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道庭- 第352节

杨尘予顺着道路向东滨省城走去，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若是按照心生善恶之分，那手下杀了首领，心怀抢夺首领之位，必定是恶的，而那首领杀了手下的大哥，也是恶的，但那首领被手下所杀之时，却是要强暴手下的妹妹，救了自己的妹妹，这手下又是善的，不过其将首领老婆赶走，使得其只能饿毙，却又是恶的。

如此旋转，又有那首领老婆为虎作伥之事，手下大哥害入之事，而这手下，首领，大哥三人又有从妖怪手中救人之行，有救人之时，心怀色欲之行，有救人之时，害死他人之举等等，这里面善恶纠缠。

反反复复旋转而来，以心生善恶已无法判别这些人的善恶了，须得另辟善恶之判。

杨尘予缓步前进，速度却是丝毫不慢，数息时间却进了那东滨省城，沿途所见，外围均为妖怪，而进入省城之外，却是妖怪人类混杂。

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妖怪与人类混居，而妖怪居于统治权的城市。

当杨尘予看到广场中心立着那个巨大丹鼎时，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这丹鼎真人的本体所孕育出的意识已经化妖，却将这座城市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一眼看去，整座城市，大体上是秩序，小处混乱。

仔细打听，杨尘予赅然发现，这丹鼎妖竟然模仿人类，还在这座城市建立了相应的法律规定，并号称要行绝对之公正，不论人，妖，均按法律办事。

第六百七十五章、人吃妖，妖吃人，罪乎？

此时在广场边上一个由妖怪担任法官的法庭，正在审案之中。

杨尘予略微注意，便知晓了这个案子的由来和经过。

一个人类杀死了妖怪的幼崽充作食物，被妖怪警察抓捕。

很简单的案情，而那法官的判决也很简单，将这人类判为失去幼崽的妖怪的食物。

即便是那人类极力声明，自己是为了即将快要饿死的两个儿子，依然不能让那法官动摇。

见此，杨尘予不由得向身边一看热闹的青年问道：“若是妖怪吃人，这又如何解决？”

那青年笑道：“自然是以妖怪给入充食。”

随着判决的执行，那人类也变成了妖怪的食物。

杨尘予看着这一幕，轻叹一声，这倒不是为了那人类感到惋惜，若是如此的话，只需杨尘予出手，这城市内的妖怪被尽数驱走都不是难事。

杨尘予轻叹的是，这善恶的判别经此一事，就变得越见难以判别。

要说善，那人类为自己儿子求生，是为善，要说恶，杀掉妖怪幼崽，对于妖怪来说，却是恶。

一件事情，却因为立场的不同而被分为善恶两种，这不由得让杨尘予眉头轻皱。

看了看那耸立在广场中心的丹鼎，杨尘予缓步走去，四周妖怪却丝毫不能见到杨尘予的存在，即便是那嗅觉极为灵敏之辈，也分毫不能。

站在丹鼎面前，杨尘予轻轻摸了摸丹鼎，顿时丹鼎一阵颤抖，一个道士在丹鼎旁浮现了出来，颤声道：“何人摸我？”

话语刚落，杨尘予的身形便渐渐浮现在那道士面前。

“福生无量天尊，道友，本尊有礼了。”

杨尘予知道这道士便是那丹鼎显化出来的化身。

见到杨尘予出现，那道士，心头略微一定，只要见到了正主，这丹鼎妖心头的恐慌也会减少数分。

“福生无量天尊，道兄何方，贫道未曾见过你。”

丹鼎妖随即也唱了一诺，很显然，这丹鼎妖恐怕还是第一次与人如此交谈，因而话语显得有些生涩，而言语之中对于杨尘予颇为尊敬，毕竟杨尘予虽说站在那里，但给丹鼎妖的感觉却是空无一物。

这也让丹鼎妖不敢有半点怠慢。

“道兄请坐。”丹鼎妖吩咐小妖，取来两个蒲团，两人分别席地而坐。

“本尊原是青龙道脉之主，现为一游鹤散人。”

