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茎类的菜与果树都长得不错,我又施肥了。不过……挖掉的红甘蓝与青甘蓝都没有再种新的。我都算好了它们的生长期与采收期,照时间采收与种植,一年之间都不会缺吃的。”
年轻的孩子看着老法师说。
“我应付不来那些泥巴!”老法师轻吼:
“我还记得去将它们挖出来吃没有放到烂掉,你应该感到高兴了!”
“我很高兴!”格兰希尔笑着说:
“它们的情况比我想像中的好。我刚刚又种了一些种子下去了,出梅后就会冒芽。以后梅恩丽娜也会注意,不会空着那些洞,也不会任它烂掉。”
梅恩丽娜笑起来,老法师看着她,低声说着类似抱怨的话:
“是啊!我的菜园子可热闹啦!种那么多东西我又吃不完。现在还多了一头羊呢——我这里可热闹了!”
梅恩丽娜咯咯笑,说:
“我想种些茶树,也种些花香草,因为我可以试试看做花草茶。还有,我想在另一边的小池塘养些鱼。”
“——你什么?”老法师一愣。
“我要养鱼。”
之其四
虽然是盛夏,但每日每夜的梅雨让气温不至于炎热。
岱卡沙特带着格兰希尔、梅恩丽娜散步在诺大的学院校区。
细雨并没造成他们的麻烦,他们都披上附有帽子的披风。
整座学院几乎都有长廊相连之外,这座学院也有着完善的排水设施,即使是在豪雨季,农庄低洼地会积水,这里也完全没有出过问题。
学院四处都是久无人烟的气氛,但是看着这样巨大宛若一座城的学校就可以得知,在雷那佛松最全盛的时期是什么景象了。
雷那佛松共有七座宫殿,紧邻着他们居住的凯奥馆的是“威萨殿”,这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内部有六层高,至今还有许多珍贵的藏书。
岱卡沙特带他们走到威萨馆前,指着尘封着的大门说:
“那里面还有许多书,你有兴趣随时可以进去看。威萨馆里的每一本书都有魔法保护,因此无法带出本馆,想看那些书,你得忍受霉味。”
“威萨殿”光是大门,就是他们身高的七倍高。
“那些书格兰希尔都看过了吗?”梅恩丽娜很好奇。
“没有,只看了十分之一吧?”格兰希尔笑着说。
“——十分之一……好厉害!你花了多久的时间看的?”
“忘了。”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然后继续带着他们走在废弃长满杂草的回廊上。
这座学院非常大,据格兰希尔说,用走的要整个绕完一圈几乎要用掉一天半的时间。
不过,他们没有每处看,因为许多地方已经倒塌,阻隔了通道,要进入各殿又因大门几乎都毁坏而无法通行,有些地方已然封死。
“现在学院尚有在使用的范围,只有我们住的地方,梅恩丽娜若对书有兴趣,再加个威萨殿。”
四处望了望,景致在细雨中朦胧美丽,梅恩丽娜突然想到,问:
“对了师傅!我听格兰希尔说,雷那佛松里有一只梅利斯留下来的陶壶,在哪里呢?”
“那个啊,在正殿中心——也就是雷那佛松的中心,就叫做嘉德涌泉。”
“嘉德涌泉?”
看着梅恩丽娜好奇的表情,岱卡沙特朝着一个方向指去,说:
“走过两的殿就看得到了。那是三千年前,爱西塔维尔一族的龙王致赠大法师德克亚忧纳的礼物之一——嘉德之壶所形成的涌泉。”
见梅恩丽娜满脸发光,岱卡沙特说:
“……不过,走过那两个殿要花许多时间,不少地方的路被断壁残垣截断了,我老啦!走那么久的路又要爬来爬去,骨头会散掉,梅恩丽娜想看的话随时可以自己去,在这之前要先记好路,免得在废墟里迷路回不来。”
“壶里涌出来的,是不是一种可以产生幻觉的泉水?”梅恩丽娜问。
——可是这座学院会需要幻觉吗?
“神灵之壶涌出来的不全都是幻觉之泉!”
岱卡沙特蹙着灰眉说:
“神灵涌泉涌现的是一股力量,那些力量等同于法力或是魔法,它们本身是没有任何属性的,付予它们属性的是使用者,使用者要的是幻觉,它就会赐予幻觉的力量,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
细雨没有什么声响,只有汇集成水流的声音。
格兰希尔搀扶着岱卡沙特坐在一个古老华美的石椅上。
他们在残旧却依然隐现风华的凉亭之下,看着梅恩丽娜在细雨中到处逛。看得出来她十分兴奋,还越过不少倒掉的墙、攀爬到一扇造型优美的玻璃窗上面,往殿内探。
格兰希尔感觉自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轻轻说:
“师傅,现在您有梅恩丽娜……如果……我无法留下来陪您,我也比较能放心。”
“你不能留下来!”
老法师僵硬的声音显示,这句话不容易说出口,但是说得斩钉截铁,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师傅……”
格兰希尔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摇着尾巴垂着耳朵,企求主人的收留。
他低着头,那对漂亮的双色眼睛看着雨水滴落充满杂草的红色地砖上,然后逐一汇成流水,往砖片与砖片间的隙缝,流到雷那佛松引以为傲的地下排水系统去。
清楚明白,师傅此次仍不希望他留下,他感觉自己心底再度留下了伤痕。
他问:
“师傅!您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原因?我不能在雷那佛松留下来的原因?您说有危险,但是除了雷那佛松,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岱卡沙特看着他,没有说话。
“师傅!您能告诉我吗?您将安兰维塔?但丁神剑——这么珍贵的镇院之宝给了我,不就是知道外面的世界有着什么等着我?”
