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定的水平的人,通常都有相应的鉴赏能力。当然,在江利子的场合,这可说是种另类的不幸。对江利子来说,这是极为漫长的一年。
和自小学习书法的祥子竞争,确是在所难免。然而,对於有著未经激烈角逐,就位列第一这种经验的人来说,默默地接受第二名的位置,说不定是种关系到自尊心的重大事件。
现今那江利子的雏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期,塑造出来的。升上初中,自然会和来自他校,未曾相识的学生相遇。当川聚集成河,水就会变得混浊,水流,也会变得更为急骤。
(真伤脑筋)
蓉子自折椅上站了起来。在重放回忆的时间里,已经轮到椿组,领取证书了。
“水野蓉子。”
“是。”
作出回应的同时,蓉子走上了讲台。向校长行礼後,再往前一步,准备接受证书。
“水野蓉子,以下相同。”
随著平淡的声线,校长递出了毕业证书。先伸出左手,再伸出右手,蓉子接过了证书。在再度行礼的时候,司仪已经宣读下一位学生的姓名了。
真是简单。不过,如此而已。
走下讲台,证书就被暂时收回了。彩排前,班主任曾指示过,即使证书上写著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也要照样领取。所幸,这种事并没有发生在蓉子身上。
(蓉子同学,啊)
现在想一想,学会参观的时候,圣能记起自己的名字,绝对是一种奇迹。‘把别人的姓名样貌忘得一乾二净,对圣来说,可是家常便饭’,不听其他学生提及,蓉子对此还一无所知。当然,对蓉子来说,既然自己能在入学典礼三天後,便把全班同学的姓名容貌,记得清清楚楚,圣可以平稳地度过学校生活,也并非不可思议。
最近,‘蓉子’再度成为了二人的话题。
“蓉子啊,‘蓉’是芙蓉的蓉,自我介绍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吧。”
圣做了如此的回答。
“芙蓉的蓉?嗯,没错。芙蓉的蓉。”
被问到名字怎麼写'*注6',蓉子通常会以‘芙蓉的蓉’做为解答。
“那时候,一听到‘芙蓉的蓉’,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扶养家庭的扶养呢。'*注7'”
“扶养家庭?”
毫无疑问,这只是个误会。不过,圣似乎没有考虑过其他同音字,好像‘不要’和‘浮扬’之类的字眼。
“再说,扶养家庭的孩子,就是养子罗。养子的写法,不是和‘蓉子’一样吗?'*注8' 我只是觉得,蓉子当时这样解释,不也很好吗?”
二人,正身处蔷薇馆的二楼。眺望窗外的圣,因为耀目的阳光,微微合起了眼帘。沐浴在金色的光芒里,好像快要溶入其中似的。
“都因为你,一直看著窗外。”
“才不呢。蓉子介绍自己的时候,我没有分神哦。”
“嗯~”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既然圣这麼说,还是相信吧。
“那,从今天起,我就用‘花的芙蓉’来做解释。”
“内容的容上,加个草字头,不也很好吗?”
可以的话,尽量让他人对自己的名字,留下美好的印象。圣,大概并不了解这种情感吧。还是,圣对这种对名字进行修饰的行为,厌恶至极?
“圣可真幸福呢。圣母玛利亚的圣,圣夜的圣,圣歌的圣,圣人的圣——”
正当蓉子想说‘高野圣的圣’'*注9'时,圣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别说啦~耳王口不就行了?”
既然如此,就不说罗~
返回座位途中,蓉子偷偷地看了看三年级藤组。
(嗯。。。)
蓉子的心中,响起了失望的叹息。
即使相距甚远,也可以清楚看到,圣那东倒西歪的睡姿。
3
领取毕业证书後,蓉子走下了讲台。
椿组,是最後领取证书的一班,而颁授毕业证书的顺序,是根据学生的姓名决定的。既然蓉子已经领取了证书,颁授证书的部分,应该已接近尾声了。
紧接著,校长,学院长以及嘉宾们,将分别发表讲话。面对这种编排,即使不是圣,也会闷得昏昏欲睡。
然而,即使闷得发慌,也不能四处张望,不能去寻找熊男的所在。做出如此行为,和小学生,又有什麼区别?
