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见自己落下一大截,忙追上他们,一同坐上马车。
很宽敞的车子,我和阿瞒坐在车内,郭嘉坐在车外。
“团子,太阳很烈,你坐到车里去吧。”郭嘉清清浅浅的声音。
“团子是丫头,懂得本分的。”团子的声音柔柔地响起。
我噎了一下,一脸的哭笑不得,为了接近半仙,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
“笑笑,你在生气么?”阿瞒凑近了我,道。
“为什么要生气?”我扬眉看他。
“昨天晚上……”阿瞒讷讷地开口,随即紧紧盯着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嘴角开始抽搐,拳头微微一紧,我抬手便揍他。
“保护丞相!”突然,郭嘉的声音在车外高高扬起。
马车剧烈的晃动起来。
几乎是反射的,阿瞒一手将我带进怀中,在马车翻倒的那一瞬间,阿瞒抱着我跃出了马车,安然落地。
郭嘉身子微微一侧,宽大的衣袖在空中飞扬起一个弧度,狠狠坠地,口中咳出血来。
团子大惊,俯身上前扶起他。
“保护丞相!”郭嘉抬手拭了拭嘴角的血渍,一点惊慌痛苦的模样都没有。
四下环顾,我心中暗暗留意了一下,攻击者大约有十余名,阿瞒带出的侍卫虽然有二十名,此时却已只剩下几人而已,来人身手不弱。
眉头微微一皱,我挣脱开阿瞒的怀抱,自己站好,趁着侍卫拼死抵抗,我拉着阿瞒靠近郭嘉。
冷光一闪,阿瞒拉过我险险避开一劫,我侧头,看向那个持刀人,他看到我,竟是微微一愣,瞪大了双目,虽然蒙着面,但显然他认识我。
我在这儿认识的人并不多,是谁呢?
只是一刹那的迟疑,那大刀便又落了下来。
“主公!”
“主公!”蓦然间,两声大喝,如惊雷一般。
不远处,两人策马飞奔而来。
远远看去,一人手持双戟,满面凶相,一人手握大刀,面憨厚。
两人远远闯入包围阵中,左斩右杀,身手之厉,令人砸舌。
站在我们面前的蒙面人稍稍迟疑一下,跃身上马,扬鞭而去。
“莫追了。”郭嘉开口,挡住了两人,“还有伏兵,先护丞相大人去军营吧。”
“典韦、许褚来迟,让主公受惊了!”单膝下跪,两人愧道。
见阿瞒一脸茫然,我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侧头看我,随即他一脸了然,点头,一板一眼的开口,“无妨。”
“这两人都是丞相的护卫,面相较凶的是典韦,人称‘恶来’,另一个人是许褚,人称‘虎痴’,皆是猛将。”郭嘉不知时何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点头。
在两人的护送下,一路平安无事。
刚进军营,便有两人上前来问候,两人皆身披重甲,其中一人左眼戴着一只眼罩,只余一只眼睛。
夏侯惇?
我想起了“拨矢啖睛”的典故,此人可是生生地吞了自己的眼睛啊。
话说当年夏侯惇征讨吕布之时,被吕布麾下的曹袭,一箭射入他的左眼,夏侯惇一手便将箭拔出,不料连眼珠也一并带出,他大呼一声“斧母血,不可弃也!”,便将自己的眼珠纳入口中吃了,并纵马挺枪,将袭他的曹刺于马下,两军无不骇然……
我微微抖了一下,看向那独目的夏侯惇,他身旁那位,想来便是其弟夏侯渊了。
似乎是感觉到锡分火热的眼光,夏侯惇看向我。
我忙若无其事地撇开眼去。
“你是何人?”手中的利刃直直地指向我,夏侯惇冷冷开口。
未待郭嘉开口,阿瞒一把将我揽在身后,“不准动她。”
夏侯惇微微愣了一下,收回兵器,“是。”
“军营不是人复的地方。”一旁的夏侯渊看向我,带了几分不屑。
我选择充耳不闻。
“我们走!”阿瞒却是气鼓鼓地拉了我,不再理会他们,调头便要走。
我暗惊,忙一把扯住他,不让他离开。
见到阿瞒如此赌气的举动,夏侯惇夏侯渊二人眼中皆露出疑惑之。
“入帐再谈。”一旁,郭嘉终于开口。
感觉到了些什么,夏侯兄弟点了点头。
“团子,你帮我照顾小毛,可好?”转头,郭嘉苍白的面上带了一丝笑,道。
团子忙不迭地点头。
我一头黑线,这才发现,小毛竟也跟来了。
典韦和许褚在帐外把守,夏侯惇与夏侯渊一同入了帐。
“丞相失忆了。”坐下,郭嘉稳稳地开口,声音平淡得很。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大惊。
“此事本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目前只有帐内几人知道而已,切不可外传,否则丞相危矣。”郭嘉继续道,声音仍是淡淡的。
“可恶,何人下的手?”夏侯渊低叫。
“一个月前丞相中了毒失踪,是这位姑娘将相爷送回来的”,郭嘉看了我一眼。
中了毒啊?
夏侯兄弟看向我,眼里微微闪着寒光。
“杀人灭口并非上策。”弯了弯唇,我笑道。
被我看穿心中所想,二人皆是有些狼狈,调头看向郭嘉,“可有解毒之法?”
