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倘若耿武真的是银面人,那么整件事情,可能远比她所想的更险恶,严燿玉的处境只怕岌岌可危。
金金脸色发白,抓起桌上的资料,匆匆起身,提着丝裙就往书斋奔去,急着要向严燿玉通风报信。
“我有些事要和你商量。”她一踏进书斋,不肯浪费半点时间,劈头对他说道。
严燿玉抬起头来,瞧了她一眼,高大的身躯往后倚靠在椅子上,对着站在桌边,正在慌乱收拾文件的刘广挥手。
“那些事情,就照我交代的去处理。”
“少主,呃,属下还有事——”刘广欲言又止,心虚的瞥了金金一眼,对她有所顾忌。
见他这么不识相,还杵在这儿不走,金金心头一恼,眯着美目睨他,缓缓的逼近一步。
刘广额际冒汗,吓得下巴的三层肥肉乱抖,一连退了三大步,差点没贴到墙壁上去。
“呃,那、那,属下告退了。”他慌乱的躬身点头,再也不敢久留,小心翼翼的绕过金金,匆忙滚了出去。
“奸了,你已经把他吓跑了。”严燿玉浅笑伸手,握住她的一绺发,恣意的把玩。“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你大驾光临?”
她根本没心情跟他说笑,秀眉紧蹙,表情严肃的质问。“我问你,耿武呢?你晓得他现在的行踪吗?”
“耿武?”他挑眉,黑眸中精光一闪,却仍不动声色。“你知道的,他正在江南寻找小红。”
金金咬着红唇,又问:“你多久没有他的音讯了?”
“有月余吧!”严燿玉淡淡的回答,悠闲的起身,走到桌旁。“别担心,他一有小红的消息,就会回报的。”
“他都已经消失个把月了,你还不觉得事有蹊跷?”她对他的轻忽感到不可思议。“你没察觉吗?先前亏损的那几笔生意,全是他跟刘广经手的。”
倒茶的动作稍微一停,然后才又继续将茶水倒了八分满。
“是又如何?”
“你不认为,这事该要详加调查?”她挑眉。
“查?”他又顿了一下,才转过身来看着她。“你是认为他们有问题?”
“对!”
事关重大,怎能不查?这家伙不是向来聪明狡狯得很吗?怎么这时候反倒糊涂了?
“盈亏乃商家常事,只为了几笔亏损,就如此大惊小怪,是否太小题大作了?”他端起桌上的香茗,淡然一笑。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他们,不肯信我?”她恼火的瞪着他,小手一紧,那些资料立刻被握得绉巴巴的。
“金儿,这些事都需要佐证,不如——”
“你要证据?”她不等他说完,就把银银搜罗来的证据全扔到桌上。“好,这就是证据!你自己看看,那两个人是做了什么好事,又是如何在数月之内,亏空严家大笔银两。”
严燿玉的脸上,还是不见半分诧异与愤怒。他双手交叠在胸前,没有看那些散落在桌上的资料,反倒盯着她瞧,神情莫测高深。
“你不是要看证据吗?看啊!”她双手撑着桌子,怒气冲冲的倾身。
他还是没有伸手,过了一会儿,才柔声开口。
“金儿。”
“做什么?”她正在气头上,口气很差。
他的声音反倒更柔。
“你是在担心我吗?”
金金全身一僵,照例嘴硬。“鬼才会担心你!”
“不担心我,是吗?”严燿玉自嘲的一笑,双眼锁着她,不放过那张小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那么,为什么他们亏空我银两的事,会让你这么生气?”
“我——”
“嗯?”他绕过桌子,朝她走来。
“我当然是因为——”金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努力想挤出理由,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明。
刚刚都说了不担心他,这会儿她哪能改口?
“因为什么?”他步步逼向前,像是逮着猎物的狼,不肯放松,执意要问个明白。
金金又退了数步,背后却抵着了墙,这才发现自个儿竟被他逼退到了墙边。
高大的身躯靠过来,把她围困在墙边,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深切的情绪,那双深邃的眼,目光炯炯的注视她。
那视线、那神情,像极他在内室里,霸道的要了她的那日——
只是,这回他要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答案。
相识多年,金金适应了他的恶劣、适应了他的卑鄙,甚至适应了他被逼得过头,才会奔泄的火爆,却唯独无法适应,他此刻渴切的追问。
那热烫的男性身躯,靠得很近很近,虽然没碰到她,却让她不自觉得紧绷起来,直觉的想逃开。
金金深吸一口气,一弯身子,从他臂腕下溜开。只是才跑没几步,刚来到桌边,她的手臂就被他握住,整个人再度成了他的禁脔。
“放手!”她试着抽手,却徒劳无功。
“金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严燿玉低下头,再度逼问。
他不让她逃走,这次绝不!他需要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肯做他的妻子。是因为他的霸道、他的万贯家财,或是他这个人?
