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我不用装也肯定够苍白,我除了两片面包一天没吃饭,饿得前心贴后背。我也肯定够虚弱了,挪不了地方。他来了也接不走我,我让他在楼下干着急,打手机又打不通,他肯定急得直跺脚。
我还得跟姑姑说相亲的事,第六个不见我得接着见第七到第十个,一网不捞鱼,总有一网能捞上我动心的小尾巴鱼。我的鱼绝对绝对不能有胸毛,我要亚洲鱼,纯纯的,白白净净的,比聊斋里的书生都气质脱俗的那种。
我正闭着眼睛考虑相亲后续重大问题时,房间门开了,我眯着眼皮来不及看轻是谁,房门又关上了。我想可能是楼上查水表电表的王大爷,他特别家长里短,谁家有个病人肯定想看上两眼。
肚子咕咕叫了,我翻身继续睡,因为爸爸妈妈给我换了凉被,想加重病情不太可能了,只能保持不康复。但憋闷了一下午太渴,趁着没人我喝了口西瓜汁。因为放了好一会儿,都不冰了。喝了也不解渴,反而更渴了。
我想喝水,我想叫爸爸给我送个冰镇矿泉水进来,可又怕让他们觉得我没病,所以只好忍着。王大爷走后大约一个小时,我背书背得又困了的时候,房门又开了。我向里躺着没看爸爸进来干吗?
突然有人把我从床上揪起来,像是赶病人出院的护士长一样残暴的立起枕头让我靠上去。
什么话没说呢,我嘴上堵了个漂亮的玻璃被子,像是酒吧里才用的那种好玻璃特透亮的杯子。
“喝了!”
杨宪奕站在我床边,又恢复黑铁塔的架势,我余光瞄到爸爸在门口探头进来,满脸愁容,但是摇摇头又出去了,我好像听见爸爸叹气了。
“不喝!”
我撇头推杯子,他一手就把我逮过去,半强迫着把杯子里的水往我嘴里灌。是柚子味的,微微的苦被冰糖中和了,更重要,是冰镇的,喝一口我心里就爽死了,他还按着我,可我已经化被动为主动,本能的咕咚咕咚端着杯子喝起来,我都快枯萎了,太需要冰糖蜜柚水好好滋润一下。
杯子见底了,我肚子也鼓起来了,正舒坦的回瞪杨宪奕的时候,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两个塑料小瓶子。
这次他没发号施令,他直接仰头自己把两个小瓶子里的咖啡色糖水喝了。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妈妈从门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俩。
我坐在床上想赶他出去,可他猛地逮着我的头,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低下头过来亲我。
反了他了!当着我亲妈侵犯我!
他的唇一贴过来我就闻到很冲的中药味,是我最最最讨厌的藿香正气水!小时候爸爸妈妈怎么骗我,怎么拿东西哄我,我中暑发烧抽筋了也不喝这劳什子,我恨这个味道,我死也不死在藿香正气水的味道里!
妈妈吓得关上了房门,她平时还唱过巾帼英雄穆桂英呢,可关键时候她看见自己亲闺女让坏人按床上亲,竟然没和爸爸到厨房抄菜刀冲进来保护我,他们把卧室门关了,把我留给了杨宪奕处置。
杨宪奕这个竖子小人,我牙关紧闭顽强抵抗的时候,觉得凉被里伸进一只大手,照准我的胸部就袭过来。
我满嘴药吐不出来,胸口又让人摸了,我没穿内衣睡了一身汗,被他这么一折腾我牙关就松了,两瓶藿香正气水除了消耗在他嘴里那点,如数进到我肚子里。
我被强灌了药,没病也开始有病了。我开始发病了!
我实在害怕藿香正气水,生平只吃过一次,以后就是掐着鼻子,我也只能吃胶囊。但杨宪奕给我一下子灌了两瓶,从嗓子眼灌到食道,然后又到胃里,我浑身都被霍香正气水烧起来,满身藿香正气味。
像吃了耗子药发疫症的小白鼠,我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的折身子,我坐起来又难受得躺下去,我嘴里苦的说不出话,头上大滴大滴的冒汗,我想喊人送我急救,可杨宪奕把我捞起来,端着另一个杯子送到我嘴边。
“张大嘴喝!”
