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他平日威严有方,否则如此可笑的谎话,说来连他自己都觉荒谬不可信了,又如何能说服部属?
边走著,他心里的烦躁陡渐升高。他的行为和个毛头小子没两样,居然为了一个神似的背影而编造出一个谎话,只为了确定那个身影是否正是心里的期待,太好笑了,让府里的仆人知情,他的脸要往何处摆?
那个女人又究竟有何等的魅力,竟然将他搞得神经兮兮?明明派人寻找她的下落,他又不准任何人嘴碎,乱传播消息……他做事向来只要直接,从不让矛盾心情进驻,但自遇见她后,他完全变了样。
“这位姑娘?”
背后传来甚为熟悉的声音,让红日用力的握住扫把,没有勇气回头印证声音的主人的身分。
天,不会吧,又教他们碰上了?
迟迟等不到女人回头,齐昊旌立刻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他举步立在她跟前,
“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莫怪他找不到她,原来她在青楼当丫鬟。他设想过所有的可能性,就是排除了这个龙蛇杂处之地,他潜意识认为她的气质与这里不相符,甚至觉得依她的谈吐不该只是一介小小的女仆。
可是她身上的衣著布料不是说明了她的身分了吗?齐昊旌倏地别过了头,不再将视线定在她身上。他发现自己的欲望没有预警,突然像火似窜爬上来,因为他幻想著这个女人包裹在粗布下的玲珑身段,那教他兴奋得发疼。
“你在这里工作?”这个是非之地,她的清丽美貌不会引起一些醉翁之意下在酒的男人天天上门调侃、逗弄吗?
“没错。”既让他在日月楼的门前遇上了,红日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会太好笑了吗?那个人工作不是为了挣钱来著?”她迳自扫著地。
齐昊旌一把夺过她的扫帚,丢至对面醉心楼的屋顶,他不满自己与她说话时,她心有旁骛。“你可以选择比较正常一点的工作地点。”
“日月楼不好吗?我们又不干些杀人掠夺的坏事。”
红日心知肚明大部分的寻常百姓如何看待妓院里的姑娘,甚至于是服侍生活起居的丫鬟们,她们总被想成低贱的女人,可是有谁真正能体会她们的心情?绝大多数的青楼女子,皆是因迫不得已才被卖身至此,没有人天生喜欢男人的毛手毛脚。
“我发给你月俸五十两银子,是贵妓院红牌花魁——玉玲珑的基本价码,你到我府里工作。”
“不,我喜欢待在日月楼。”红日嗅出了他口吻中对玉玲珑的不屑,为此,她更不可能和他有太多的交集。
“我有没有听错,你喜欢待在这种地方?”齐昊旌的眉间蹙起了一个凶结,嗓音中夹带著隐隐的雷声。
“我得待在这里。”这是事实。
“我可以为你赎身。”
“对不起,这辈子我卖给了日月楼。”
贲张著两眼怒向她,齐昊旌气她的不领情,更气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一心认为日月楼的环境会污秽了她的气质,却忘了有的女人隐藏性的yin荡,或许她此时扮演的是一名下女,回头换个风貌便是能言善道的妓女了。
“奸,很好,你是个很讲人情义理的人,但我希望你更是坚守承诺的信用之人。没忘了你答应我的奖赏吧?”
红日下意识的退开身子,而他却像猎豹似的抢先她一步,将她定在他认可的范围内。
“你已经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了吗?没错,我就是要你。”齐昊旌的气息呼在她的嘴边,十足的挑逗意味。
红日惶然一哂,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时可能会有人经过的大街上,听到他说出如此煽情的话,感觉到他的靠近,令她心跳加速、血液奔腾。
“为了你提出的诱人承诺,这些日子我可是费尽干辛万苦找寻姑娘芳踪,如今让我找著了,当然也是你执行答应我自行开出的条件的时候了。这会儿集结天时、地利、人和,身处堕落的天堂门口,不管我们如何挑情,相信应该不会有闲言才是。”
齐昊旌著迷於她的美妙,却又恼火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攫住她下颚的掌力愈来愈大。
他的说词恍如掴了红日一巴掌,但她没有驳斥,也没有反抗他的力道,反而微笑。被当成妓女看待固然让她气火攻心,然此刻失控对她没有好处,她需要时间、需要思考。
拉开他的手,“公子又错了,你如何能断定小女子住在日月楼里?说不定我白天在这儿卖命,但并不住在这儿。我说过当你能找到我住的地方诺言才生效,所以现在……抱歉了,我得去忙了。”
红日十分的镇静,瞟给他一个冶艳的媚波,在他仍咀嚼她的话时,跑进了日月楼里,并将门闩给拉上。
靠著门板她努力的吸气、吐气,极力平缓自己的紧张。
该怎么办?她太自以为是了,认为他找不到自己,许下那个该死的承诺,现在他已经知道她和日月楼划不开关系,若是他执意要得到该有的奖赏,且还是他口中说的那个不道德行为,她如何是好?
老天爷,她烦心的事情已然够多了,为什么还要多出这么一件?
第三章
“两位大爷,欢迎光临日月楼,请问有没有熟悉的姑娘?”
