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严厉喝住,闻夫人满心怨恨与不甘,可却又得强自压下,最后实在气怒难消,再也顾不得会不会顶撞得罪老太君,留下一句“我绝不答应让一个下贱丫鬟嫁入闻家”后,便迳自起身,愤然甩袖离去。
“我去看看姨娘。”眼看情况不对,华采蓉连忙追了出去。
“呃……我也去瞧瞧。”华文安汪笨,也赶紧找个借口闪人。
姨甥三人相继离去后,饭厅内空气凝滞,落针可闻,奴仆们吓得脸色发白,大气也不敢稍喘一声,然面某个始作俑者脸上却是一派的轻松悠哉,不过嘴上可不忘假惺惺自责——
“祖母,孙儿不孝,让您与娘烦恼了,我这就回院忏悔去。”
暗叹了一口气,闻老太君头疼地一手抚额,一手作势挥了挥,示意他可以走了。
见状,闻少秋嘴角勾起了笑,扬声喊人,“喜福!”
“在!”某个还搞不太清楚状况的憨傻丫鬟边应声,边忙不迭自他身窜出。
“我们回去了。”噙着优雅浅笑,心情极佳地迈步走人。
“是!”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喜福心中忐忑不安,只觉背后像被无数道目光给戳穿,阵阵寒傈直袭而来。
直到现在,她依然想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更加预料不到“少爷爱上丫鬟”的流言,会在她跳出饭厅后短短半个时辰内传遍闻府上下,人尽皆知。
第四章
“你们听说了吗?”
“你是说少爷喜欢喜福,想要娶她为妻的事儿?”
“没错!就是这事儿。”
“早听说了!那个喜福又笨,又傻,长得也没特别出色,没想到竟让少爷喜欢上了,真是人俊不如命好……”
“哼!说不得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少爷,否则依少爷那般的相貌人品,怎么看得上她……”
“没说笑了!依喜福那傻样,还能有什么狐媚手段……”
“这可难说!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得她平日装傻唬弄我们大家,私下却是个淫娃荡妇,什么下贱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否则少爷怎么会被她勾引去……”
夜色渐沉,闻府灶房内,几名丫鬟边干活边七嘴八舌地聊起近日来在奴仆间流传得最为火热的小道消息,在热烈讨论中,有的人羡慕,有的人嫉妒,但更多的却是酸溜溜的冷嘲热讽。
站在灶房外,众人的风言凉语与嘲笑嘴脸全落进喜福眼里,她委屈地垂下了脸,心中有些难过……
她没有勾引少爷,也不懂前些日少爷为何要那样说,但是这些天来,大家却都骂她,说她是乌鸦装孔雀,麻雀也想当凤凰。
明明……明明她从来就不曾那样想过,她只要能服待少爷,永远听少爷的话,那就很开心,很开心了……
红着眼睛,喜福悄悄地退了一步。
她想,她还是等会儿再来好了……
“喜福,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蓦地,灶房大娘的大嗓门自她身后响亮扬起,让原本想悄悄离开的喜福避无可避,也让灶房内那群说长道短,酸言酸语的丫鬟们瞬间噤声,诧异又惊愕的目光不约而同齐往门口的“话题人物”射去。
“我……我来拿引起小菜给少爷下酒……”低声嗫嚅着,回想起方才冷嘲热讽的嘲笑言语,喜福垂着头不敢与人对视,害怕看见别人眼中的轻蔑与指责。
“少爷要下酒菜,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还呆站在这儿干什么?”不知众人在背后的刻薄闲话全让喜福听了去,大娘一边推她进灶房,一边忙抓起锅铲很快的炒起菜来,手上忙碌,嘴里也不得闲的笑道:“你先一旁坐着等,我马上烧几道少爷爱吃的小菜,好让他配酒。”
闻言,喜福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乖乖地站在一旁等候着,始终不发一语。
而那群在背后道人长短的丫鬟们则是提心吊胆地互觑一眼,心中不约而同闪过相同的念头……
糟!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那儿多久了?
喜福傻归傻,可终究是少爷亲口点名喜欢的姑娘,虽然夫人强烈反对,但若少爷坚持个几年,说不得以后真的心上枝头成凤凰,当上了闻家少夫人,成了她们的主子,那么方才那一备难听话若一字不漏的全让她给听了去,日后还怕不想方设法找她们麻烦,届时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众丫鬟们心下更是惴惴不安,于是有人决定先溜为快——
“呃……大娘,我这儿的活忙了,夜也深了,若没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话落,也不等回答,直接脚底抹油,飞快的溜走了。
眼看有人率先开溜,其他人也纷纷追随前人步伐,一个个找借口闪人,于是眨眼间,偌大的灶房就仅剩下忙着炒下酒菜的大娘与喜福两人。
“那些丫头是怎么了?一个跑得比一个还快……”摇头叨念,灶房大娘三两下炒好了下酒小菜,俐落装盘回身正想递给喜福,却见她垂着脑袋呆站着,当下不由得奇怪叫道:“喜福,你这丫头是怎么了?”
