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钟山新作:天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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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钟山新作:天下兄弟-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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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环走了。望着柳三环的背影,他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打开那张叠得漂亮的纸条,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要想见到我,容易。请周日上午八点,绕着护训队的操场跑三圈。
  他一连把纸条上的话看了三遍,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干吗让他在护训队的操场跑三圈呢?刘栋又一次陷入到困惑和不解中。但这毕竟是石兰给自己发出的信号,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认了。于是,他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待着周日的到来。
  又一个周日按部就班地来了。周六那天晚上,他一夜没有睡好,天一亮就起床,在护训队的院子里转来转去,并不停地看着表,他想象不出自己在这儿跑步的样子。他更不明白石兰为什么让他在操场上跑步,但这又是石兰和他见面的条件。为了见到她,别说跑三圈,就是三十圈,他也认了。
  差十分八点,他出现在操场上。星期天的操场是热闹的,有人在散步,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水房里洗衣服,太阳明晃晃地照着护训队院子里的角角落落。他一出现在操场上,就引来许多女兵的目光。柳三环和几个女兵向他走来,她们捂着嘴说笑着。他下意识地又看了眼手表,并向四周望了一下,希望能见到石兰,可她不知躲到了哪里。不过他清楚,此时的石兰一定正在某个角落看着他。
  还没跑呢,汗就下来了,他擦了一把汗,低下头,眼一闭,心一横,就跑了起来。
  护训队的操场,一圈足有五六百米,刚开始跑还有些难为情,跑了一圈后,心态就平稳了。这时候,他听到柳三环和几个女兵在喊:刘栋,加油——几个女兵的喊叫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楼里的窗户伸出黑压压的一片脑袋,向操场上张望。刘栋直感到浑身上下被这些目光烧得火辣辣的。跑到第三圈时,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意识到这是石兰在报复他,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的名字会像空气一样渗透到护训队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成为人们讥笑他的话柄。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为了石兰,他豁出去了。

  第46节:另一种味道

  三圈跑终于在煎熬中结束了,他气喘吁吁地扶着操场上的双杠站在那儿。柳三环和几个女兵带头冲他鼓起了巴掌,搞不清是祝贺还是嘲笑。
  他管不了许多了,一屁股坐在那里。这时候,一双脚慢慢走进了他的视线,他顺着脚往上望去,就看见了石兰的脸。
  石兰的样子平静而严肃,他站起来,望着她。
  刘栋,祝贺你。
  他不解地望着她,一脸的茫然。
  她就笑笑说:你还是有点勇气的。
  他诧异地问:你报复我?我还没那么小心眼儿。今天你在这里跑了三圈,说明你有进步。
  石兰说完大笑了起来,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刘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脸红脖子粗地站在那里。
  石兰终于笑够了,一本正经地说:行了,你见到我了,有什么事?说吧。
  他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气,他突然觉得,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了。在他的心里,现在的石兰已经不是以前的石兰了。虽然她就站在面前,可他却感到她离自己是那么远。
  从那以后,他终于敢跨进护训队的大门了。他和石兰又像以前一样借书还书,有时还会在操场上走一走,坐一坐,交流一下读书心得。但随着石兰的进步,她对他的仰慕也不像以前那么强烈了,两人的交往就显得很淡,有一搭无一搭的。
  在这期间,他认识了柳三环。柳三环和石兰同一间宿舍,来护训队前就是军区医院的护理员。他还从石兰的嘴里知道,柳三环就是柳师长的女儿。她和刘栋他们是一年兵,她当兵去了军区医院,所以在十三师时他没有见过她;在与柳三环认识后,他愈发感到和石兰相处时的压抑感,不知是因为石兰的漂亮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有一种让他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柳三环却没让他有这样的感觉,她总是安静的,像一株秋葵,但一想到她是柳师长的女儿,他的心里就沉沉的,忍不住会在心里叹息一阵子。
  虽然他和石兰的交往可有可无,没事的时候,他仍忍不住去找她。石兰有时忙,顾不上理他,他就和柳三环说上一会儿话,因为十三师的缘故,他们有了许多共同的话题,他愿意看她的笑,她一笑,他的心里就轻松下来,像有轻风在心头飘过。有时候在石兰的宿舍,看到柳三环在,他就抑制不住地兴奋;如果碰巧柳三环不在,他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来找石兰的,却生出这种感觉,他的心里就多了另一种味道。
  有一次,他在石兰的床头,看到一封田村的来信,他一眼就认出了田村的笔迹,没想到他仍和石兰交往着。看到田村的信,他就想到了苏小小,心里就有些疼,不知是为苏小小,还是为自己。他羡慕田村的洒脱和不羁,做任何事情都很随性,但这时看到那封信,他的心里仍是酸酸的。
  和石兰有一搭无一搭的来往,是因为他的心里还存有一丝幻想,如果有可能和石兰恋爱,他的未来决不同于现在。石兰是高干子女,而高干子女意味着什么,他说不清,道不明,那是横亘在他与石兰之间的距离。他想对她有进一步的表示,但一想到这种距离,他就没了勇气,只能和她这么淡淡地交往了。
  夜深人静时,他会幻想着如果真的和石兰有了什么关系,那一切又意味着什么。自己虽然马上要提干了,但一直没有根基感,他认为那些高干子女才是有根基的;没有根基,就没有安全感,他要寻找这样的安全感。
  在以后与石兰的交往中,他经常不自觉地叹气,他一叹气,石兰就皱眉头,然后奇怪地说:你又叹哪门子气啊?他怀疑地睁大了眼睛:我叹气了吗?你又叹气了!看着石兰皱眉的样子,他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就像父母一样,无助的叹息也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谁让自己是农民子弟呢,他只能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慨。
  田村和苏小小苏小小又一次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田村面前,这让他始料不及。
  他正在操场上带领战士们训练,哨兵就带着苏小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来,他面对着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苏小小红着脸喊了一声:哥,我来了。
  兵们已经顾不上训练了,挤眉弄眼地朝这边望着。
  田村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一进门,就冲她抱怨起来: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见田村不太高兴的样子,苏小小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捏弄着衣角不吭声。
  田村的心一时间就软了,他又一次想到了歇马屯那个温馨的小院,她毕竟是自己的初恋啊。
  他承认苏小小对他好,起初自己也被这种幸福和甜蜜弄得晕晕乎乎,可离开歇马屯后,就没了那种感觉。歇马屯的苏小小是独一无二的,在那种情境中,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可时过境迁,随着环境的变化和时间的推移,他再也找不到在歇马屯时对她的那份感觉了。
  那温馨、美好的歇马屯,只能成为他心中遥远的记忆了,连同他的初恋成为了过去。想明白、也想透了的田村就不再给苏小小回信了,他以为经过一段时间,她总会醒悟,然后忘记他,忘记他们之间曾发生的一切,开始各自的新生活。
  让田村没想到的是,苏小小又一次意外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她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几双绣着鸳鸯的鞋垫,是她花费了几个日夜赶出来的,她把对未来生活的畅想都融入到细密的针脚里;还有几副白线钩织的假领……看着她摆放在面前的东西,田村的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滋味。
  苏小小一边展示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喜滋滋地说:哥,我知道你忙,没时间给我写信,我不怪你。现在地里的活不忙,我就抽时间来看看你。
  他不说话,更不敢望她的眼睛,只低头看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这时,几个训练回来的战士,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往屋里看。一个兵笑着问:这是嫂子吧?苏小小听战士这么说,脸越发地红了,她热情地往屋里拉着战士,嘴里还大咧咧地招呼着:来,快屋里坐。
  田村冲门口的战士一本正经地道:你们不要乱说,这是苏小小同志,在歇马屯拉练时你们见过。
  战士们嘻嘻哈哈地冲苏小小说:那时叫苏小小,现在该叫嫂子了,对吧?田村气恼地抓过苏小小带来的鞋垫和假领什么的,往一个战士的怀里一塞道:拿去,分给战士们用。
  战士们欢天喜地地跑了,田村随手带上了门。
  苏小小脸红红地冲田村道:哥,那是给你做的,你咋送人了?田村不耐烦地说:我用不着,让他们用吧。