“这位嬷嬷,我们家少爷没有熟悉的姑娘,他是来找贵妓院的当家花魁——玉玲珑。”
阿宗看到少爷嫌恶妓院里的叫喝、娇笑声而挤眉皱眼,一副随时可能夺门而出的模样,连忙将此行的目的给说出口。他怕少爷真的受不了而起身离开,那时候真的没戏唱了。
自从跟在少爷身边发落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俨然成为另一个福伯,只是他管理的范围在齐天府外。很多人羡慕他的际遇,认为他或许会因受到重用而从此平步青
他们都错了,人家说有得便有失,他是从齐昊旌身上获取了富贵,可是却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身边无时无刻有一双监督的眼睛在监看著,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那种痛苦。
齐昊旌要求属下行为要端正,不许胡来,所以连和府内的丫鬟打情骂倘也要遭责骂,更别说上妓院寻欢了。
今天得之不易有这个机会可以重新温习在女人怀抱中的感觉,说什么他也不肯白白浪费掉。
“大……爷,玉玲珑恐怕还要等几个时辰后才会有空耶……”
“多久?”齐昊旌的声音和表情都很冷。
一个妓女,居然也敢对他端架子?他纡尊降贵的不惜污损自己名声,亲自上青楼找她,而她还要他等!?
刘安妹张嘴说话呐呐,心里默数,“目前还有六个男人在排队,加上她现在陪伴的这名酒客,应该还要……三个多时辰。”
通常第一次上门找玉玲珑的男人,只要听到要等上半天的时间,总是会摆出一张臭脸,而她怕的正是这个。
“我付你十倍的价钱,我现在就要见她。”一个眼神示意阿宗,从怀中取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闻言,刘安妹怔了好一会儿,回神过来后也只能陪笑,“大爷,你知道嬷嬷我爱钱,如果我是玉玲珑一定毫不考虑就选择你这个客人,可是客人得排队的规炬是玉玲珑自己本人规定的,她很坚持得这么做,嬷嬷我实在没办法擅自决定……”
“这样好了,我替你安排其他的姑娘好不好?我们店里的乐云姑娘长相脱俗,弹得一手好琴,也能唱上一曲,这都是玉玲珑不能的喔!”
她阅人无数,一眼即看出眼前的男人气度不凡,非富则贵,她得罪不得,可是他的要求真的教她好生为难。
红日自接客以来,生意好得应接不暇,原本五十两银可以与她会上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因客人过多而缩短为半个时辰,幸好这个有点过分坑人的决定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抗议,男人们只要能和她见上一面往往不惜一切。
但倘若现在她因害怕冒犯这个男人而给予特权,那么遵行了个把月的规则不都是狗屁一通?
“玉玲珑不懂弹琴、也不会唱曲儿?”齐昊旌的怒火炙热。
单凭那张嘴让她蛊惑了那么多男人的心,他怀疑,男人们是瞎了眼睛,还是她果真如此厉害,抓准了这么多男人的心思?
阿明又搞什么,双眼眨也不眨一下,竟将毕生的积蓄一口气的丢给她?
“大爷……”刘安妹听不出他话中隐伏的情绪。
“嬷嬷,我家少爷生气了,你还是快去请玉玲珑吧,你应该听说过与旗门的主事者——齐昊旌作对的后果吧?”阿宗大概明白自己已无福享受女人的投怀送抱,只得站回同一阵线,为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旗门?”刘安妹连连退后好几步,惊愕不已。
齐昊旌就是他!?
关于旗门的传言是不绝于耳。听说旗门发迹于江南地区,旗下的产业扩及各方面,负责人甫满十五岁时,便拿著父母亲给的一百两银子出外闯荡,学习独立,没想到短短的三年后一百两银子呈千倍发展,他的名气自此散布开来。
她知道这个让人茶余饭後津津乐道的男人年纪尚轻,却不知他是一个如此集俊美与霸气于一身的领导者。几个月前他迁居到城里来,大家以为能和这么一个传奇人物较为接近,谁知他仍神秘得像团谜,摸不到也无法触及,那么样的高高在上。
本来日月楼的一些姑娘奉他为神只,因为他无论进攻各个行业总能发展得十分出色。直至他也在城里设立布庄,玉彩的客户被瓜分掉后,大家变得开始厌恶他的心狠手辣,不留一条后路给别人……
“我不喜欢拿自己的身分地位来压人,可是我得让你知道,今天不管怎样,我都要见到玉玲珑。”齐昊旌又是傲慢冰冷的语气,眼角一挑,勾勃起微愠的剑眉。
“齐少爷,你别动怒,我这就去请玉玲珑来……”他的威势教刘安妹一时间脑子像盛满浆糊,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让嘴巴抹了蜜似的,对他不停说好话。
“等等,日月楼里的丫鬟和女佣,你全部熟悉吧?”赶在嬷嬷转身之前,齐昊旌忙不迭的问道。
当下最重要的是为家丁受到欺骗的感情讨回一个公道,可是他却对那个仍不知姓氏的女人念念不忘。自从她踏进他的生命以来,短短的时间,已经把他弄得天翻地覆,一团混乱。一颗脑子动不动就满是她的身影……
他的话没头没脑,硬将刘安妹给弄糊涂了。“她们卖来日月楼只做事,不陪客……”
“少爷……”阿宗也呆若木鸡,妓院里要什么姑娘没有,少爷怎会有喜欢下女的癖好?
“我说过要她们陪酒了吗?”齐昊旌给多嘴的属下一记白眼,视线才又回到刘嬷嬷身上。“有没有一对姊妹在日月楼当丫鬟?”
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起下人的事,但刘安妹还是认真想了想,“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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