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谁有权,谁做谁的,总指挥的命令,只怕连他的几个子女都未必听,遑论别人
了,把他高高顶在头上,可以掩遮各集团这间的争斗,这就是他的存在价值,何况,权
力这种无形的力量,下面不听命,上面也就没有了办法!”
我知道这其中的情形,复杂无比,我也根本没有兴趣去深入研究,我道︰“有一个
人,你可以再去找一找他!”
陶启泉立刻知道我说的是甚么人了,他道︰“大亨?”
我点头,陶启泉却摇头。
上次,陶启泉想和大亨合作去发掘成吉思汗墓,结果不欢而散。但一次不成,不代
表第二次也不成。
我把这一点提出来,陶启泉道︰“大亨自己,也泥菩萨过河,他有一个大的计划,
已开始进行了,忽然叫停,竟连该向哪一方面去申诉,也找不到门路!”
我听了之后,呆了半晌,才道︰“我们都读过历史──在历史上,凡是有这种情形
出现,就是一种特殊情况。”
第四部︰核心
陶启泉极机灵︰“甚么特殊情况,一个新的权力中心正在形成?”
我道︰“不是正在形成,而是已经形成了,它要立威,这叫下马威,好叫你们这些
人知道,谁才是有权决定一切的!”
陶启泉苦笑︰“他有实权就可以了,要我知道干甚么?”
我道︰“你也不必太妄自菲薄,你是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商人,大资本家,虽然在理
论上,你是他们的敌人,可以说是死对头,他们的最高理想,就是把你们这种人,在地
球上完全消灭!但你们这些人却还要送上门去,和他们去打交道,他们自然要先大加利
用,再徐图开刀之法!”
陶启泉涨红了脸,也不知道他是恼怒还是老羞︰“卫斯理,你说话就是喜欢夸张,
一贯的夸张!”
我冷笑道︰“或许是,但是我刚才的一番话,再雄辩的人,也无法反驳,除非你对
他们的基本理论,一无所知。”
陶启泉仍然不服︰“可是在全世界范围内,他们都对资本家极优待客气,越大的资
本家,越是礼遇!”
我竖起了两个手指︰“两个可能,其一是他们表面上笑语殷殷,背地里却磨刀霍霍
。其二,是他们根本背弃了他们的理想──只拿这种理想来欺瞒老百姓,自身早已滚进
了贪财的泥淖之中!”
陶启泉呵呵笑了起来︰“我看完全是第二种情形,只有贪财的人,才会看到有钱人
就谄媚。”
我瞪了他一眼︰“有甚么好笑!”
陶启泉笑得更大声︰“这你又不懂了,对我们做生意的人来说,贪官比清官好得多
了,贪官多么好说话,钱送上去,这官就不是人做,而是钱做的了!”
我冷笑道︰“可是你别忘记了,现在的贪官,自己下海,亲自动手,那是官商!”
陶启泉用力拍我的肩头︰“老实告诉你吧,那些官商,拿著国家的钱财,也想学人
做生意,他们懂得甚么,在商场上,给人玩得像灰孩子一样,他们还在扬扬自得,反正
大家都是吞国家的钱财,吞了一万,还给他一千,他还以为是自己本事赚来的呢!”
陶启泉越说越得意,我却越听越是冒火,冷冷地道︰“你刚才还说甚么开发那个大
油田,可以为人民谋福祉,现在,又一副奸商的嘴脸,原形毕露了!”
我已把话说得很重了,陶启泉又涨红了脸,但过了一会,他便自泰然︰“说真的,
钱到了我们手里,还会捐点出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兴学办校甚么的,可是到了官商手中
,全到外国银行去了,一文也不会拿出来──倒不是他们不舍得,而是他们的钱财,见
不得光。他们表面上,还是要扮清廉,扮为国为民的。”
温宝裕半晌未出声,这时才叹了一句︰“人类行为之中,竟然有这样一种,那真正
是人渣了!”
陶启泉苦笑︰“可是我们要做生意,还是非得和这些人渣打交道不可,过程绝不愉
快,赚他们的钱,也要付出代价的啊!”
我听得陶启泉这样的喟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挥了挥手︰“你来找我,我一点
也帮不上忙,只有一个提议,去找大亨!如果大亨和你同样的烦恼,那就更好了,我想
,大亨身边的朱槿,身份如此特殊,应该在最高层方面,可以有走得通的路!”
陶启泉听了之后,想了一想,才道︰“若是此路不通,我还是要找你!”
我想告诉他,再来找我也没有用,他已摆著手,一阵风也似走了。
我对温宝裕苦笑︰“来找我解决疑难的人极多,多少年来,甚么种类的疑难都有,
可是刚才那样难题,我倒是第一次踫到,而且,我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温宝裕道︰“你是没有兴趣!”
我斩钉截铁地道︰“我是没有办法!哼,如今这一批人渣……当年,他们的前辈抛
头颅,洒热血,总还有崇高的理想,要是知道结果造就了这批人渣,在阴间都得吐血!
”
温宝裕笑道︰“才不会,这批人渣,十之八九,全是他们的后代,他们在阴间,高
兴还来不及哩,你看看暂时还未到阴间去,老得已不成人形的那些老头子的表现,就可
以知道了!”
我不禁默然无语,深觉人类历史上的丑恶,无过于此。
我好一会没说话,温宝裕才道︰“这一次,陶大富豪真的很烦恼,急于想找到门路
,因为除了那个油田计划之外,他还有别的计划!”
我不禁有点恼怒︰“在这种事上,我全然无能为力,你不是不知道。”
温宝裕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道︰“等他去找大亨的结果再说吧!”