有些事情,就算是精明如他,却也看不穿、猜不透,非得要她亲口说出,才能笃定。
狡诈与诡计,可以替他赢得大笔银两,却唯独赢不了一个情字。他一生机关算尽,偏偏就栽在这小女人手上,大费周章的安排一切,就为了听她一句答案。这种跟帐册吃醋争宠的日子,他再也熬不下去。
只是,金金可没有这么容易就范。
“答什么?没什么好答的!”他不看证据,已教她大为光火,现在他又这样逼她,她才不要如他的意。
严燿玉全身一僵,沉默的看着她。她拾起小巧的下颚,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一室寂然。
半晌之后,他才又开口。
“金儿,那么,我问你。如果他们的亏空,真的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害,到时候我千金散尽,变得两袖清风了,你还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金金瞪大了眼,倒抽口气,俏脸瞬间变白,身子微微晃了一晃。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以为,她是为了钱才嫁他的引在她费心为他探查的现在?在她为他担忧焦急的现在?在她都已经嫁他为妻的现在?在她人给了他、心也给了他的现在?
轰!
熊熊的怒火,在她胸口炸开,她气得眼前发黑。
“你千金散尽,变得两袖清风,我还愿不愿意做你的妻子?”她用最轻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重复他的问题,接着突然跳起来,胡乱抓起桌案上的东西,尖叫着扔向他。“你两袖清风?你两袖清风?去你的两袖清风——”
严燿玉迅速避开,却见她丢完笔墨纸砚,又转身想去搬那个重达数斤的大花瓶。
“金儿,那太重了,你搬不动的——”
那该死的男人说得没错,花瓶的确太重了。
她抱着花瓶走了两步,就差点摔倒。她气喘吁吁放弃这个“优良凶器”,扶着它喘了两口气,瞄到一旁的八宝阁,又冲过去抓起那些精巧古玩丢向他。
“如果你两袖清风,我还愿不愿意嫁你为妻?严燿玉,你怎么敢问我这种问题?!”
他侧身低头,闪过一柄玉如意,接住一只紫砂壶,高大的身躯避开大多数的攻击。
“你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你想得美!你要是变成穷光蛋,我一定休了你,再把你大卸八块,丢进入运河里去喂鱼!”她气红了眼,两三下就丢完八宝阁里的古董。
还没来得及找其他东西泄愤时,严燿玉已经闪身赶到,握住她的双手,制止她的破坏行径。
“够了!”
“你才够了,放开我!”她在他怀中挣扎,两只手虽然被擒,一双腿儿倒是把握机会,对他又踢又踹。
严燿玉将她压到墙边,压住她不安分的脚,徐声问出他搁在心上许久的问题。
“金儿,你爱的不是钱吗?”
“我爱钱?!”她发出一声尖叫,简直想要张口咬死他。“钱我自己赚就有了!我要是爱钱,我还会嫁你吗?你这个笨蛋,我爱的是——”喊到一半,她突然语音一顿,陡然没了声音。
老天,她说了什么?!
这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一直骄傲得不愿承认,原以为能仔细藏着,一辈子也不需要说出口,哪里知道,竟会在他一再的催逼下,被逼出了真心话。
“是什么?”严燿玉双眼闪亮,眸光中积蓄多日的疑虑,因为她未说出口的答案而淡去。
金金全身僵硬,因为泄漏了这天大的秘密而惊慌不已,小嘴微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陡然笑了。
“你笑什么?!”她恼羞成怒。
严燿玉抵着她的额头,微笑轻问。“金儿,没钱的话,你就不会留在我身旁吗?”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金金又羞又恼,气得头上都快冒出烟来。她用力一挣,挣脱开他大掌的钳制,对着他怒叫。
“对,我就是爱钱!你要是没钱的话,我一定跑得远远的,跟你划清界限,休想我会伸出援手!”
“金儿,你不是说,钱你自己赚就有了?”
金金倒吸口气,气得满睑通红直跺脚。“严燿玉!你以为我不会走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她笑,笑得好开心,爽朗的笑声充斥室内,那双黑瞳中盈满狂喜,像是突然之间拥有了全世界的财富。
“你这王八蛋!我走给你看!”她气昏了头,掉头就走,提着丝裙往外冲去。
才冲到了门口,就遇到了阻碍,躲在门前偷听“战况”的甲乙丙丁,在地上窝成一团,一见到她冲过来,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她撞倒在地上。
“啊,少夫人!”
“啊,好痛好痛——”
“我的背啊!”
“少夫人,您的鞋啊!鞋子啊!”
就算掉了一只鞋,金金还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她咬着牙,粉拳紧握在腰前,连行李也不收了,直接去马厩里抢马。
四颗包子在地上乱滚,狼狈的跌成一团,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少主,少夫人她、她、她要走了——”甲儿焦急的说道,一面揉着刚刚被金金踹着的额头。
“是啊,少主,我们快去追,要不然——”
话还没说完,严燿玉就开口了。
“别追。”
啊,别追?!
甲乙丙丁傻了。
不追吗?真的不追吗?不追行吗?呜呜,再不去追,少夫人真的要回娘家了啦!
她们焦急的看着严燿玉,却看到他站在一堆破烂古董中,双手负在身后,嘴角上扬,笑得像是刚刚得到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包子四姊妹愈看愈焦急,也愈看愈同情,忍不住为严燿玉一掬同情之泪。
呜呜,怎么办啦,银面人的那一刀,真的是把少主的脑子也劈傻了——
XXXXXX
钱金金红颜一怒回娘家!
这场热闹好戏才刚上场,城里又传来,严燿玉遭人亏空钜额银两,严家随时有垮台的可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消息在几天内,就传递大江南北。
商家们深伯亏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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