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劈啪按键回复完毕,钻进洗手间泡热毛巾去了。
同时,丁冬收到短信:“白痴,请叫我吉祥。我不做宝宝好多年了。”
如何返璞
六、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一女孩幽幽吟到。
“不对不对,不应景,计错一次。”一女孩拿着笔在本子上画一个叉叉。
“白马啊四条腿,大海啊全是水!”又一女孩伸展胳膊做拥抱状。
“这个好,应景,看,这四下里全是水。下一个。”执笔女孩在纸上画一个圈圈。
“大雨大雨一直下,路边有个大水洼。”最后一个女孩清清嗓子开唱。
“超级应景,给你计两次。”
“凭什么?”“不公平!”
窗外大雨瓢泼。
刚考完一门课,大家心情良好,尽管外面天色暗青。这雨来得太突然,早晨还是艳阳高照的,考试快结束时忽然来了两个炸雷。大家惊叹之余,也借着天赐良机小声交谈了两句。——这个属于学生本能,非职业作弊也。
某些有先见之明的,早早举着伞头也不回的走了。而吉祥宿舍是全军覆没,几个人全没带伞,被困在教学楼里,无奈望天。等待雨停的时间,干脆玩个小游戏,输家要请大家吃冰激凌。
吴卉和平常大出奇招,将吉祥欺压地无力翻身。眼见外面雨已转小,孟如意一声令下,大家抱起书包冲向小商店。
雷阵雨的尾巴是毛毛细雨。可鉴于北京的天是污染严重的天,这雨又被环境工程的同学做实验鉴定为PH值略小于7,孟如意就坚定不移的认定淋雨会导致秃头,命令大家一溜小跑,同时严厉批评了另三个人想要雨中散步的错误思想。
就这样,从教学楼跑到食堂旁边的小商店,也是把头发淋湿了。——除了孟如意,此人爱护头发胜过书本,把书包顶在了头上。
咬着冰激凌,坐在食堂里,大家在讨论这周末去哪玩。就快到考试周,接下来几周要好好复习了。哎,日子过的真快,咱们的大一就快结束了,感觉昨天才来报到呢。
北海?不要,太累,小时侯去过好多次了。
颐和园圆明园八达岭更不在考虑中。
要不咱们壮着胆子去次三里屯吧?
不好不好,暂时还没胆量。对了,谁去过大观园没?
……
讨论正激烈,没人注意吉祥已悄悄离席。
湿漉漉的校园,树木绿得青翠。草丛间散落着残破的花瓣,丁香木槿还有晚开的玉兰。路边的排水沟有哗哗的流水声。细细的雨幕中,有人踏水而来。
吉祥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他慢慢走近,走近。
淡青色T恤在薄薄水雾中浅淡地似欲融化,米色长裤裤脚上粘了些水渍泥点。来人没有打伞,几缕湿润的头发荡在眉尖。
就这样一个令人愉悦的身影,走到近前,说出的话却很欠扁。
“吉宝宝,你这身打扮真够邋遢。”
吉祥本已摆出个微笑,又收回,磨着牙根说:“吐不出象牙。”今天起大早考试,谁有时间关注衣服,随便抓起两件来套上就得了。肥肥的红色大T恤是舍服,配上到小腿的七分裤,自觉非常有hip…hop风范。考试的时候拿个大卡子把刘海全都别到头顶上也忘了放下来。吉祥随手拽下大卡子,摇摇脑袋把一头乱发摇匀。
丁冬皱眉:“别乱甩,跟狗一样。”绕过吉祥,径直向食堂方向走去。“快找个地方避雨,淋久了会秃头。”
又一个酸雨论者。吉祥跟在他身后,猛然踢起一团水花。丁冬毫无防备,衣服背后已经全部遭殃。一片泥点呈喷射状分布。
吉祥跳到一旁,笑:“颇具艺术感,一点不邋遢。”
掰手指头算起来,现在的状态是两人有史以来关系最融洽和谐的阶段。
那夜之后,两人时常短信联络。(吉祥终于在被众人N次群骂下逐渐养成无事看看手机的好习惯。)偶尔,如现在,丁冬没事的时候会过来吃顿饭,聊聊天,拌两句嘴。
终于有了个朋友样子。吉祥偶尔会在上课或看书时走神,想到他,咬着笔杆笑。
雨下得刚好,空气清新。小风迎面吹来,吹起一身鸡皮疙瘩。
吉祥瑟缩一下,藏在丁冬身后等风停。
