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卑不分,甚至还能与少爷抢食,是以也只能暗暗猛吞口水,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呵……他那笨丫鬟也嘴馋了!
听到那细微声响,闻少秋不禁有趣暗忖,似笑非笑地抬眸瞅了她一眼后,随即转身坐回桌前,却见华彩蓉一张丽颜忽青乍白,甚是精彩,当下又亲切至极的连夹了好几道菜给她,一脸愧疚的开口——
“表妹,我把那肉给‘汤圆’吃,希望你别见怪才是,实在是表哥我这些天有些闹肚子,沾不了一丁点油腻,否则像表妹这般的美人亲手夹菜,别说是块肉了,就算是毒药,我肯定眼也不眨的一口吞下肚去。”谎话连篇,却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也不怕死后下地狱被拔舌头。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真诚万分,果然逗得华采蓉大为开怀。
而闻老太君则连忙探问他的病况,并要李总管去请大夫前来瞧瞧,但最后还是被他以身体渐好,不必麻烦给推了。
咦?少爷何时闹肚子了?
他昨儿个明明还吃了好大一盘香喷喷、肥滋滋的卤牛肉,她和‘汤圆’都抢不过他,哪儿沾不得油腻了?
狐疑暗忖,喜福听得满头雾水,但也没傻到拆穿主子的谎言,只是瞠园了眼与怀中的‘汤圆’相互对望,人狗一起无声控诉某人的无耻。
于是,一时间就见闻少秋八面玲珑的谈笑用膳,展现长袖善舞之能,哄得众人皆开心得很。
然而却始终没人发现他有个奇怪的毛病——凡是未曾有人用过的菜色,他也绝不会去碰,总要有人先吃进肚子好一会儿后,他才会动筷去夹。
而且一顿饭下来,若是细心观察,便会发现雍容华贵的闻夫人与自己儿子的互动极少,就算有时交谈了几句,神色、语气也是冷淡得很,一点也不显热络,反倒与华家两兄妹言笑晏晏,不时为他们布菜,相形之下,两名外甥倒更像是她的亲生孩子。
这种情形虽怪,但闻少秋好似早已习以为常般一点也不介意,依旧开怀地吃饭谈笑,丝毫不显异样。
直到酒足饭饱后,闻夫人眼见气氛不错,不顾前些日闻老太君才说“不必急于一时”之言,乘机提起了婚事——
“我说少秋,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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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一出,霎时引起在场所有人注目与各自不同的反应。
只见闻老太君似有不悦地微皱着眉头,眼神复杂地朝她瞥去;而华家两兄妹互觑一眼,尤其是华彩蓉更是难掩兴奋,羞红着脸,满心期待着姨娘将自己与表哥凑成堆;至于饭厅内的一干下人早已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地等着下文;就连喜福也瞠圆了眼,满心惊愕……
啊……少爷要娶亲生小娃娃了吗?
原本只有汤圆、她和少爷的‘月镜院’,以后就要多了个陌生的少夫人,甚至少夫人还会抱着他们的小娃娃,笑得像敖夫人那般的温柔幸福……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景象,向来傻气呆愣的喜福竟莫名有些难过,眼眶酸酸的垂下了头,闷闷地将怀中的‘汤圆’抱得更紧,好似在无声的告诉它——就算以后有了少夫人,你也不能背叛我,跑去与她好啊!
果真来了!
心下暗忖,由于白日早已听敖澔笑话过他即将被‘逼婚’一事,足以闻少秋心中早有准备,回异于众人明显外露的情绪,他却是一脸的波澜不兴,噙着优雅的微笑,不慌不忙开口道:“娘,这事儿不急,我还年轻呢!”
“谁说不急?”不给他委蛇混过,闻夫人坚持着:“你已二十好几,一般人家的小伙子怕不早已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就连你那好友敖澔也已娶妻生子,你却还孤家寡人一个!要知道咱们闻家仅你一脉香火,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祖母想,她老人家还等着抱小曾孙呢!”