我不能不喝,我得稀释了藿香正气水的毒性。我一口气就把第二杯冰镇蜂蜜柚子水喝光了,一边喝一边噼里啪啦往下掉泪珠子,都喝完了打了饱嗝,我眼泪也干了,被轻巧的放回凉被里。
房门又开了,爸爸妈妈被请进来,拿了毛巾给我擦汗,杨宪奕带着两个空杯子出去了。我精神颓废意识朦胧,可爸爸妈妈满脸都是慈爱。
“兆兆真乖,真勇敢!”爸爸给我擦汗说的话,好像我刚刚给他们生了外孙似的,我无非喝了两瓶最难喝的中药而已。
“不算……什么……”我还很豪气,但我累极了,让藿香正气水折腾得精疲力竭,可一会儿就不觉得头晕眼花,暑气也渐渐消了。
杨宪奕又回来了,端了杯冰镇绿豆汤递给妈妈,妈妈就坐在我床边,自然不过的接过来让我喝。
我从震怒到震惊,然后我就想不明白了,爸爸妈妈刚才怎么不救我,现在怎么看见杨宪奕跟没事人一样。他们看不见他吗?跟个黑铁塔似的立在那儿!我心情非常不好,喝了绿豆汤一肚子都是水,剩下的就只有疑问了。
当晚十点,我的暑热都消了,披着凉被光脚在客厅里散步,手里攥着手机。杨宪奕走后我理智考虑了一会儿,感觉不能不和爸爸妈妈说说。
爸爸出来了,妈妈跟在后面,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客厅上一直谈到很晚。他们并不很喜欢杨宪奕,但是不反对我和杨宪奕交往试试看。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天里他们态度转变的这么快。我很担心杨宪奕给我家人下迷魂药了,他今天灌我药的时候,我就有这种不好的感觉。
我考虑了一晚上,也不仅仅是一个晚上,从我到了郑筱萸家在海边流浪那段日子开始,我就慢慢想清楚了。我最后的表态很明确,“我不和杨宪奕好,我按着爸爸的标准找个如意书生回来嫁了,要是找不到,我就一辈子不嫁人,陪着他们二老过下去,我是认真的,我不后悔!”
劝不了我,谈完话爸爸妈妈回房睡觉了,我因为睡多了睡不着就站在窗边看月亮。短短一个来月,杨宪奕步步紧逼,看来是我小看他了。他确实对我有不良企图!
我得搞清婚宴那天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亲过我了,今天还借机摸了我的胸,再下一步,他就比冯纶更进一尺了,我得趁那事没有发生赶紧逃开。
月亮躲在云后,我躲在窗帘后面,决定开始给自己找条后路!
兆兆要崴泥了!
第二天我把全部精力用在调查婚宴那件事儿上。为了保险起见,我亲自杀到方睿慈家里去训话,在假期里,我别的没有,有的是时间。
方睿慈招架不住,把她姐姐也叫来了,最后我就和方家姐妹俩一起关在方睿慈的新房里,我坐在她新婚的大床上,狠狠踩床前一小块白绒毛的地毯。
“你们为什么给我介绍杨宪奕!”我开始问方睿慈没有结果,方睿智来了,我口气也在盛怒前夕,她们都坐我对面沙发上,想跟我打哈哈是不可能的。
“觉得你们合适!”
“胡说!我们一点不合适!我不喜欢二婚老男人!到底为什么!”我鞋底上有好多菜市场垃圾站带过来的土,她们不好好说我就踩到婚床上,让方睿慈晚上带着苍蝇蟑螂的味道睡。
“真的,觉得大哥人不错,事业有成,人也好,有家底,就缺个老婆。你身边正没有合适人就想让你们试试。你们怎么了?”