丁冬继续走着,假装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上扬。
“淋雨的感觉真好。”吉祥扯住丁冬的衣角,“咱们就在外面溜达溜达得了。”
丁冬回头看吉祥半晌,点头:“就当我舍头发陪疯子了。”
一把把花伞漂浮在雨雾中。伞下的人儿,挂单的步履匆匆,成双的慢慢悠悠。
两人念叨着“大头大头下雨不愁”走在学校的小路上。
平日里散步在草坪上的肥喜鹊不见了踪影。趁着周围无人,顺手偷花一朵别在手表上,甚是自得。二教旁的小路上,没有一个人。被雨打下的绿色叶子落满地。路面低洼的地方,积了一潭潭浅浅的水。故意踩上去,溅起水花一朵朵。A大附幼里的孩子们也都在室内玩耍,幼儿园里小小的滑梯和秋千寂寞无人。趴在栏杆上与一个趴在窗前的小女孩互相做鬼脸。看她气嘟嘟地消失在玻璃后,吉祥捂着嘴笑地像个孩子。
那么高大的树啊,让他站在树下,吉祥用力的摇晃树干却不得。丁冬飞起一脚,藏在树叶上的雨水哗啦啦落下。吉祥撩起额前的头发,抹掉一脸雨水,与同样狼狈的丁冬怒目相视。
“啪——”一个什么东西掉在丁冬头上。丁冬一把抓下,啊的一声又扔掉。
一条绿色的虫子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在水里挣扎。
吉祥指着丁冬大笑,找来根小木棍挑起小虫子逼近丁冬。
丁冬嚷着“我才不怕你不要过来啊”慢慢后退,一转身差点摔倒。
吉祥举着虫子追得丁冬满地跑。
直到可怜的虫子不知道掉到何处,两人气喘吁吁地才停下。吉祥还未来得及鄙视丁冬的胆小,丁冬也没来得及解释自己只是见到虫子恶心罢了况且这恶心源于吉祥儿时的恶作剧,明晃晃的大太阳就窜了出来。
阳光来得突兀而刺目,两人眯起眼睛看天空,一弯彩虹横空。
幼儿园的小孩子一起涌出来,一起喊:“彩虹彩虹是rainbow!”
幼儿英语的成功教育。吉祥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敢多说话,更不懂什么叫做“英语”。
丁冬指指阳光下的大杨树:“像不像咱们学校后院里的那几棵?”
杨树都长一个样子嘛,有什么像不像。吉祥仰起头。一滴水珠滴入眼睛。
Nia~,叫你看不起杨树。老杨树叶子哗啦。
眼睛刺疼。自认生性薄凉的吉祥忽而落泪。
如何开始
七、
几个人最后定下的游玩地点是:野长城。人员初定就是宿舍六人,以及各人的那些拖油瓶们。挂在吉祥帐上的,自然是丁冬。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一群人背着硕大的背包浩浩荡荡列队出发。公车倒公车,公车倒火车,火车倒公车,最后雇了三辆当地特色交通工具“蹦蹦车”一路颠簸到达预定下的农家院,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女孩们全是蓬头散发一副倍受摧残的样子。可怜两个晕车的,平常脸色煞白眼神涣散几乎是被拖进屋子,而吉祥冲下车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负责接待的农家院主是一对中年夫妇。阿姨忙着端杯水递给吉祥,吉祥伸手欲接,丁冬抢先一步接过道谢,却从包里掏出一瓶百事可乐拧开盖子给吉祥。
吉祥才发现,身边居然有个人,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快进屋子去歇会儿吧,我没事,吹吹风就好了。”
丁冬抬手指指村落后面的群山:“青山踏遍,不负风流。”
吉祥擦擦眼角的泪,惊奇:“你居然这么……诗情画意。”
丁冬双手背负,遥望群山,挺立吟咏:“截波百回,绝域万里,一剑光寒动神州。”然后缓缓回头,一脸深沉状:“知道这诗出自何处吗?”