杨尘予轻言笑道，但却让丹鼎妖不由得眼角微微一缩。

要说在这乱世之中，最具盛名的便是这青龙道脉了，且不说昔日诸多辉煌战绩，光说这段时间，荡平西益群妖，逼得四省之妖纷纷逃离交界之处，也不知道有多少妖怪或丧生，或活捉。

总之，杨尘予说出此话之后，丹鼎妖背后就冒出了一身冷汗，虽说这仅仅只是一个化身，但却是那丹鼎妖内心的真实写照。

这便是人的名，虎的影，不能不让人胆寒。

“不知青龙天尊当面，还望天尊赎罪！”那丹鼎妖此时也坐不定了，急忙起身跪下。

虽说这丹鼎妖乃是丹鼎真人遗蜕所生出的巨妖，但在青龙天尊的面前哪里还有就地盘坐的胆子，别的不说，光这位主的二弟子孟挺已是威名远播，据说那从天庭逃出的荒蛮双狼便是丧命于此人手中。

那等巨妖轻松拿下，弟子尚且如此，这师父就不言而喻了。

“无妨，本尊此行前来却是一事相询，还望道友如实告知。”

杨尘予轻笑一声，挥了挥手，那原本跪下的丹鼎妖却随即变成了盘腿而坐。

这一变化更是让丹鼎妖毛骨悚然，这，这，这青龙天尊的道行恐怕与昔日老君不相上下了，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想逃都逃不掉的话，这丹鼎妖，恐怕转身就要飞遁了。

当然，丹鼎妖的判断还是略微出现了一点错误，杨尘予虽说已踏入大道，但相比昔日老君还是差上了不少。

当然，若是想要对付这丹鼎妖，倒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天尊垂询，小妖不敢不言。”丹鼎妖此时的自称已经从贫道变成了小妖，这正可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面对那些小妖，丹鼎妖恐怕也是本尊本尊带个不停了。

“若是一妖吃人，一人吃妖，依你本心，该如何处置？”

杨尘予话音落下，却让丹鼎妖脸色变幻不停，心头犹如地震翻滚。

天尊此言何意？丹鼎妖一时半会也没能判断出来，因而沉默了下来。

见到这丹鼎妖沉默，杨尘予哈哈一笑：“如实说来便是，本尊不怪你。”

随着杨尘予这话响起，丹鼎妖原本想要紧闭的嘴唇却自行张开，将心中所想尽数倒了个干净：“一妖吃人，让其妖变人之食物，一人吃妖，让其人变妖之食物。”

丹鼎妖说完之后，不由得镇住了，怎么自己就将心想之事倒了出来？

听了丹鼎妖所言，杨尘予轻笑一声：“你这话倒是有些伪公正了。不过如你所言，那妖、人不吃人，也不吃妖，只吃一些鱼虫，岂不是要让这妖、人让鱼虫所食？再者，我看你那些妖怪警察能力也有强弱，若是一妖强大，食人于无形，无法抓住证据，那又如何惩罚？再如，若是一妖，或一人被吃，其无亲戚，将其判于其他人，妖分食，那死去之人，妖，岂不是白死，白白便宜了那些观刑分食之人，妖？”

杨尘予这话问出，丹鼎妖呆愣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这话却将其奉行的公正打了个粉碎，使得其脑海一片混乱。

