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娴+面包树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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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娴+面包树上的女人-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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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回去吧。」我跟徐起飞说。

    「你走得动吗?」

    「可以的。」我强忍着痛楚。

    「我来背你。」

    「不用。」

    「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吧。」他在我跟前弯下身子,「来!」

    我挽着鞋子,爬到他的背上。

    「我是不是很重?」我问他。

    「因为他是你第一个男人?」他问我。

    「因为我不想骗你。」我说。

    「你跟我做爱时,是不是想着他?」他问我。

    「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想知道。」他一边走一边说。

    「不是。」我说了一个谎话令他好过点,事实在我第一次跟他做爱的时候,我是想着林方文的,以后有好几次,我也是想着他,但也有好多次,我只想着徐起飞。

    我看不到徐起飞的脸,不知道他是否相信我的说话,是哀伤,还是凄苦地笑。

    他把我放在车厢里,驶车送我回家,他的一双皮鞋原来也破烂了。

    「你双脚有没有受伤?」我问他。

    「没有。」

    他背着我走上楼。

    「再见。」我跟他说。

    他吻我,我没有反抗,他抱紧我,把脸贴着我。

    「再见。」他说。

    我从窗口看着他离去,才发现他走路一拐一拐的,他的双脚一定也受了伤。

    除夕之后,我再赴北京公干,徐起飞没有来送行,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除夕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很想收回我的说话,尝试再爱他一次,可是,我还是铁石心肠。如果光蕙知道,她一定说我傻,在未找到另一个男人之前便跟他分手。也许是因为孙维栋吧。看着他被光蕙折磨,尊严丧尽,我不想一个用心爱我的男人受那种折磨。

    从北京回来,徐起飞没有来接我。一个人提着行李等计程车原来是很寂寞的,但却比以前轻松,我不用再背负一个男人的爱。

    回到家里,案头有一封信,我拆开信封,是徐起飞写给我的信,信里说:

    「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不是你的过错,而是我的失败。在你曾经爱过我的那些短暂岁月里,我或许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只是那些日子已成过去,要留也留不住。我知道爱不可以乞求,如果我能够为你做一件事,便是等待。」

    我曾经对他说过我从来没有收过男孩子的情信,他说要他写一封情信比起做一个大手术更困难,他终于写了,而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原来当你不爱一个人,他的情信只是一份纪念而已。

    晚上,我接到徐起飞的电话。

    「我们一起吃饭好吗?」他问我。

    「不行,我约了迪之和光蕙。」我找个藉口推了他。

    他沉默。

    「你的脚伤怎样?」我问他,「那天晚上,我看到你走路一拐一拐的。」

    「不要紧,只是擦伤了,你一直望着我离去?」

    「起飞,」我说,「忘了我吧!」

    「明天我要负责一项大手术,是我从没有做过的。手术失败,病人便会死。我想跟你见面,最后一次,好不好?」他用失去自信的声音请求我。

    我无法再拒绝他。

    一小时后,我们在餐厅见面,他的样子很颓丧。

    「你不用为手术作准备吗?」

    「要的。」他随即叫了一瓶红酒,「你要喝吗?」

    「你还喝酒?」

    「我唯一可以做的准备便是喝酒。」

    他呷了一口酒。

    「我替你喝。」我拿过酒杯。

    他握着酒杯不肯放手,说:「请让我喝酒,世上也许没有一个不喝酒的外科医生。」

    「为什么?」

    「压力太大了。」

    「但你从来没有象今天晚上喝得这么多。」

    「因为从前有你。你可以替我舒缓很多压力。」他不理会我的劝告,悲哀地喝酒。

    「请为病人着想。」我怪责他。

    「我也是病人。」他苦笑。

    「那我陪你喝。」我跟徐起飞一起喝光那瓶红酒。

    「好了!不能再喝了。」徐起飞站起来说:「再喝的话,明天便不能做手术,我不可以要另一个人为我失恋而赔上性命。」

    「你一直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我说。

    「我一直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苦笑。

    离开餐厅,徐起飞问我:「我可以再抱你一次吗?」

    我点头。

    他用身体把我包裹着,十只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背部,我的背很痛,他的脸很烫。我让他抱着,不知道他想抱多久。

    「我不想失去你。」徐起飞苦涩地说。

    我没有说话。

    他终于轻轻地放手:「再抱下去我就舍不得放手了。」

    「你有没有喝醉?」我问他。

    「我从来没有试过醉酒,太清醒可能是我的悲哀。」

    「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明早七时四十五分。」

    我看看腕表,差不多二时:「你快回去休息,答应我,你明天早上会做得很出色的。」

    他点头。

    我在床上想着徐起飞,我真害怕他手术会出了岔子,那么,他的前途便完了。我迷迷糊糊睡了,醒来的时候,刚好是清晨七时四十五分,他应该已在手术室作好准备。

    他说手术需要六小时,我在办公室里一直忐忑不安,下午二时,我传呼他。二时三十分,他仍然没有覆电话给我,我再次传呼他,终于在三时,他覆电给我。

    「手术成功吗?」

    「很成功。」

    「恭喜你。」

    「谢谢。」

    他的语气很平淡,跟昨晚判若两人,我有点意外。

    「那没什么了。」我说,「再见。」

    「再见。」他挂了线。

    他已经决定忘记我,他开始用恨来忘记我。

    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徐起飞写给我的信放在抽屉里,我大抵不会再看了,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找我。他比我想象中平静得快,那是他的职业病,他习惯了坚强、自信、不悲观、不乞怜。那个早上,当他完成了一项艰巨的手术之后,他已经决定忘记我,从他说话的语气里,我完全感觉得到。他突然接受现实,我却依依不舍。原来一个曾经多么爱你的男人,有一天,也会变得很绝情,他最爱的,还是自己,他不想自己再受伤害。

