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头摇摇头,有些凄凉的说:“小兄弟,你不懂,我们这些人,都是世代追随卜家,可以说已经算是卜家一家人了,如今卜家为朝廷,为地方,丧失了男人的生命,留下的也只有卜二小姐一人,你想我们会再让卜家这唯一的一个女儿,也死于非命吗?”
低头看着手中的单刀,又道:“就算是张正的命不值那么多,如今再饶上两个,小兄弟,你就收下吧。”
还真够快的,也够有种的,老夫妻俩,竟然也在刀光打闪中,倒了下去。
地上的三个淌血的人,原本是活蹦乱跳的人,却为了救主,而甘愿丧失自己的生命,只要往他们渐渐转白、转青的脸上看去,你就会知道他们死得那么从容,因为在他们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痛苦的迹象出来。
突然,一个女的声音,说:“够了吧!小伙子,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捡走了我们这儿三条命,这该够了吧!”
玉柱子很痛心,他实在不懂,别人捅的漏子,惹的祸,为什么要他们来补偿,就好像一个强盗,他杀了人,也抢了人,如今被杀的家人或执法的人,找上了门,却平白走来一堆这强盗的亲人,要替这强盗偿命还债,这可以吧?如果可以,这又成了个什么世界?
玉柱子心念及此,他不由的轻摇摇头,淡然的说:“各位这种义行忠心,玉柱子很感动,但三十五口人命,不是各位所能替偿得了的,就算是再死个十个八个,也动摇不了我上插天峰的决心。”
玉柱子话刚说完,突听其中一个年青的挥刀叫道:“我早说过,他能在大雪天找了来,决心已显,除了武力以外,别无对策,你们却偏不信。”
玉柱子一眼望去,那年轻人的年纪,似是同他自己差不多,除了没有他高大之外,身体也是壮壮的,一把单刀,在他手中抡起来,就如无物。
“大伙一齐上!”
那年轻话一落,首先挥刀冲向玉柱子。
于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战,展开了。
只见玉柱子面前一众人等,发一声喊,举刀向玉柱子杀来。
看上去,似乎是冲锋的样子但在接近玉柱子的时候,其中有几人,举刀劈砍的架式,显现出他们武功也并非泛泛之辈。
才一开始,玉柱子并未把这些人,视为“皆可杀”的对象,但一经他挥动带着剑鞘的“龙泉”,在一阵拨打之后,面前围的这些男女,不但没有退走的迹象,反而像是中了邪一般,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扑向玉柱子。
人太多了,就算他玉柱子会挥打倒几个近身男女,但你无法冲向上山的小径,即使他也双脚连环,踢翻几个武功不若的男女,但他们却仍能强忍着疼痛,翻身起来再战。而在奋力防卫中,玉柱子几乎也遭受刀刎,几次,他都听到打从韩家店的那个方向,传过来卓玉莲的惊呼声,甚至于他也曾抽空拿眼看过去,卓玉莲就站在一棵尚未发芽的枯树下观望,猴子就蹲在她的身边。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复仇者的心胸,更是认准了一个死角。
眼看的情势,似已到了明朗化的阶段,因为眼前的这一群不男不女,显然就是卜家的一群死士,如果他们中间有一个人生存,都不会眼看着着玉柱子,走向插天峰的,当然,除非玉柱子硬下心肠。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有道是“成仁得仁”,这些人已没有第二条路选择了,因为,他们已深深体会到,即使他们全体都跪求在玉柱子面前,也无法打动玉柱子报仇的决心,基至再有十个八个人,死在玉柱子面前,他也连眨巴一下眼皮都不会。
迎面高峰上的红日,渐渐的消失了,它不是滚到山峰下面,而是被一层急速滚去的乌云给遮住了。
于是,那道七彩艳丽的彩虹,也在瞬间消失了。
当彩虹消失的时候,隐隐的还听到一声闪雷,在遥远的天边响起来。
这在平时,人们在开春一听到雷声,就别提那股子高兴劲了,所谓“春雷一声启新正”,那是丰收年的开始好兆。
但如今,却没有人再去注意这声鄙视的雷声;因为,人们正在做出违背“上苍有好生之德”的仁慈之心,而在这蛮荒似的长白山插天峰前小镇上,互相砍杀呢!
山峰上的红日消失了,七彩的一道长虹也不见了,但这些自然而美丽的霞光,却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倒是玉柱子的“龙泉宝剑”在“呛”的一声,彩红暴涨的同时,一股龙吟之声,就在众人的耳朵中,历久不去。
这是一种惧人心魄的声音,有似魔界走的勾魂使者,所摇动的惧魂铃一般,令人心悸。
但奇怪的是这些围杀玉柱子的人,不但没有被逼走的迹象,甚至更加紧的向玉柱子冲杀过来,好像要拿自己的生命,做为第一个祭刀者一般。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而双方厮杀,总是魔与道的拼斗,但目前双方,究竟谁是魔?谁又是道?
有道是:人心乃天堂之梯,人心亦为地狱之门。
眼前的形势,以道而论,应都是违背了天理的。
所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生养万物。
但人们的拼命搏斗,正就是违背了天道,而违背天道的结果,终必陷入阿鼻地狱。
玉柱子的“龙泉宝剑”,在他的“幻幻步”配合之下,有如彩云中乍现的游龙一般,不过云中的飞龙,带起的是一阵阵,一朵朵七彩祥云,而玉柱子的“龙泉”,所带起的是一股股飞溅的血。
一开始,玉柱子并非夺人之命,但他发觉面前这些悍不畏死的人,都是一样脸色,一个动作。
脸色是坚定的,果敢的。
而动作也是威猛的,以死相拼的。
因为,地方没有伤中要害,他不但不逃避,不躺下,甚至扑杀的更为厉害,更为泼辣。
于是,玉柱子双瞳一变红色,牙齿也开始格格作响,而手中的“龙泉”,不再是点到为止,加上他也想及当年仇人能一举狠心搏杀他全家三十五口之众,他又为何不能报之以“泉涌”?