还是闭目养神,稍作休息吧。到了送词与答词的部分,想这样做也不行。
“新入学学生代表,一年级李组,水野蓉子。”
初中入学典礼上,江利子第一次听到,‘水野蓉子’这个名字。
其实在那之前,作为新入学学生代表,水野蓉子这个名字,就在班上公开了。当然,这并非什麼特殊的姓名,没有印象也很正常。
於入学礼典前,所有的学生,都先於教室集合,并根据姓名,决定座位顺序。江利子和蓉子,分别处於同一列的最前和最後。但,最大的不幸,莫过於和圣比邻而坐。面对如此情况,即使只是四处张望,也要步步为营。幼稚园时代的‘交战’,相信大家都不会忘记。再者,自那以後,一但相遇,二人必定会向对方,施以威吓。天敌这个形容词,似乎是为这种情况,而存在的。
因为这种种原因,‘水野蓉子’这名字,并没有被留在江利子的记忆中。
自新生席站起来,蓉子一步步走向讲台。那,应该是首次看见蓉子吧。最起码,印象中,对方并非就读於莉莉安小学部。
留著齐颈长的乌黑秀发,怎麼看,蓉子也是一位散发著成熟气息的美人。
举止端庄得体,致词,也很出色。虽然话音略带颤动,但那恰到好处的紧张感,反而为致词,增添了几分天真和纯朴,加上适中的说话速度,整个过程,让人感到自然而舒适。
(嗯~)
上天对蓉子,真是宠爱有加啊。那一刻,江利子的确有点吃惊。
作为代表,於台上致词,绝非儿戏。与蓉子同属一班,的确令人颇感不安。
於入学典礼,上台致词者,必定是入学成绩,最为优秀的学生。事实证明,通过入学考试,自他校转学而来的水野蓉子,於成绩上,位列全部初中一年级生之首。於莉莉安原校升读的学生们,形式上也接受了相同的考试,而江利子,也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不过,毫无疑问,蓉子的成绩,比江利子更为优秀。
在成绩上,负於特地为考试努力过的人,也是无可厚非。然而,一直以来,江利子都被喻为‘不用努力也能成功’的孩子。背负此名号生活至今,如果要通过不断努力,来保持第一,岂不是将一直以来的自己,全盘否定? 江利子讨厌这样。对於“很会努力的自己”,实在无法喜欢。
为此,江利子选择了,主动退出竞争。
第一名,只会有一个。这位置,还是交给蓉子吧。自己,不会为此而有所遗憾。长久以来,对领导地位的体验,已经够多了。
不幸地,江利子的计划,在班会选举的时候,出现了破绽。因为没有志愿者,江利子推荐蓉子,出任班务委员。然而,蓉子却以‘只由一名外校生,担任这位置,实在难以让同学们放心’为理由,提名江利子,作为自已的搭挡。表面上,这的确合情合理,但,只是第三天,在莉莉安上学的蓉子,有什麼理由,如此发言? 追毫无疑问,这是对江利子的一种报复。
换言之,在未来的一年间,江利子必须和想极力回避的对手一起,为班务而努力。
“请多多指教,鸟居同学。”
至今,江利子也没有忘记,当时蓉子那夸示胜利的无声微笑。为此,江利子才没有把‘在名字後面加上同学两字,互相称呼’这一传统,告诉蓉子。
(虽然如此,蓉子很快就改过来了呢)
聆听著学院长致祝辞,江利子有意无意的,玩弄著手中的领巾。
蓉子的学习能力,的确十分优异
——江利子同学的领巾,形状很美呢。
蓉子,并不是敌人。时至今日,江利依然清楚记得,惊觉此事实的那天。
“江利子同学的领巾,形状很美呢。”
某一天,在上完体育课,大家刚返回教室的时候,蓉子如此对江利子说道。
蓉子的话音,不带半点的迟疑。
“嗯,话虽如此。”
为此,其他同学的目光,也纷纷集中到江利子的身上。
“既然如此。”
蓉子,很擅於称赞别人。即使同时看到对方的长处和短处,也只会把注意力,集中於前者。也因为其所言属实,接受赞扬的一方,也不会有被奉承的感觉。在众人的赞美声中长大的蓉子,擅於赞美他人,也很自然。
“有什麼秘诀吗?”
不时对江利子,投以注视目光的蓉子,用手轻触了一下江利子的领巾。
“这谈不上什麼秘诀吧。”
对从没在意过领巾外观的江利子来说,当然没什麼秘诀。再者,蓉子的领巾,也并不难看。
“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了。虽然今天在更衣室,看见江利子同学系领巾的过程,但那动作,实在太快了。”
蓉子希望,江利子能教授系领巾的方法。然而,对每天都在无意识下,以同一手法系上领巾的江利子来说,特意教授反而颇具难度。
“那,把每天无意识下进行的,重复几次。如何?”
蓉子,是个不论做什麼,都很努力的人。经过五回示范,蓉子结的领巾,已和江利子的,相差无几。
“不过啊,还是比不上江利子同学。”
话虽如此,蓉子似乎已对自己的技术感到满足,并把注意力,转移至其他事物上。蓉子对什麼事感兴趣,江利子并不在意。然而,‘水野蓉子’本身,对江利子来说,却显得很吸引人。
不刻意隐藏自己有多努力,对於在一件事上,取得一定成果,而感到满足,这些江利子从不考虑过的事,对蓉子来说,却显得轻而易举。更重要的,是当事人,对这一切都十分享受。
‘擅於努力,也是一种才能啊’。那一刻,江利子明白了。不知道该如何努力,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输给别人,这样的人,认为不断的努力和锻鍊,不过是浪费时间,确实不足为奇。
不过,好不容易,给称赞了一次。即使只是在领巾的外形上,胜过蓉子,也应该将之保持下去。再说,这不是很好吗? 把每天重复进行的事,继续下去,完全不需要额外的努力。
Queee~
在拿著领巾的两端,把领结紧系的一刻,精神也会为之一振。
今天早上,也以相同的方式,打领巾系上。
在最後一次,身穿莉莉安制服的今天。
“请在座各位起立。”
随著司仪的话音,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祝辞完成,是唱圣诗的时候了。在父亲和兄长们所坐的方向,也传来了椅子互相碰撞的声音。当中,还夹带著,翻动纸张的声响。入场前,所有来宾,都获派发圣诗歌词和乐谱的副本。
江利子站了起来,假装整理裙褶,偷偷窥看身後。然而,视线却被众多的学生阻挡。
音乐教师所弹奏的琴声,传进了江利子的耳朵。
山边先生,应该来了吧。
应该,在会场的某处,和我们一齐歌唱吧。
送辞与答辞
1
开始觉得紧张时,毕业典礼已接近尾声了。
快将出场了,蓉子如此想到。对方的身影还没进入眼帘,心跳已加快了。感受到内心悸动的同时,情绪,也渐渐变得焦虑不安。
为什麼?为什麼天上的神,不允许自己以彩排时的心情,面对正式的典礼?
担心的,并非将由自己说出的‘答辞’。对此,自己早已习惯了。和身为新入学学生代表,在陌生环境向陌生人致词相比,这根本不算什麼。
让蓉子放不下心的,是‘答辞’之前,必须跨越的关卡,也就是‘送辞’。作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