“我们没怎么,我和他没关系!”我打住方睿慈把话题带跑,盛气凌人的眼神让她俩都知道怕我。
我从来没给别人介绍过对象,因为我自己还是单身,但我知道介绍对象要担风险,方睿智这次就介绍错了,把她妹妹的大伯子介绍给她妹妹的拜把子。
“你们去酒店时我在房里干吗呢?”
“你自己老老实实睡觉呢,我们去了帮你换了衣服,你就一直睡,我妈来了你还没醒,真的。”方睿智帮妹妹解释。
“杨宪奕呢!”
“大哥不在啊,他在大堂等我们来了就走了。房里有个客房部的女服务员,是服务员对你怎么了吗?”
“她没对我怎么!”我叫起来,从婚床上站起来插着手走来走去。
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那天就是杨宪奕第一次见我,可后来他对我的种种表现分明说明他对我一见钟情了。这又完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是让人一见钟情那种女人!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难道他之前见过我?这也不可能。我连方睿慈准老公都不认识,怎么会认识她大伯子!
那天我记不得杨宪奕什么时候把我送到楼上客房的,但我查到了婚宴结束的时间,和方睿慈她们来的时间碰在一起,前后差不到一个小时。我不是福尔摩斯,我脑子转不过大侦探波洛。我就是想不明白!
按理说发生不了什么,可如果发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小时,又能发生什么!
我确定自己没失身,我也不觉得我会对杨宪奕那种男人施暴,更何况房里那个女服务员可能也陪了我一段时间。我实在想不出杨宪奕暗示我两次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若若……”方睿慈叫我,底气不是很足。
“干吗?”我继续走来走去推理当天的事,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我们”方睿慈看了眼方睿智,吞吞吐吐的说,“我们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我初恋是合唱队的,我也在合唱队干过,我声音高得很,逼近过去,我看见方睿慈脸色惭愧,我就知道她瞒了我东西。
“是……是……大哥先提出让我们帮着给牵个线的。”方睿慈说完还往她姐身后躲,好像我能吃人一样。
“不可能,我不认识他,难道他认识我?!”
方睿智不说话,我过去揪方睿慈。我虽然知性贤淑,但是被爸爸妈妈惯得也有小姐脾气,我和方睿慈不同,我是独生女,我内心就是个小公主。
“快告诉我,求你了!”关键时刻我会来软的,爸爸妈妈都吃这一套。我脸上一下又有了温柔的笑意。
方睿智僵着脖子,最后是方睿慈点头了,我听见她们说“是,他见过你,大哥不让我们告诉你。”
我一屁股坐回婚床上开始考虑我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故事的另一种套路。
他之前见过我?!在哪?什么时候?难道一直以来都看上我了?!
之后我又想,他是看上我还是想要我给他生孩子?!我从没忘记方睿智说的杨宪奕的离婚理由,我为此深深鄙视过他,甚至想挖掘内情写成报告文学披露他的伪善。如果按他们的说法,他算是多金人也不差,他年轻俊俏姑娘随手能捞一大把,何必和我在这里周旋呢?我不懂,我一点也不懂!
是因为我是女硕士,生出来的孩子比脸蛋漂亮的女孩聪明吗?遗传基因这东西很难说,我也不敢保证我的下一代会怎么样。我马上否定了这种可能。
“他在哪儿见过?什么时候?为什么会见我?他怎么知道我是你大学同学?”我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这么多巧合碰一起,难道方睿慈老公是杨宪奕眼线?为了认识我让他堂弟跟方睿慈结婚的?
绝不可能,这世界上没这么恶俗的剧本,狗血到离谱的情节,三十多岁的男人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他们是最现实最残忍的一群。
“别的我说不好,不过我们给钟静送行那次,正奕和大哥也在钱柜,他们来过包厢找我,你可能忘了。”方睿慈说完话就没声了。
我也被抽了筋一样摊在婚床上。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时方睿慈还在地下恋情,和大博士的事瞒着我们所有人,钟静去国外进修半年,我们六个在钱柜聚会给她送行。没有外人,我放开了站在沙发上唱ABBA,我跳Danc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