似乎早预料到她会以此当理由,闻少秋神色不便的反问:“那娘的意思是?”
说了这么多就是等他这句话,闻夫人满意的点头微笑,“娘是想说,若你没意见的话,那么就由我们长辈作主,帮你找个好姑娘,早日成亲生个小壮丁,好替咱们闻家传香火。”
呵……三句不离生子传香火,真把他当配种的公猪不成?
再说,她口中所谓的好姑娘,恐怕早已有了人选,而那人选的名字就是“华彩蓉”这三个字吧!
嘴角隐隐有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闻少秋眸光微垂,再次开口问的却是身旁的闻老太君。“祖母也是这么认为吗?”
原本众人皆以为闻家仅他一脉香火,威严的闻老太君肯定也会急着要他成亲生子,哪知老人见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身为长辈,祖母确实盼望着看你成家立业,替咱们闻家开支散叶、子孙绵延,可终身大事不是儿戏,日子是你再过,未来人生是你在走、夫妻是要相互扶持过一辈子的,相伴终身的伴侣也得是你自己喜欢、看中意的姑娘才好,什么父母之名、媒妁之言,皆比不上你自个儿的心意。”
闻老太君这话不只是说得语重心长,更是变相地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儿媳之言,听得在场奴仆大气不敢吭一声,就连华家兄妹也噤若寒蝉。
倒是闻少秋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唇边隐隐泛起一抹似意外又似感动的轻浅笑意,似乎没想到老人家会如此说。
“娘,话不能这么说。”深吸口气,闻夫人僵着脸强笑着:“倘若少秋一辈子都寻不到中意的姑娘,难道就任由他打光棍下去?再说,自古以来,几乎所有的夫妻都是在洞房花烛夜才初次见面,日后相处时间一久,感情自然也培养出来了,更何况我帮他挑的姑娘,他也认识,熟悉的……”
“我有中意的姑娘了!”蓦地,在某华家小姐闺名蹦出来之前,闻少秋一口截断娘亲话语,噙着优雅微笑先下手为强,抢先使出绝招。
果然,此话一出,立即惊得众人瞠大了眼瞪向他;而他的回应则是一贯的慵懒微笑,气定神闲得很。
“是哪家姑娘?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沉默了半晌,闻老太君代表众人终于忍不住问了,怕他是为了逃避被逼婚,而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
“是我认识的很熟悉的姑娘,至于为何之前没提过,那是因为我害羞。”俊颜笑得如盛开的桃花般灿烂,完全不知道害羞两个字如何写的男人,如今竟然不知耻的说自己会害羞。
他认识且熟悉的姑娘?
不约而同的,闻夫人想到了外甥女,华文安也想到了妹妹,就连华彩蓉也是想到自己,当下三人默契十足地互觑一眼,暗自窃喜地等着他表明。
唯独闻老太君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沉沉的凝睇着孙儿。
“说吧!你究竟中意哪家的姑娘?”
不知为何,她就清楚知道他说的绝对不会是华彩蓉。
“是啊!你就快点而说明白,我们也好帮你说亲去。”认定非外甥女莫属,闻夫人笑眯眯催促的同时,一双眼还不时朝华彩蓉瞄去。
逗得华彩蓉掩不住喜意地羞红了脸,只差没娇滴滴的喊出“人家不来了”之类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来。
将众人的神色全都看在眼里,闻少秋幽合的眸心微冷带嘲,可脸上却笑意不减对某个傻气丫鬟伸出手,丢出炸翻众人的宣告——
“喜福,我喜欢的姑娘!”
轰!
