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是不允许同事谈恋爱的,何况是同性同事。这到也给周隋东带来不少好处。
凭着自己的能干和薛之源的暗中帮助,周隋东进公司一年半就当了副主任,那时,他正和薛之源打的火热,正四处看房准备开始他们的同居生活。
其实周隋东也是爱薛之源的,只是这种爱建立在心灰意冷的基础上,建立在感激的基础上,建立在不平等的给予的基础上,就多了些清冷的世俗的味道。
这样的日子就又过了几个月。
一次中层聚会上,老总喝多了,豪言壮语说的没边没沿,无意中就说到了薛之源在国内任期只有三年,马上就要调回美国总部,这样涉及人事机密的事情,周隋东心就一下子冷到底了。
他的眼睛就盯上了薛之源。薛之源脸就白了。周隋东就举起酒杯,冲薛之源一举,把里面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要和我天荒地老,原来,我们只不过是一个风雪交加夜晚两个相互取暖的过客。
“你听我说,是我不好,我承认,我没告诉你。其实我也很矛盾的。我考虑了很久要不要把你办出去。”
“知道,我要洗澡了,你是进来?还是出去?”
周隋东洗完澡,薛之源继续在他耳边解释。“你考虑考虑,和我出去怎么样?其实我是想事情成熟点再和你说。”
周隋东擦着头发,转过身来。“你真的想过这件事吗?”
薛之源认真的点了点头“想过。”
“谢谢。但是我不会出去的。”
“我知道,所以我没说。想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些日子。是我,也许我不够深的爱你,但是,你又用了多少力气爱我呢?”
周隋东惨然一笑“说这么多干什么?珍惜眼前人吧。”
薛之源快走的时候,周隋东拿到了企划部主任的聘书,看着那张淡黄的纸,周隋东有想撕了它的冲动,但是他依然微笑着把他放进了抽屉的深处。
这是他该得的。这就是现实。
干净整齐的国际机场,薛之源和周隋东不无伤感的结束了GOODBYE KISS。“我会和你联系的。”
周隋东就脱口而出“再联系有个屁用!”两人都怔住了。于是,在送这个情人远走异乡的时刻,周隋东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另一个情人。
送走薛之源,周隋东打车直奔那个小院。不干什么,就去看看,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又是暮春了,胡同口的那棵不知名的树是不是又撒下许多芬芳和落英呢?
2年了,2年来在职场拼搏和情人缠绵,陆扬已经很少出现在回忆里。
周隋东承认自己是个白眼狼,和陆扬身边留留走走的人一样,都是白眼狼。
他们迷恋于陆扬遗世的洒脱和单纯,却最终还是要头也不回的扑向万丈红尘。
车开到了,周隋东傻了眼。
面前是一片空荡荡的工地,什么院子,什么大树,都象被聊斋里的女鬼变成尘土一样,不见了踪迹。
只有几辆挖掘机停在工地的尽头,在渐渐黑下来的天气里仿佛几头怪兽。
突然间,周隋东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泪水就滑了下来。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里,在空旷的工地上,旁若无人,号啕大哭。
他为自己,为陆扬,为薛之源,为那些所有的在爱里挣扎在爱里沦陷在爱里逃生在爱里变冷最后失去爱的能力的所有的爱人们,放声一哭。
02.
陆扬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人海里。没有一点痕迹。
周隋东才发现,自己竟然和陆扬从没有多少的交集。陆扬的那些朋友,他从未试过和他们认识接触,他的同学,陆扬更是一无所知。陆扬甚至没去过周隋东的家,只是在胡同看过老头下棋。
直到他为父母在近郊买了套经济适用的楼房,他和陆扬唯一的可以联系的方式也彻底的断掉了。
他和陆扬的交集,就只在那个大树旁边的胡同尽头的院子里,只在那些混杂着躁动的青春和无奈的挣扎的院子里。
院子一拆,陆扬好像也灰飞烟灭了似的。
在坐车经过那片工地,后来变成写字楼的那个地方。他会想起陆扬,想起他们的爱情。他们究竟有没有走进对方的心里?或者试图走进对方的心里?