  第47节:千万别回头

  她低着头道:回去我再给你做,没时间送就给你寄来。
  傍晚的时候,田村领着苏小小去了师部招待所。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他快一些,她也快步跟着,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路上有战士看到了,就笑着冲田村说:这是嫂子吧?田村一脸严肃地纠正道:别乱讲,这是歇马屯的苏小小,拉练时是我的房东。
  战士们就笑,然后很有内容地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远。
  在招待所住下后,田村就躲了出去。晚饭的时候,炊事班特意多做了两个菜,由田村端到了招待所。
  苏小小是第一次在部队吃饭,感到很新鲜,她不停地问这问那的,田村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着。
  她似乎看出田村有些不高兴,就说:我来这儿给你添麻烦了?见她这么问,他摆摆手,认真地说:你来部队看看也是应该的,拉练的时候我们住在你家里,不是也一样地麻烦你?她听了田村的话,表情就有些讪讪的。来之前,她曾无数次地想象过和田村重逢的场面。自上次离开田村后,她人虽然回到了歇马屯,可心却留在了医院。一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田村,她的心里就湿了一片,直到他出院了,她才舒了一口气。后来又听说他立功了,提干了,她为他高兴得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那时,她一直在等他,他答应过要来歇马屯找她,可他却没有来,他在信里说刚提干,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通情达理的苏小小也知道,他要做的肯定都是大事,可以后他的信却越来越少,就是来信,也是除了简单的问候外,没有什么更多的内容,这让她更加惦念他了。
  虽然心里放不下他,可她还是在信里说,如果没有时间,就别给她写信了,她会给他去信的。
  苏小小是通情达理的,但在接不到田村来信的日子里,她睡不着,吃不香,不停地叹气。时间长了,母亲就关切地问:田村多久没来信了?她掩饰道:妈,田村忙,来不来信都一样。
  母亲就以过来人的口气说:丫头啊,你听好了,要想嫁给当兵的,就得学会等。我等你爸等了那么多年,现在还得等着。
  听了母亲的话,她就想哭,不知是为母亲还是为自己。
  更多的时候,她就在灯下给田村做鞋垫,把绵长的思念一针一线地嵌在鞋垫中。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双鞋垫,而是田村本人,她正在向他诉说自己的情感,这时,她的嘴里就哼那支《沂蒙颂》,心一下子飞得很远。
  她是在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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