闻声,喜福摇了摇头,强振起精神,连忙想接过热腾腾的下酒菜时,却在抬眸与灶房大娘视线相对的瞬间,关切的大嗓门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喜福,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愕然惊见她红通通的眼眶还隐隐噙着泪光,向来视她如女的灶房大娘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当下气愤问道:“是谁欺负你?跟大娘说,大娘替你出气去。”
这孩子性情憨傻又直心眼,虽跟着少爷也算是有了庇护,但落了单的话,还是免不了被一些鬼心眼多又刻薄的下人们恶意整弄,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闷亏,偏偏她又不懂反击,实在教人又好气,又不舍。
再一次摇了摇头,喜福红着眼眸老半天不说话,最后终于细细地吐出为自己辩解的话儿来。“喜福……喜福真没有勾引少爷……”
她的声音哽咽,满腔的委屈只能对就像是自己第二个娘亲的灶房大娘倾吐。
“是谁说你勾引少爷了?”灶房大娘闻言大怒,随即想起方才那群丫鬟们神色仓皇地匆匆离去的模样,更是气急败坏的骂道:“是不是那些死丫头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好啊!看我明天不撕了她们的碎嘴才怪……”
打从少爷当着众人面前宣布喜欢喜福之后,这些天来,下人们之间的蜚短流长她不是不知道,什么难听的话也都听过,但她每回都会凶巴巴的把那些胡乱造谣的人给骂得狗血淋头,几次之后,那些死丫头便不敢在她面前酸溜溜的说些闲言闲语,可没想到今儿个竟又私下乱嚼舌根,还让喜福给听见,惹得向来憨傻纯真的她如此难过,实在气死人了。
“大娘,我真没有勾引少爷……”好似没有瞧见灶房大娘的恼火状,喜福红着眼眶再次强调,就怕大娘也误解她。
“你当然没有勾引少爷!”眼看她眼底滚着委屈泪光,还强忍着不掉下,大娘连忙压下满腔的怒火,双臂一张,心疼不已地将她搂进怀里抚背安慰,嘴里笑骂道:“若你这傻丫头懂得勾引人,猪都会飞上天了。”
偎在圆润神态的怀抱里,感受到如娘亲般的温暖与关怀,喜福虽不是很明白她会不会勾引人与猪会不会飞上天,究竟扯得上什么关系,但还是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而就在绽笑的同时,噙在眼眶里打转老久的泪水也终于掉了下来。
“傻丫头,哭什么?别哭,别哭!”温暖而带着厚茧的大掌疼惜地拭去嫩颊上的泪迹,大娘轻轻地将她的脸推离稍许,皱着眉认真地瞧了一会儿后,这才略显迟疑地开口探问:“喜福,你与少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少爷他当真中意你,想娶你为妻吗?”
想当年,她把小喜福交给少爷时,也曾想过两人若能日久生情,让少爷收她为妾,从此享受荣华富贵,下半辈子有保障,那便是喜福天大的好运了。
可如今,少爷不只是要收喜福做妾,而是要明媒正娶的迎娶她进门做正室,这已经不只是天大的好运,而是太超过了——超过到让人反而感到惶恐害怕,毕竟闻府这般的富贵人家,也许收几个出身卑微的美貌丫鬟当陪寝侍妾没有问题,但正室之位必定是门当户对的千金闺秀才有资格坐上去。
前些日,少爷一说喜欢喜福,打算娶她为妻,夫人就马上变了脸,若真让他给娶进门了,夫人还会给喜福这傻丫头好日子过吗?
唉……福分若是太大,太超过,反而是祸事啊!
想到这儿,灶房大娘不由得暗自叹气,心中更是担忧。
“我,我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回事……”不知大娘心中的忧郁,喜福呆呆道。
以前,少爷虽待她好,可也从来没表示过喜欢她,就算那日出乎意料的当众表明中意她后,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不曾再说过类似的话,态度一如往常,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她出没想要问,依旧乖乖地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尽心尽力的服待着他,若不是奴仆间流传着那些闲言闲语,她会以为那一日根本是在作梦,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听她的回答,灶房大娘登时傻眼,怎么也没想到她身为当事人,竟然也一问三不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当下真是无言以对。
“唉……我该怎么说你这傻丫头……”瞠目结舌老半天后,终于无奈摇头,忍不住叹气。
唉……真是个傻到姥姥家的傻丫头!她不清楚少爷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就不会问吗?毕竟是关系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憨憨地搔着头,喜福不是很明白大娘为何叹气,但在瞧见原本冒着热腾腾白烟的下酒小菜已渐渐变冷,想起少爷还在等着自己,她惊得跳了起来,飞快的将几碟小菜放上食盘后,丢下一句“我得赶快回去了”的话后,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这丫头真是……”目送她身影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中,灶房大娘忍不住喃喃自语地再次摇头。
唉……傻丫头,希望你的福可别成了祸才好啊!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清朗中带着几丝慵懒的吟哦声自开启的窗口下传出,随着夜风飘啊飘的飘进加硬驱院落的憨傻丫鬟耳中。
三人?屋里明明就只有少爷一个,哪儿来的三人?
喜福愣了愣,百思不得其解另外两人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当下端着食盘小心翼翼地踏进花厅内,左顾右盼瞧了老半天,除了自家主子外,根本不见别的人。
“我说喜福,你是在瞧什么呢?”斜躺在窗口边的贵妃椅上,闻少秋手端着一杯美酒慵懒笑问。凌乱的衣衫微微露出肌理优美的胸膛,幽深眼眸隐隐流动着几丝妖魅之光,宛若一只美丽却又极端危险的凶兽,说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饶是跟了他许久的喜福,乍见他如此的姿态与风采,竟也免不了脸红心跳,只觉得一股无来由的热气直往上窜。“我,我方才听见少爷说……说什么影,什么三人的,以为里头还有……还有别人……”
莫名地,她结巴了。
“哪有别人?我是在喝酒吟诗呢!”又啜了一口美酒,他心情极佳地眯眼轻笑不已,并在瞧见她手上的下酒小菜后,懒洋洋地招手唤人。“喜福,过来。”
轻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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