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起来脸色的确不错呢。”
以理解的语气回应由乃同学後,红蔷薇大人突然将我变成了交谈的对象。
“那,你有没有姊姊?”
“哈…!?”
问题的对象应该不是别人。但这毫无先兆的发问,实在让人不能马上作出回应。
“有没有姊姊,应该是个简单的问题吧?”
面带微笑,黄蔷薇大人追问道。
“没,没有……”
“为防有误,请确认一下。我们问的并不是亲姊姊。”
“没错。”
问题所指的,不论是姊妹制度下的姊姊,还是亲生姊姊,答案都一样。我并没有姊姊。
“原来如此。”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为什麼‘放心’?抛下我不管的两位蔷薇大人,只是互相微笑著。
“那,志摩子同学。我们进入主题吧。”
“嗯。”
椅子上的我,有点紧张地等待蔷薇大人们的下一句话。
“请你来并没有其他事。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有事…拜托?”
虽说是有事拜托,我却感到那种不答应便没办法离开的压力。简直像在讨论机密事项一样。虽然对高中生来说,这比喻并不适合。
可是。
“愿不愿意,到山百合会来帮忙?”
“哈!?”
发出惊讶的叫声後,我一言不发地看著两位蔷薇大人。红蔷薇大人的‘拜访’,实在太让人吃惊了。答应还是拒绝,我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嗯。有必要说明一下呢。”
像似已洞察我的内心般,红蔷薇大人说道。
“如你所知,山百合会是以被称为蔷薇的三名学生为中心运作的学生会组织。但三个人又怎能应付所有事呢?所以,我们会让妹妹从旁协助。这些你都清楚吧?”
“是,花蕾们。”
由乃同学的姊姊,支仓令大人就是其中一员。此外,小笠原祥子大人,似乎也拥有这头衔。
“很好。”
“很顺利嘛。”
互相看了看对方,两位蔷薇大人语带满意地说道。
“不论我还是黄蔷薇大人,都有个能干可靠的妹妹。可惜的是,只有白蔷薇大人却没有妹妹。”
“没有妹妹。”
理解了红蔷薇大人所言,我将话重复了一遍。虽不能肯定是否自同学处听得,但‘有一位蔷薇大人没有妹妹’,如此的传闻我的确有所耳闻。
“没错,她没有妹妹。不过那和这次的主题并没有很大的关系,并不用多加深究。实际的问题,是人手不足。志摩子同学应该参加迎新会吧?”
“是的。”
为我带上护符的,正是红蔷薇大人。不过面对众多新生,的确不可能将她们的容貌一一记下。只是一次见面,就不得不将对方铭记於心,可是极不普通的事。
“因为白蔷薇大人没有学生从旁协助,当时只好麻烦她的同学代劳了。”
但那位学生,只答应帮仅此一次的忙。三年级生们无一不在为将来努力,请白蔷薇大人的同学帮忙并不是长远之计。蔷薇大人们,就此对我一一解释。
“现在虽然有了由乃的加入,但她是黄蔷薇花蕾的妹妹。让她成为白蔷薇大人的助手并不合适。”
“不哦。帮忙是不分蔷薇颜色的。不过呢,由乃的身体并不太好,实在不应该叫她承受太大的负担。”
蔷薇大人们继续谈论著。总的来说,蔷薇大人们似乎打算在校园生活较轻松的一年级生中,挑选一名助手。而我,就是被选中的。
“我已经理解两位的意思了。但是,为什麼选中我?”
“恭喜哦。经严格选拔,在所有一年级新生中,我们选中了你。”
黄蔷薇大人张开双手说道。
“……是真的吗?”
“志摩子同学,请对花言巧语多加提防哦。”
红蔷薇大人对我投以同情般的目光。
“咦?……那麼。”
“当然是玩笑。”
说著,黄蔷薇大人吐了吐舌头。但就在此刻。
“你们这算干什麼!”
由乃同学离开的时候,静静地关上了茶色房门。但此刻,随著来自房间之外,令人吃惊的叫喊声,那扇门被粗暴地打开了。
带著一脸愤怒站於门外的,正是白蔷薇佐藤圣大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我踏进房间的刹那,室内的空气冻结了。但两位朋友,蓉子和江利子,很快就自短暂的惊讶中恢复了过来,还笑著缩了缩脖子。
“干什麼,啊。”
“嗯~”
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挂著一脸无辜。
“原来今天的课後集会,并没有‘临时取消’啊”
我把门关上了。事到如今,我实在没办法将话中的刺一一摘除。
早前特地通知我集会临时取消,不过是排除障碍的一种策略。
“集会的确取消了。我和江利子之所以留下,不过是为了私人事务而已。”
“不是很普通的事吗?你究竟为什麼不满意啊?”
“全部,都不满意。”
如此回应了江利子,我走到桌子旁边。
全部,都不满意。
瞒著我将一年级生叫到这里,瞒著我想要或已经做了什麼。而且那一年级生,竟然是藤堂志摩子。
“首先请二位解释一下,为什麼招待这位客人?”
我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但吐出的话,依然伴随著难以掩盖的愤怒。
“客人?啊,是指藤堂志摩子同学?”
自蓉子口中轻轻溜出来的,是没有半点掩饰的谎话。说出名字便足够了,干什麼要添上多馀的自言自语?实在让人生气。
“我想邀请藤堂志摩子同学,到山百合会帮忙啊。”
“……什麼?!”
江利子拉出了志摩子身旁的椅子,并请我坐下。但我站著便将话喊了出来。我,已经不能更激动了。
“请不要管这种闲事好不好?”
