十年苦读,但盼一举成名天下闻,只求鲤跃龙门身价倍增。
奈何放榜后,少家欢乐多家愁。功名难求,终究是志得意满者少,抑郁寡欢者多。多少人意气风发而来,意志消沉而去。
岳瑁便是落第中的一人。他向来自负奇才,却是名落孙山。既然没有考上,只得收拾衣物退回家乡。谁知半途之中,忽地生了场重病,盘缠用尽,还叫旅店给赶了出去。
听说「翠峰山」上有些道观佛寺的,他只得撑着身子,前往「翠峰山」试试运气。可他从日正当中,走到夜幕沉沉,耳未闻暮鼓晨钟之音,目不见香烟缭绕之状,四周尽是片黑鸦鸦的森林。
又倦又疲,又饿又冷,他是再也走不动了!头鼓胀而昏沉,四肢僵直,干燥的唇不住抖颤,一张俊胜早因寒冷而失去血色,砰的一声,便厥了过去。
倒下来的那一刻,他不住地告诉自己绝不能死。他不甘心就这样客死异乡。还有未完成的心愿……他还没金榜题名……还没扬眉吐气呢!他回想着一个个瞧不起他的嘴脸,他不能死的……他立过誓……要把这群猪踩在脚下的……还有那势利的店小二……他要活下去……要那个店小二跪着和……他说对不起……她不要死!
他在心底呼喊着,身体却没给予温暖的响应,体温不住地下降,四肢更加冷沉,不甘死去的灵魂已渐被寒意冻僵,不省人事。
是上天怜悯地吗?他不知道!可即将冻死的魂魄,却逐渐轻暖虽然还恍惚无力。他努力的冲出一层层的黑暗,蓦地睁开了眼,眼睛还没回神,便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你醒了!」
有人递了一个碗,隐隐的药香溢着温热,他接过碗来,手还有些无力。「谢谢!」他抬头想看看恩人的样子。
砰的一声!碗整个滑落摔成碎片,微弱的笑容僵在脸上竟成了嘲弄。
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映人眼帘的竟是一片的黑焦。
焦黑移动着。「别担心,我不是鬼,你也没死。」温润的声音极是好听。
眼睛终于对好了焦距是一名姑娘,五官还算清秀,左脸颊却一片焦黑的股记。一张脸像是莫名地被下了恶毒的诅咒。
「对不起……」他想化解尴尬。
女子竟然笑了,胎记被往上挪抬。「你算勇敢的了!上次被我救起的书生,见了我,又晕了过去。」她递给他一条布。「把自己身上擦干吧!」
岳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为什么这个姑娘会说「你算勇敢的了!上次被我救起的书生,见了我又晕了过去」,她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好象她说的是别人的事,而且是件有趣的事!
他看错了吗?那姑娘好象笑了?!
一条布塞在自己的手中。「先把自己身上擦干吧!」口气仍是不温不火。
这才惊觉自己一身的湿,怕是刚才被药泼洒的,慌乱的擦着身子,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飘向这名姑娘。
姑娘优雅地蹲下身来,一片片地拉起散落在地上的碗。她穿了件普通的青碧色的衣裳,头发简单的盘了一个髻,身材略微清瘦。
她轻叹:「可惜了这碗药。」轻抬螓首,一剪秋水,似水荡漾。
岳瑁一惊,这才看清楚,女子相貌虽是普通,却有一双皖皖美目。乌亮的瞳眸,黑白分明,澄澈如水,温润如玉。那双眼睛,没有勾人的媚,没有惹人的怜,却是干净清爽,舒服宜人的,眼波流转,漾开的是春水的温柔。
为什么她的眼神既温柔又安详?
他不懂是不是,老天爷在她睑上开了玩笑之后,又发现这个玩笑实在太过残酷,才采了对星子给她的吗?因为是春夜的星子,才这样温柔吗?
「公子,您该不是被我的样子给吓傻了吧?!」对上那双睁大的眼,她心理并没有太多的起伏,她一直都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她的。
眼前这名公子,气质儒雅,面如冠玉,五官端正。一对剑眉在儒雅的脸上,增添了傲然英挺的气度,一双星目,深邃有神,怕是要叫多少姑娘迷醉在那潭眼眸中。她……当然是不会迷醉在其中。
她不再是豆寇少女,也过了作梦的年纪。不!该说她从未有过情窦初开的情怀。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是张绝世的容颜,会不会在众人的追求中,动了凡俗之心。可她是长成这样,而且向来心如止水、平静无波。她不知情爱为何,也不好奇情爱为何,她过的好好的,不是吗?
眼前男子虽是英伟俊秀,也一样不让她心动。她只觉得这男子正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才会受到这么大的震惊的。
她轻笑。「你昏睡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醒来,我就不再留在这儿吓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晚一些我熬好药再给你端来。」她说得真心诚意,倒是真的不愿吓到他才离开的。
她俐落地收拾好东西,轻点着头,转身离去,走得有些快,至少对岳瑁来说,这姑娘走得太快了。虽然他已醒来,可头还昏昏沉沉的,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姑娘到底是谁?
只这么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让他迷惑不已了。
是他在作梦吗?可为什么溢出的药香这么真切呢?
头好痛,他不由自主又晕了过去。
☆☆☆
岳瑁昏昏沉沉,时睡时醒的过了好几天。每每他醒车时,床边已经摆好了温热的菜饭和汤药了,鲜少有机会让他碰到那姑娘,往往他所看到的,只是一张字迹娟秀的字条,上头简单的写着四个字「一切自理!」
面对快让他握破的字条,他不禁有些优格。
那天明明就让她的胎记给吓到的,可那双美目却也同样真实地震动他,怎么可能有张睑同时出现极丑和极至美呢?记记中,女子的态度怡然自若,动作轻盈优雅,根本不像是受到咒诅一般。
是他看错了吗?时间越久,他就越怀疑那胎记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环顾四周,简陋干净的房间陈设着好几排的书,淡淡地混着书香和药香,周围的气息,是温暖宜人的,他好喜欢这味道的。这味道教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舒服和平和,就像她那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