“我就在想……你也差不多该问了。”
老法师叹气,然后伸出手掀开格兰希尔身上的衣服。此时他披风之下只穿着半长的内衫。
年轻人肩膀上的包扎有淡淡的血迹,但没有扩散的样子,他也知道他的治愈术已经发挥效用。
然后——年轻的孩子苍白的胸膛上有着一颗幽蓝的星星……
老法师轻触星星,那淡蓝色的物体并不是实物。
岱卡沙特将意识与之连系,探入一座充满着风与黑暗的深谷,那风是浓烈的魔风,隐藏在黑暗之中。
一会儿,岱卡沙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孩子,沉重地说:
“……不管我怎么在你身边架筑防卫、安上从古到今我所知道的所有封印,大概都没有办法阻止你……”
“师傅,阻止我什么?”
面对格兰希尔的询问,岱卡沙特无言。
老法师沉默地思考着,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当年,他究竟将什么东西给带进这座古老学院了?
当年,有人将一个受尽暴行的孩子交给他,他问自己是否在当时便知道……自己的手,自幽冥之处所救回来的究竟是什么?
“……师傅?”
那残毁的生命,如今成长为一个年轻美丽的孩子。
那孩子敬爱他——他知道!然而……
“你不能留下来!明天就走!”
老法师竭尽自己所有的意志力,对年轻的孩子说。
第四部分八、公主之宴(1)
早已守候的不是时间,
只不过是一朵云彩。
我无法驱动魔法,
无法诅咒你的每一分每一秒,
无法让你随时惦记着我……
之其一
诺大的厅堂里传来喧哗声。
男人酒醉、吆喝的声音此起彼落,刺痛达克利斯公主的听觉。
奥尔西皇家骑兵队的队员们如愿以偿地大口灌著「酒神的饮料”——班西耐拉,大口大口地咬着烤肉与面包,以酒代汤。
稍早,达克利斯公主脱下行装战袍,换上康加太子特别为她所准备的公主晚宴长袍、美丽的首饰、缎带,侍女也为她梳理美丽的发型,簪上漂亮的珠宝发饰,使她拥有了自从离开皇都坎斯德瑞之后最美的一夜。
当她出现在边城“齐歌维嘉”最大的宴会厅时,自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惊叹声。
她因为一进城、刚跳下马,就被康加太子所派来服侍她的侍女,自这头的澡池拖过那头的梳妆台,整理她那一头变成抹布的紊乱卷发、自这个衣橱晃过那个衣橱寻找合身又高贵的礼服——
诸如这些关系,达克利斯公主成为欢迎宴会上最后到场的人。
一个丑八怪迟到时,说不定会被拒绝进入,就算是没有被如此残忍的对待,也会在场上被自头至尾无情的抨击一番。
但她是一位美丽的公主,一位不亚于历代奥尔西众妃美貌的美女,因此她的迟到反而得到了热烈的瞩目。
她的出现令在场的名门闺秀、美丽千金都瞬间逊色,如丹宁晶与寻常彩色石头间的差异。
“啊……多么美丽的公主啊!”
不少贵公子远远地望着她垂涎,嘴里喃喃地朗诵着所知的赞美词。
在混乱的会场上吃过一点东西之后,她便自己走到阳台,独自欣赏夜色。
虽然在坎斯德瑞里,她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赤裸裸的崇拜与欣赏——因为那里毕竟是注重血统与能力的地方……
但此刻,达克利斯公主只感觉到一阵疲累。
比之荒野的旅行还疲累!
她的知觉与注意力散布在诺大的厅堂、众多对她怀着好奇的人们……
她怀念荒野,尤其是众殿之山的那一段旅程。
灰白色的古老神殿、荒凉的景致、沿途的罗坎松木,与各式各样植物的化石残骸……
——以及那个人……
“公主!”
夜风吹拂,在她身后响起了一声呼唤。她不情愿地转过头去,看见一位穿得非常气派的贵公子正在对她笑。
她想起了刚才一阵混乱中的介绍——这位是“齐歌维嘉”大老的儿子,是边城年轻又英俊、身价十分高的文官,好像叫做——索尔。
他手上拿着两杯酒,双眼充满着崇拜,盯得她感到疲累。
“公主是第一次来到齐歌维嘉吧?预计会住多久呢?”
“几天之后就要离开了。”
因为自小在离宫长大,因此她只见过兄长们几次。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会对兄长们如此崇拜,或许她其实崇拜的是力量。
“公主可以考虑在这里定居。”
索尔双颊有着红晕,说:
“齐歌维嘉是座很美丽的城市,而且很壮大。它由几个护卫城所组合,因此风俗与文化呈现出多样貌。”
“这里的确很美。”
公主将脸又转回夜色之中。他们所站的地方是宴会厅的阳台,这座宴会厅位居城市的最高点,往下望去,色彩妍丽的城市缤纷夜色一直连到天际。
“不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