在插入和被插入的时候,指挥他们的到底是爱情?还是荷尔蒙?
我们走着,坐着,哭着,笑着,爱着,伤着,任由时光,把我们变老。
周隋东换情人的节奏,和他换工作的节奏,在这个紧张忙碌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都算正常。
直到到一个朋友的投资公司,做了副总经理,总算从中层熬成了高层,30岁的周隋东也突然乏了下来。
一年前,在一个私人聚会上,周隋东认识了一位建筑师,剃着板寸,眼睛亮亮的,朝他微笑。
接下来的就是吃饭,约会,试探,上床。
建筑师没什么不好,家事清白,事业有成,性格温和。本来是可以发展成固定的相伴终身的伴侣的,但是周隋东却不能想象自己家多出另一个的未来。他们会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物业水电争吵,是的,周隋东知道会的。
好了一些日子,建筑师不愿在做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偶,伤心离去。
周隋东知道自己很残忍。爱情是一种仿佛传染病的恶性循环。在你被彻底伤害之后,你就会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影,伤害别人,别人再去伤别人,往往复复,生生不息。
周隋东再次成为孤家寡人,只能一心扑在工作上,到也做出点成绩。
老总对他异常信任,许多事情干脆放手。周隋东成日里忙的不可开交。
一日里谈崩一个项目,已是接近午饭的时间。周隋东坐车回公司,心情差得不得了。
赶上开车的小伙子是新招进来的老总的亲戚,嘴臭,技术更臭,直把车开的象飚车,让周隋东胃里一阵翻腾,把宿夜的酒都要漾了出来。
拥挤的道路,小伙子见缝就插,直以为自己就是头文字D里的杰伦哥哥。
碍于老总的面子,周隋东就咬牙忍着,脸色煞白。
一辆老捷达就如泥鳅般从侧面猛窜出来,并到他们奥迪的前面。
“靠,破车还和我抢道。”愣头青的嘴里就不干不净起来。周隋东就闭了眼。
还没来得及深呼一口气,前面就砰的追了尾。
司机猛的开了车门就冲了出去。
接着就是一阵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把前面捷达车司机的所有亲戚挨着个问候了一遍。
倒是没听那边司机回嘴。周隋东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听见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懒洋洋的说道“谁家的狗在这乱汪汪?”
周隋东立刻坐直了身子向外望去。陆扬!!!!
陆扬推了光头,穿着立领的运动T恤和运动裤,懒洋洋的靠在捷达车上,抱着胳膊,注视着前面做势要冲过来的司机。
周隋东拉开车门,刷一下子就蹦了出去。
03。
猛然的,几乎有些粗鲁的拉住就要冲过去的司机。
司机就一愣,回头不解的看着周隋东。
“我朋友,算了。回头我会和事务部说的。”周隋东尽量把声音放平静,但还是带出一丝颤音来。
“得勒,给您面子,就不和他计较了。”小伙子死死的剜了陆扬一眼。
陆扬无所谓的笑笑,面上也没对两人的重逢现出太多的惊讶。
“你先开车回去,我说几句一会自己回去。”
奥迪决尘而去,周隋东就笑了“你不想一直在这阻碍交通吧。”
捷达车上。
“你小子不错啊,都混上奥迪了?”
“我那是公车,好什么呀好。”
“没钱人才自己开车,哈哈。你去哪?周老板?”
“别这么叫我,你这会有事吗?”
“我闲蛆一个能有什么事。”
“那去哪坐会?你吃午饭没?一起吧。“
“行,没意见。你说哪吧。”
“你说。”
“我就说了啊。”
“行。”
红红的汤锅沸腾着,服务生就拿了个大网兜出来,里面是两个硕大无朋的,上窜下跳的牛蛙。“您看这两只行吗?”