吉祥摇头,心说这人居然这么有文化。
丁冬目光渺远饱含深情:“仙剑奇侠传之痴情长剑。经典游戏啊。”
吉祥抱着瓶子甩帘子进屋,早该知道这家伙多没品。
大家的计划是晚上住一宿,第二天再去爬山。
晚上,在麦场里,农家点燃了一堆篝火。十几个人围坐一圈,烤着土豆和红薯,玩着杀人游戏。
山里的星星不多,但是都很大,很亮。月亮远远的停在一旁,偶尔有薄云掠过。风有些凉,刚好消去篝火的热气。
拨去土豆黑糊糊的皮,在白嫩嫩的肉上洒一些盐,忍着烫到舌头的危险急急咬下一口又一口。
此时正是旅游旺季,旁边有另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大跳兔子舞,热热闹闹得喧嚣。
吴卉说,咱们不能输给他们,芦苇,露两手先。
芦苇拿过背了一路的大盒子,掏出吉他拨拉两下弦,开始弹。一首一首,却都是些很老的曲子,从《橄榄树》到《country road》,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穿连衣裙系蝴蝶结腰带的那个时代。
吉祥笑:“芦苇你可是六十年代穿越来了?”
平常也笑:“你这些歌,都是我妈喜欢的。”
如意挺芦苇:“这说明人家芦苇有品味,跟你们这只看现今流行的不一样。”
吉祥与平常相视而笑,也不知道谁哈韩哈得厉害。
芦苇叹气:“老歌曲子简单嘛,学起来容易。得了,你们来。”
令吉祥极惊讶的,丁冬接过了吉他。
“你会吗?”吉祥毫不掩饰怀疑。
丁冬回一白眼,不回答,低头拨弄着弦。事实胜于雄辩。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慢慢的爬在沙滩上,数着浪花一朵朵……”
众人大乐:“这歌勉勉强强算是现代歌曲了……”
“会唱的一起唱啊。”丁冬招呼。
吉祥撇撇嘴角,还搞得自己像明星。
显然其他人不这么想,放下土豆红薯,抹抹满是糊糊的嘴巴,拍手跟着唱起来,包括五音不全的平常和吴卉。
月儿又不知道隐去了哪里,星子也略显倦怠。周边的山隐匿在黑暗里,辨不出形状。
空气被山风和篝火搅和的无所适从,暑气不足,凉沁也不足,只余极其柔和的暖意。
有些蛾子被火吸引,绕着火焰酝酿情绪积累勇气,准备随时就义。有些绿莹莹的萤火虫低低飞翔,盘旋。村里的狗似乎被这火堆和陌生人群惊了,不时吼叫两声,像是警告,又像是与其他狗交流。
麦场里的那群人已经撤了,估计是回到农家玩烧烤去了。篝火是无法烤肉的。
整个麦场只有吉祥们,以及或轻快或忧伤的歌声。弃了吉他,大家想起哪首是哪首,只要一人起头,其他人就会自动跟上。会唱的大声唱,不会唱的小声哼。
吉祥拍着手,悄悄问丁冬:“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弹吉他。”
丁冬也拍着手,嘴凑到吉祥耳边:“其实,只会这一首。”
吉祥再次确定,对这人千万不能期待太高。
回去的路上,尽管前面有人举着火把,吉祥仍是基本如同瞎子,看不清路。
丁冬紧紧握着吉祥的手,小声嘀咕:“上帝说,偏食的人啊,都该送去人道毁灭。”
吉祥也紧紧拉着丁冬的手,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小路上,哼声:“孔圣人说,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
丁冬嗤笑:“那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