宛如平地一声雷,炸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哄然四起;倒是当事人——喜福还陷在想像“少爷、少夫人与小娃娃一家和乐”的酸涩苦闷中,乍听主子交换,她这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抬头应声,却被数道齐往自己射来的凌厉目光给吓了一跳,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少、少爷?”结巴叫唤,她仓皇地往主子身后躲去,却不知此一举动让众人更加认定他们主仆俩确实有暧昧私情。
“乖,别怕!”低垂的眸光微闪,闻少秋柔声轻抚着她的背,完全是一副捍卫心爱女子的姿态。
眼见两人如此“忘情”演出,一干下人哗然声更盛,脸上表情各异,有羡慕、有嫉妒,当然又羡慕又嫉妒的更是不少,但表情最精彩的却是闻夫人与华彩蓉两人了。
原本以为他口中“中意的姑娘”会是自己,没想到竟是那个傻笨丫鬟,华采蓉原本羞红的脸庞霎时转白,隋久又胀得通红,只是这回却是气红的,满心妒怒得恨不得冲上去赏喜福几巴掌,将她斯成碎片。
至于闻夫人的神色更是吓人,原本雍容华贵的脸庞,此刻早已扭曲变形,一双眼如毒蛇般恶狠狠盯着眼前的主仆俩,仿佛正透过他们在瞪着什么无形之物,眸中透出的阴狠令人不由自主的打心底升起一股颤人寒气。
夫、夫人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她做错了什么吗?
发着抖,喜福更加往闻少秋的背后缩去,不懂自己只是失神了一会儿。天地却好像突然风云变色,全部都不一样了。
“少秋,你可是认真的?”募地,在一片沉凝紧绷中,闻老太君突然沉声开口询问,一双老眼复杂地深凝着孙儿,对他言明喜欢上一个门不当、 户不对的憨丫鬟之事,竟出乎意料的无丝毫震怒与不悦,反而似乎有些成全的意味。
“祖母,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懒洋洋地笑了,闻少秋不答反问。
见状,闻老太君不禁轻皱起眉来,对这个孙儿真正的心思一时倒难以判断,心中思虑万千,最后轻叹了一口气。“唉……祖母不懂你在想些什么,但若你真……”
“我不准!”蓦地,一道历喝乍起,像是明白老人家即将会说些什么,闻夫人难得冲撞闻家威严的一家之长,愤怒地硬是打断了她的话,妆点美丽的面容因扭曲而显得异常恐怖。
已不知多久不曾被人如此无礼顶撞过,闻老太君先是一愣,随即冷沉下脸来,正待怒斥之际,闻少秋却笑着抢先一步开口了——
“娘,您不准什么呢?是你们问我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并要我说出来好帮我谈亲事去,怎么这会而我说了,您反倒不开心了?”优雅唇瓣弯起一轮美丽又略带嘲讽的弧度,他吐出的话显得好无辜。但却又气死人不偿命。“就因为我说我喜欢的姑娘是喜福,想娶她为妻,而您却嫌弃她是出声卑微的丫鬟吗?”
咦?少爷喜欢她,要娶她为妻?
到底方才她失神的时候错过了什么?
宛如被雷给劈中,缩在自家主子背后的喜福听得瞠目结舌、瞬间石化,老半天说不出实话来。
然而她说不出话来,可不表示别人也是,尤其是闻夫人。
只见她怒极攻心,眸光如针般射出像是深藏了十多年的怨恨,赤红了眼地恶毒厉吼,“你不要脸!有好家世,好背景的千金小姐不爱,偏要和一个狐媚下贱的丫鬟厮混,就和你爹一……”
“住口!”猛然地,一道更加威怒的厉喝暴起,闻老太君老眼凌厉异常的瞪着儿媳,硬生生将她满口不堪的言语给逼了回去。
被严厉喝住,闻夫人满心怨恨与不甘,可却又得强自压下,最后实在气怒难消,再也顾不得会不会顶撞得罪老太君,留下一句“我绝不答应让一个下贱丫鬟嫁入闻家”后,便迳自起身,愤然甩袖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