陆扬饶有兴趣的拨拉了一下“行啊,得带皮啊。”
周隋东就皱眉。陆扬就狡猾的捕捉到了“怎么?不爱吃?”
“倒不是,以前没吃过。看了活的有点别扭。”
陆扬就笑了“你小子比以前还矫情。”
周隋东就郁闷了,我什么时候矫情过?
别说还真挺好吃的。周隋东吃着开始还活崩乱条的牛蛙的爪子,琢磨着怎么开口,怎么聊合适。都他妈是那些谈判弄的,靠!
陆扬压根不说话,喝着啤酒,一门心思的瞅着那些翻腾的牛蛙,下筷子是稳准狠。
“后来我去找你,你们家那都变工地了。”
陆扬哈着嘴,不知道是烫着了还是辣着了,含糊不清的说“嗯,你走两年之后就拆迁了。”
陆扬绝对故意,说两年的时候顿了一下。
周隋东脸就有点红了。是啊,两年呢,两年之后才拆的,两年时间你小子跑哪去了?
陆扬抬头,看见周隋东怔在那,也笑了。“得,不跟你开玩笑了,一会你又当真了,你怎么样?混成老总了。”
“当个副手。你呢?在哪混呢?小车不也开上了?”
陆扬扬手给周隋东夹个牛蛙大腿。“我,我能混哪去,还混家呗。不行啊,睁那么大眼看着我。其实拆迁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也没想补那么多钱,就觉得不愿离开那小院,拖了挺长时间的,我就说了,给我多少钱也不卖,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是我们那胡同补偿最高的。”
“后来胡同邻居都埋怨我,说我平时看着挺老实,其实特有心眼看出来了,都不带他们玩。”
周隋东透过腾腾上升的雾气看着对面陆扬的脸,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挺传奇的吧。开始拿了钱我老觉的是天上掉馅饼了,后来想想就那四柜子书还有人出10万呢,诺大个院子呢。结果也没占便宜,那院子要是搁现在?嗨,不过这就说远了。”
“后来呢?”周隋东感觉象听故事。
“后来拿那么钱可是做了阵子有钱人。那车就那会买的。后来天天唱K唱到声带小结了。这么花也不行啊,就琢磨着买了套房,结果当街的门帘当时没人买,那会没修路呢,我想着一起买了吧,便宜,要不都花了,就买了。”
周隋东听完,张嘴象说话,没说出来,就笑了。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眼前的陆扬光头穿着运动T恤,脸上还带着20多岁小伙子的光泽和表情,眼睛纯净。还依稀是那个以前陆扬的模样。
而周隋东已经带着精明的眼睛和已经千疮百孔千锤百炼的心又活了许多个春秋了。
周隋东就把一杯啤酒干了个底朝天。
生活,总是热爱那些不甚热爱它的人。
04。
“你下午去哪?我送你。”陆扬站起身来。周隋东就注意到有几个吃饭的小姑娘开始往这边瞟。心里就毫无来由的美了一下。
陆扬开车就象是泥鳅,有空就钻,好在中午车少,还没把周隋东中午吃那点都甩出来。
“行就这吧。”
陆扬把头伸出去看了看那幢半新不旧的写字楼“就这了,还不错啊。“
“别埋汰我了哥们,以后怎么联系你?你手机多少号?”周隋东站在门口,有些恋恋不舍。
陆扬报出串数字,“哪天找我玩吧。”
捷达车就决尘而去,周隋东呆立半晌。
“喂,喂,陆扬吧,我是隋东啊,下午有空吗?出来喝茶吧。”
“我和朋友在外面烤肉呢,今儿都不回了。”
“那好吧,再联系再联系。”
“喂,陆扬,我隋东啊。在家没?我路过你上次说的那个地的附近,上你家找你去?”
“没在家,我和一帮朋友外面刷夜呢。”周遭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