不可思议地,在房间里飘荡而久不散去的,只有我的呼喊声。话音比我想像的更大。
空气回复平静後,蓉子吐出了冰冷的话。
“多管闲事?这件事,应该与你无关吧。”
像要和我对抗一样,友人以冷静的态度,有条不紊地说著。在我的瞳孔中,那姿态似已化成了无比的憎恶。
“没关系?这怎麼可能!”
愤怒随著声音一同倾泻出去。我甚至感到,全身的皮肤都在发烫。
“为什麼,你会这麼认为?”
依然坐在椅子上的蓉子,合起双手看著我。多次目睹我和蓉子的口角,已是见怪不怪的江利子,绝不会插半句话。但对此毫无经验,显得不知所措的志摩子,只好带著一脸不安,一言不发地坐著。
“为什麼会如此认为?”
蓉子再次问道。这样就可以让人觉得,你不是在假装了吗?
“前几天,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在你面前提到了一名一年级生的名字。而现在,那名一年级生就坐在这里。但事先我对此全不知情。我实在难以将此理解为偶然。”
“不小心,啊。”
蓉子笑了笑。
“不小心说漏了嘴,是现在吧。”
(……!!!)
不好。但已经太晚了。曾经彻底粉碎,在过去的数个月才慢慢重建,那幼苗般脆弱的自尊,已经出现了龟裂。那一瞬间,我选择了能保护最多自尊的方法。此时此刻,只要把损伤减到最小,我依然能闭上双眼,默默承受崩解散落的自尊碎片。
“出去。”
我如此命令志摩子。
“啊…!?”
“你啊,听不见吗?请马上离开这房间。”
“但是”
“求求你了,出去…!”
面对不知如何是好的志摩子,我发出了哭泣般的恳求。
“请照她的话做吧。”
随著蓉子的话,江利子点了点头,将志摩子带离房间。听见二人走下楼梯,我终於松了口气。
“……谢谢,帮了我。”
因为蓉子的帮忙,我才没有在志摩子面前,上演失态至极的一幕。奇怪的是,假若我难堪尴尬的一面,是为蓉子所目击,整件事就会成为一种无可奈何。自从那一次,撕裂的伤口在她面前表露无遗後,我就认识到,不论如何修缮如何隐藏,在蓉子面前都只是徒劳。大概,是这样吧。
“对你来说,那孩子真是如此重要?”
“不知道。”
为了使自己冷静下来,我扭开水龙头,用双手洗了洗脸。
志摩子在我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我根本没考虑过。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蓉子没有在志摩子面前,说穿我的心事。大概,不论未说出口的话是什麼,那都会是我真正的‘心事’。因为,那将是蓉子给我的答案。
“我不小心说漏了嘴。你是这样说的吧?”
转过身的我如此问道。
“对。”
蓉子的话音很轻。
“说漏了嘴的话,就是不能说的话。你自己也承认了。那对你来说,为什麼那个一年级生的名字,是不可告人的?对你来说,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吧?”
“呵。”
我笑了笑。想不到,蓉子竟如此确切地分析了我的内心。
没回应什麼,我把水龙头关上了。应该到此为止了。这话题继续下去,大家只会会不欢而散。然而,因怒火面无法自已的我,却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蓉子面前。
“那,又怎麼样了?”
“怎麼样了…?”
问著,蓉子将手帕递给了我。但我并没有接受。用手擦去脸上的水,我发出了强硬的反问。
“即使我对藤堂志摩子抱有任何特殊的感情,那也不应该成为邀请她加入山百合会的理由啊!”
“我当然明白,可是。”
“什麼可是…!”
为冲动所控制,我举起了右手,朝著蓉子笔直地挥了过去。
蓉子应该可以轻易躲开。但她却没有那样做。而我的手,也紧贴著友人的脸颊停下了。我,出不了手。
没有丝毫动作,我们看著对方。但首先转过脸去的,却是我。
“别把这当成你一个人的事好不好?”
以左手握住右手,我背向了蓉子。过了一会儿,蓉子将手,轻轻地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圣。”
蓉子的手很温暖。然而,无法伸手触摸,也无法将之挥去的我,又是何等的软弱。
“有件事,我一直後悔至今。”
蓉子继续说道。
“是你和栞同学的事。”
听到那名字,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动了。猛地转过身来,我抛开了蓉子的手,後退了数步,将身体靠在背後的桌子上。
“不要再提起栞的事。”
将之忘记大概比较好。但我实在不想去忘记。久保栞,就是支撑我的十字架。
“不。正因为是现在,我要把话告诉你。虽然远不及你,但那时候我也受伤了啊。对你来说,或者我只是多管闲事。但如果我再管多一点就好了。这样,你和栞同学或许能成为一对幸福的姊妹。直到现在,我依然如此认为。”
“哼……姊妹。”
这是多麼的理想啊。蓉子不过是把一年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姊妹的关系,也可以有很多种。不论你与栞的关系,会以何种形式终结,至少也有机会留下两年的美好回忆。正因为此。”
“那又怎麼样?”
面带笑容,我以刁难的目光紧盯著蓉子。我的面容,应该不能更有恶意了。
“要以藤堂志摩子代替栞,完成那姊妹的契约吗?”
“不是这样。”
蓉子张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成为自己的妹妹。这并没有问题。谁会继承白蔷薇大人这头衔,现在还不知道。相比之下,你才是更重要的。我又怎麼会让你去承受不必要的负担呢?”
“你不明白。把藤堂志摩子叫来。”
“嗯,的确呢。不过啊。”
“不过?”
我问道。言谈间,我似乎冷静下来了。
“真是让我惊讶。”
蓉子微笑道。
“为什麼?”
“在吐出藤堂志摩子这名字的时候,你的表情,和初次提及栞时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