终于,玉柱子大喝一声,把夺命叉的招式,再一次运用在剑术的招式上。
立刻,围在他四周的五六个年轻的,肚皮肠流而死于当场,他们没有哀号,更没有哭泣,似乎死的心安理得的样子。
对于一个含恨的杀手而言,杀一个与杀十个,是没有太大区别的,而玉柱子就是有着这种感觉。
当他一阵冲杀之后,仍未能攀上插天峰的山道时候,他似已丧失了人性,因为,他似是以为,自己就是主宰这些人生命的上天,既然他们敢违抗天命,那就叫他们死吧,他们这是自己找的。
于是,“龙泉宝剑”的光华,由淡蓝的冷芒,一变而为耀眼的紫红,令挡者披糜。
当三十多人全部躺在乱石堆中的时候,突然间,龙泉的光华收敛了,一切又归于平静,死寂与沉沉。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声闪雷,紧接着峰顶上一道金黄曲扭的黄光,玉柱子似是全身一震,就听不远处一声“吱”,玉柱子猛然回头看,只见那只一再救过他的那只猴子,纵跳飞跃般的投入附近的大山中。
“回来,回来!”玉柱子高声叫着,同时也伸出手去,向奔逃而去猴子招手。但见那只猴子,一边逃,一边回首惊悸的望着玉柱子,它好像不再认识玉柱子一般,它只是一味的往山林中逃,就恐玉柱子追来一般。
玉柱子有些发愣,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连那只与他相处十多年的猴子,也弃他而去,为什么?
也就在他正愣然的不解的时候,突然间,听到蹄声“得得”,立刻把他由茫然中,拉回到现实。
猛然间,他看到卓玉莲,手拉丝缰,端坐在马上,木然的望着他,但那匹卓玉莲的坐骑,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慢慢的走去。
他没有叫住她,因为他发觉那匹马上,好像并非坐的卓玉莲,而是一尊圣洁的,有如仙女般的美丽之神,她高贵的气质,美丽的形象,使他不敢开口。虽然,马上的圣女,仍不断频频回首看他,但他仍不敢冲上前去打一声招呼,甚至说一声“再见”。
因为,玉柱子觉得,他已满身血腥,他已是污染不堪,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甚至包括他的内心,也是脏臭不堪。
于是,他开始在内心中,产生另一种激荡,而实际上也是一种反抗。
“滚他妈的,我玉柱子仍然是玉柱子,我本来就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你们要离开我,就赶快走吧,我玉柱子不稀罕,都走吧!甚至那野畜牲的猴子,也给我滚的远远的,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如果你胆敢回来,小心我扒了你那张猴皮,敲碎你那个猴脑袋。”
“卓玉莲,你也弃我而去,去就去吧。咱们本来就不是夫妻,天底下的露水夫妻多的是,而露水夫妻有何情?”
玉柱子这时候的心中,完全充满了恨,塞满了仇,他已失去了本性,更失去了理性。失去本性,就不会认清自己,但若失去理性,那何异禽兽?
于是,他挥动手中滴血的“龙泉宝剑”,狂吼如猛虎般,向着长白山的插天峰上冲去。
插天峰,实际上是在群峰中最高的一个钢锥一般的尖峰,峰巅上,一年有八九个月的时间,都是白雪遮顶。显然,卜家二小姐并非是住在插天峰的峰顶。
玉柱子长年在深山嵩峰上生活,高山危崖,自是难不住他,只要人走过的山径,他一眼就能认得出来。虽然,这时候的山径上,有些地方仍然被雪所掩盖,虽然,更有些地方乱石杂草,与悬崖挡道,但玉柱子凭其对山峦的认识,也很轻易的研判出山的来路与出处。
也不过才翻了三道高峰,已花去他一个多时辰,这对一个失去理性的人来说,时间的煎熬,更激发了他的兽性,也因此而使玉柱子恨不得立刻赶到的心情,不停的吞食着他的心田,于是,他会挥动手中“龙泉”望天空怒吼着。
崎区难行的山径,对他来说,与平地的官道差不多,所以他一直是在奔跑与跳跃,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狂怒的巨猿一般,如飞的向高峰纵去。
也就在他怒吼狂奔中,突然面前一道裂沟,挡在前面,遥望对岸,悬崖突石,夹缠在杂草中,令人有恐怖的感觉,站在崖边向下面望去,除了有云的地方,白皑皑一片之外,再要往深渊中看去,除了层层云雾之外,就是灰蒙蒙、黑洞洞的一片,那不只是令人恐怖,简直就是让人觉得,那不正是阿鼻地狱的所在么?
就在玉柱子的脚下面,正有两条钢索,夹缠在极粗的麻藤之间,形成一条臂粗的桥索,一条网状,带有一块木板的软桥,低垂在玉柱子的脚下,那垂在下面的一头,有一根绳子系着,显然的,如果想利用这个软桥,必须对面崖上有人,把连在对岸的一根绳索拉回去,然后才能把另一端的软桥,搭在对岸的悬崖上。
面对这个宽逾十丈的沟壑,玉柱子怔怔的望向对岸,而对岸,正有一个高逾七尺的巨人,双手插腰,像一只硕大的顽熊般,怒视着玉柱子。
那家伙大概就是叫“哈克肥”的巨人了吧?玉柱子心中在盘算着。
啊!断肠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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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魂鬼何在
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