    跟徐起飞分手后不久,小绵曾经打电话给我。

    「你们分手了?为什么?」

    「他现在怎么样?」我问小绵。

    「他表面上没有什么,你知道他们干这一行的,心里怎么想,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我替你们可惜,他是个好的男人。」

    「我知道。」

    「真希望可以看到你结婚。」她说。

    我苦笑:「应该会有那一天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喜孜孜地说:「我怀了第二胎,希望这一胎是女的,便可以凑成一个好字。」

    「恭喜你,你是我们当中最幸福的一个。」

    「也许是我要求比较简单吧。」

    小绵选择了一条最正常的路,嫁给一个养得起她的丈夫,生一个「好」字,相夫教子,未来的日子,是为儿女该进入哪一间幼稚园、小学、中学以及该到哪个国家留学而烦恼。四十岁,忧虑丈夫有外遇,侥幸过了这一关的话,便要为儿子娶什么女人,女儿嫁什么丈夫而操心。并非每一个女人都要得到最好的爱情,她们明白代价。只有我这种女人,才会为了虚无飘渺的爱情浪掷青春,到头来一无所有。

    公司在北京的业务已经上了轨道,并且聘请了两名职员,专责北京事务,我的工作基地又变回香港。

    「林方文好象也是一个人。」迪之告诉我。她的消息来自唱片界。

    「一个才子不可能没有爱情的,否则就写不出情歌了。」我说。

    「失恋也是创作的泉源。」迪之说。

    「你甚少会说出这么有智慧的话。」

    「你这么刻薄,真该由林方文来收服你。」

    「你既然和徐起飞分手,为什么不去找林方文?你也不过为了他吧?」光蕙问我。

    「我跟徐起飞分手,是因为我不爱他,而不是为了林方文。」

    「如果林方文从来没有出现,你便会死心塌地地爱徐起飞。」光蕙说。

    「恋爱是不能假设的。」

    「廿七岁,我们都快廿七岁了,好象还是昨天的事。」迪之有感而发。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在廿八岁结婚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光蕙说。

    「说不定的,世事变化万千。」我说。

    「我会搬出来住。」光蕙告诉我们,「他替我租了一间房子。」

    「你要正正式式当他的情妇?」迪之问她。

    「这样你会快乐吗?」我问光蕙。

    光蕙点头:「我一直渴望嫁给一个爱我而又令我生活得很好的男人,他唯一做不到的,只是不能跟我结婚。」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老了,他回到太太身边,你便一无所有。」我说。

    「你现在不也是一无所有吗?至少我和我爱的人一起。」

    星期天,我们替光蕙搬屋,她的新房子在跑马地,她终于可以搬去跑马地了,虽然不是嫁去,倒也和嫁去差不多。房子有八百多尺,装修得很女性化,听说上手住客也是一个单身女子。单位内有一个小阳台,比林方文家那个阳台大,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一群年青男子在马场草地上踢足球。

    「那个穿绿色球衣的很英俊啊。」迪之说。

    「你又在看男人?」光蕙走出阳台看热闹,「你已经有田宏了,他不是运动健将吗?」

    「他不喜欢踢足球,他嫌踢足球野蛮,我倒喜欢看野蛮的男人。」

    「男人本来就很野蛮。」我说。

    「是吗?」光蕙问我。

    「他们比女人原始,他们的需要也很原始,所有从来不懂得爱。」

    「是的,女人比男人擅长爱。」迪之说。

    「所以女人常常吃苦。」光蕙说。

    「男人对女人就象对待脚下的球,他们只想控制它、驾驶它。」迪之说。

    「我喜欢被驾驶的,真的,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光蕙笑着说。

    「你呢?」迪之问我。

    「我在寻找一个男人,只要别人在我面前提起他,我也会佻皮地吐吐舌头,我想做他的坏孩子。」

    「但你却爱上一个坏孩子。」迪之取笑我。

    「事与愿违,世事都是这样的。」光蕙说。

    「不,你们不了解林方文。」我说,「他曾经控制着我的喜怒哀乐,我做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令他满意。」

    迪之苦涩地望着我们:「我突然不知道最爱哪个男人?」

    「也许是太多的缘故。」我说。

    二十七岁,是应该过独立生活的时候了,我决定拿积蓄供一个小单位,我看过很多房子,湾仔那一间最便宜,地点也好,间格实用,又有升值潜力。最后,我还是选了跑马地的单位,楼龄比湾仔的那一栋旧,面积较小,售价却贵了十万元,因为跑马地的单位里,有一个小阳台。虽然三个人一起挤在阳台上,便再没有多余的空间,那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阳台,却给我很大的满足感。

    替我搬屋那一天,光蕙跟迪之说:「你也搬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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