待到其清醒之后，杨尘予却是早已失去踪影。

丹鼎妖不由得捶了捶头，轻叹一声，吩咐周围妖怪不得打扰，随即身形消散，却是回归本体去思考了。

杨尘予沿着海岸一路向北，沿途妖怪，不管是小妖，还是千年大妖，或者是巨妖，均被杨尘予一一询问。

询问的题目便是一人吃妖，一妖吃人之善恶论。

而这些妖怪，大部皆言人吃妖为恶，妖吃人为善，更有一妖明言，人既然吃万物，那妖吃人也为正理，为循环之道。

第六百七十六章、立功德

唯独几头海中妖怪，认为人吃妖，妖吃人说得过于笼统，若是人吃妖为生存之需，无恶无善，若是妖吃人也是如此，倒是闹出了一个新观点。

除了妖怪之外，沿途人类，杨尘予也一一询问，这些人类倒是异口同声，认为妖怪吃人便是恶，不分理由。

毕竟人类被妖怪所吃太多，这个观点也是基于自身立场。

直到极北之地，再转向西方，泰北之地，精怪复出，有海怪，有水仙，有妖精。

再转南，一路过去，泰西之地尽收眼底，此后转海路于南蛮，新陆两洲，足迹遍布四洲五洋。

所提之问，也从当初的人吃妖，妖吃人演变为世间以何为贵，以何为贱，行善作恶，守本心否？

此问询遍人，妖，怪，精，魔众多种族，即便是深藏于海底，地下也被杨尘予寻到一一追问。

杨尘予此行在不经意间引起了一番传说，倒不为杨尘予所知。

历经三年，杨尘予行至世界之壁，这世界之壁乃是由一道深不可见的海沟形成，其外则是一层厚实的弥漫雾气。

据称即便是在乱世之前，也无人能通过这世界之壁，若是枉然穿过，那么便是一去不返，再也不见归来。

曾经泰西，星条等国都围绕这世界之壁做过无数实验，但终究以失败告终。

有人称，这世界之壁连接着另一个世界，但以现有科技根本无法探测到另一个世界的情况。

杨尘予悬浮在海沟之上，轻轻低头看去，神目缓缓闪过金光，所有情况尽收眼底。

无尽的海水朝着海沟倾泻而下，在抵达海沟之后，海水骤然消失不见。

杨尘予知道这些海水已经抵达了世界的另一头，这便是一个世界规则的循环，任何东西在流入海沟后都会在世界规则的循环下出现在世界另一头。

而海沟之外的弥漫雾气，杨尘予看着点了点头，这弥漫的雾气便是混沌，与自己所想的一样，末法世界之外，便是混沌，倒与其他世界有些不同了。

这混沌奇重无比，任何事物进入均会被压为粉末消散，那些人类怎么也不可能将这里探测出来。

站了良久之后，杨尘予化为一条青气钻入混沌之中，片刻之后钻回杨尘予后脑消失不见。

至此，杨尘予悬停于气运册上的毛笔方才落下。

开篇即为功德二字，其下写到：德终不可得，彼可得者，名功不名德。功终不可行，彼可行者，名德不名功。圣人以可得可行者，所以德吾生；以不可得不可行者，所以德吾死。蝍蛆食蛇，蛇食蛙，蛙食蝍蛆，互相食也。此为生存大道也，不为善恶。

此行写下，顿时天地动摇，混沌之气下压，化为无数金花降落下来。

此开篇乃是点破了功德之真谛，功德之说，批驳了天道崩塌之前的功德学说，认为这世间原本就没有功德，即便是蛆虫吃蛇，蛇吃蛙，蛙吃蛆虫，均为生存循环，并不是善恶之道。

因而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大道相合，因而出现天象。

不过此言点破了功德真谛，使得世间无功德存在，因而也没有所谓的功德降下奖励。

这倒是一饮一啄，未能知焉。

杨尘予随后继续落笔：一情冥为圣人，一情善为贤人，一情恶为小人。一情冥者，自有之无，不可得而示。一情善恶者，自无起有，不可得而秘。一情善恶为有知，惟动物有之，一情冥者为无知。普天之下，善无所不在，恶无所不在。

困天下之德者不在德而在私；穷天下之辩者不在辩而在讷；伏天下之勇者不在勇而在怯。

故而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为而有以为。

今天道崩塌，宇内无一物为准，吾特立此道，为实行之德，凡人生恶心，而行善，为善，获功德，凡人生善心，而为恶，为恶，损功德。凡人生恶心，而为恶，为大恶，功德加倍损之，凡人生善心，而行善，功德加倍获之。不论善恶，以人为本，与人为善者为善，与人为恶者为恶，若恶善者，人也为恶，恶恶者，妖也为善。

这最后一笔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