“已命人寻找解毒之法,只是现在丞相大人身陷险境,皇上定是已经有所怀疑,还有另一拨人马在蠢蠢动,这已是丞相第二次遇袭了。”
是第三次……我暗暗加了一句,却没胆子说出口,因为那一回是我卖了阿瞒……
卷一 半仙的药罐
“此次事态紧急,我们……”郭嘉端坐着,淡淡开口,忽然,他顿了一下,胸口微微一震。
我看向他,发觉他原就苍白的神更是一片惨白,嘴角隐隐有血丝渗出,这才记起来时的路上他曾摔下马车,受了伤。
“军师。”一旁的夏侯惇微微皱眉,上前一步。
“无……无妨”,郭嘉抬手止住夏侯惇的脚步,面依然淡定,他笑着拍了拍胸,“我身强……咳咳咳……”,俯身咳了起码有一分钟之久,复又抬头,“……身强体健,不碍事的……”
他那叫身强体健?我扬眉,那我是什么?超人?
“天已晚,现在回去路上恐有埋伏,在军营里歇一晚吧。”夏侯渊道。
“如此也好。”郭嘉点头。
“来人,准备药罐。”回头,夏侯渊扬声道。
闻言,郭嘉一贯波澜不惊的脸有些绿了。
药罐?我好奇不已。
“军师久病缠身,行军途中都有军医照料的。”看我一眼,夏侯渊算是解了我的惑。
“嘿,就说你们书生吹不得风,若早些陪我典韦上校场操粮天,保证活蹦乱跳了,每次跟你说,都跑得比兔子还快。”典韦不知何时歇了营帐来,嚷嚷。
郭嘉苦笑。
不多时,有人送了药碗进来,黑乎乎的一碗汤,看起来就很可怕。
郭嘉眉毛微微一抖,抬袖掩住口鼻,“这是什么?味道与之前的不大一样。”
端药进来的是许褚,他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军医有事不在,这是他的帮手弄的。”
“帮手?怎么没有听过?”郭嘉一脸戒备地看着那碗药,道。
“今天刚来的,据说原先家里是屠户……”
屠……屠户?
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再看那碗药,越发觉得恐怖,用怜悯的眼睛看了一眼郭嘉,我摇头叹息。
郭嘉的眉毛略略一抖,神情有些扭曲。
我心情竟是有些愉快,这样的郭嘉看起来有人气多了。
“药很烫,你们先去歇息,我等凉了再喝。”郭嘉弯唇,笑得温和万分。
如此模样,竟像一个耍赖不肯吃药的孩子。
“军师,趁热喝了吧。”典韦大咧咧地道。
眼角微微一跳,郭嘉笑得危险万分,“恶来,陪我下盘棋吧。”
典韦颇有警觉地后退一步,摇头。
“嗯?”郭嘉低头,浅浅笑开,“如果你赢了,我便去校场,随你怎觅练。”
“真的?”典韦大感兴趣。
“真的。”郭嘉抬头,眼睛清亮得宛如空中的星星。
典韦大笑,仿佛已经看到郭嘉被操练的模样了。
“军师,药……”一旁,许褚提醒。
郭嘉侧头,微微眯眼,“你也要下棋吗?”
许褚忙摇头。
“主公,时候不早了,属下安排了营帐,早些休息吧。”夏侯渊说着,转身便出了营帐。
一时间,大家竟是忙不迭地退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呃,我的婢……”我良心发现地记起了团子,忙扬声问道。
“已经安排睡下了。”夏侯惇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小心团子。”郭嘉的声音浅浅地在我耳旁响起。
我微怔,回头看他,他已经摆开棋盘与典韦杀上了,一脸的淡然,那碗黑乎乎的汤碗仍搁在一旁没有动。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纵横驰骋,郭嘉始终坐得直直的,一脸的安然,反观典韦,已是满头大汗。
“一盘五钱,输了便给。”郭嘉的声音再度响起。
典韦抬头,一脸的愕然。
“小心,你的白子危险了。”郭嘉带着笑意轻轻开口。
顾不上返,典韦忙低头专心去看那棋盘。
双眸微闭,郭嘉老神在在。
典韦满头大汗地盯着棋盘。
半个时辰过去了。
典伟仍是一动未动地盯着棋盘,沉思中。
半晌,郭嘉睁开眼,优雅地打了个哈欠,见典伟仍然捏着手中的白子不放,又合上了眼。
“药都凉了,吃了吧。”站在一旁,我催道。
抬头看我一眼,郭嘉微微皱眉,“这药看起儡恐怖……”
“那也得喝。”
“十年风水轮流转呢”,郭嘉低头轻笑,夹带着向声咳嗽,“以前,我也这么逼别人吃药来着。”
见他的笑意又染上三分凄清,我微微皱眉。
“你输了。”郭嘉忽然开口。
典韦大叹了一声,摇头。
眼见郭嘉手边的钱越堆越高,典韦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
“又上当了!”典韦大呼,“完了,一个月的饷银全没了!”
郭嘉微笑,将桌上的钱全都扫入袖中,“不要难过,失败的次数多了,总有一两次会胜利的。”
典韦憋红了脸,站在起身,“好了,该喝药了!”
眉头紧紧打了一结,见是躲不过,郭嘉侧头看向那药碗。
“咦?”一个简单的语气词,表示了疑惑。
我也一脸讶异地看向那药碗,空了?
谁喝的?
我看向郭嘉,他一脸问号地摇头,再看向典韦。
“不是我,那种药打死我也不喝的,毒死了多难看!”典韦忙不迭地摆手,引来郭嘉的注视。
见郭嘉扬眉,典韦有些心虚地干笑。
那是谁喝的?
不是我,不是郭嘉,不是典韦……还有谁?
额前冒出一排黑线,我忽然想起有一个本该聒噪的声音很净有响了。
阿瞒……
“笑笑……”阿瞒的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我忙上前,“你喝了碗里的东西?”
“嗯。”坐在角落里,他有气无力地点头,“好难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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