我更是恼怒︰“甚么叫‘再说吧’,根本就绝无商量的余地!”
温宝裕望著我,不出声,我喝道︰“有屁请放!”
温宝裕大声道︰“是,我这是奉命放屁,你可不能骂我──以你和铁大将军的交情
,这里就有可走的路子!”
我哼地一声︰“若说乾净,我看整个大集团,也就只有铁大将军是乾净的,可是,
他早已退出了权力圈,甚么都看穿了!”
温宝裕居然掉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铁大将军在位之日,受过他恩惠的人,
不知凡几,这些人之中,如今有影响力的也还不少!”
我狠狠地瞪著他︰“你才真的不懂事,如今的权力班子是新的,新权力班子最重要
的事,是竖立自己的威信,铲除旧权力的影响,铁大将军如今能起的作用,只怕比你还
不如!”
温宝裕笑︰“我算甚么啊!”
我道︰“你是青年才俊,而且是豪富身边的人,只要你愿意表示好感,立刻就会有
甚么公子公主,成为你的知心好友,一起赚钱!”
温宝裕叹了一声︰“真可惜,爹娘生我,没有给我这种肉麻当有趣的本领。”
我乾笑了几声,本来还想说温宝裕“不合时宜”,但转念一想,如今“合时宜”的
人太多了,有他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也不为多。
温宝裕识趣,也看出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讨论下去,所以他向我一拱手,就此
告辞。
我之所以把这一段经过,记述得很是详细,是因为后来事情的发展,和这段经过,
有很大的关连之故。
当下,我一个人连喝了好几口酒,把心中的那种不快驱走。那批人渣,固然令人类
蒙污,但是阳光普照,天气和暖,地球上还是另有可爱之处。
我没有再把这事放在心上,甚至未曾和白素谈起,因为我根本没有准备和这种事,
扯上任何关系。
过不了几天,我正在书房,仔细观察几只非洲蜘蛛的标本,这蜘蛛的大腹,花纹一
如人面,而且每一只都是不同的人面,奇特无比,是我的一个朋友饲养的珍品,其中的
几只,在那几只蜘蛛腹部的花纹,其人面,和世界上几个名人,相似的程度,竟在八九
之间,不能不说是自然界的大奇迹。
这种蜘蛛的圆腹,约有大拇指大小,它有剧毒,所以要观察它腹部的花纹,就要先
把它放在一只玻璃盒中,把盒举高,这才能看到它腹际的花纹。
我在看的一只腹际人面花纹,一看就知道是甚么人,尤其那两道倒排的丑角式八字
眉,更维妙维肖。尤其蛛腹贴在玻璃上,“人面”看来更像才被掴了一掌一样,一副糟
相,引人发噱。
我看得入神,一面看,一面忍不住啧啧称奇,自言自语︰“太奇妙了!”
这期间,我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我也知道是白素。果然,我听到白素的声音︰“你
在看甚么啊?”
我忙道︰“你快来看!真有趣!”
白素走了近来,我的视线,离开了蜘蛛,却见到白素的身后,还跟著一个美人。
这美人,美得耀眼生花,花团锦簇,热闹之极,叫人透不过气来。
我呆了一呆,我自然认识她,她是和“大亨”有特殊交情的朱槿。
我也当然不会忘记朱槿的特殊身分,正因为如此,她的出现,令我突兀之至,一时
之间,竟至于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白素笑著推了我一下︰“怎么啦,惊艳?”
我并没有否认──这种事,否认是越描越黑的,我只是道︰“真想不到,今天刮甚
么风?”
朱槿笑道︰“我来了,当然是北风,卫先生要不要加一件寒衣?”
我闷哼一声︰“我还不至于那么怕冷!”
白素向我一指︰“你们别冷言冷语了,你,闯了祸,知道吗?”
我更是莫名其妙︰“闯祸?”
朱槿却接上了口︰“是害了我──你曾对陶启泉说甚么来?”
我“啊”地一声,想起我曾提议,陶启泉的问题,可以找朱槿去解决,但是我仍然
不明白何以她会来向我兴问罪之师。
同时,我也不明白何以白素会和朱槿在一起,而且还显得如此熟络,莫非美丽的女
人,相互之间,也有难以形容的吸引力?
我问︰“怎么了?”
朱槿秀眉紧蹙︰“现在,两大豪富,都日夜逼我,要想出办法来,尤其是我那位,
闹得连半点人生的情趣,都不复存在了!”
朱槿说来虽然认真,可是我听来只觉得好笑,我道︰“那你就替他们想办法啊!”
朱槿苦笑︰“我要是能想得出办法来,那就好了!”
我表示不信︰“你不能?这又不是挟泰山而超北海,只怕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朱槿幽幽地一声长叹︰“我没有理由在两位面前说假话。我的地位固然特殊,可是
真正的权力中心里面,在闹甚么玄虚,我们也沾不上边,只有等局势定了之后,才能认
清谁是新的主子,再来替他卖命!”
我听了这番话,不禁怔了半晌──这可以说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肺腑之言了。和她有
同样身份的人,如海棠,和原振侠医生的关系,何等不寻常,也未曾听她说过这样的话
。如黄蝉,和她找交道多次,也没有听得她如此说过。这番话之中,有一股淡淡的悲哀
,可是悲哀却又是如此之深切!
我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所以反问︰“现在的局势混乱?”
朱槿并不望我,只是望著窗外,一字一顿︰“老人家毕竟太老了,老到了连他的儿
女,也不得不承认他情形不好,早两年,还硬把行将就木,举止上行尸的老人家推出来
亮相,明明目光呆滞散乱,还要加上‘精神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