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重重的跪下:“皇阿玛息怒!那晚的事儿臣实有下情,事实是……”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竟让我的心猛烈的跳了好几下,他要干什么?他一咬牙:“其实,儿臣早已和懿君结下了私……”
“父皇明鉴!”胤禛一个叩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在他即将要说下去的关键时刻猛的打断:“十四弟素来忠君孝义,要说到谋刺之事,儿臣可保奏决无可能。他虽私自离营,本应受罚。但念其年轻莽撞且毫无恶意,望阿玛从轻发落!”坚定的语气里夹杂着浓重的鼻音,他……还再病着吧!
“儿臣等也可保奏!”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全都附和道。
我跪在地上,死死的咬着嘴唇。
“你们,你们,全都要气死朕吗?”康熙绷着脸狠狠的训斥,突然一手指向了我:“连一个奴才都可以目无圣训败坏礼制,和个皇阿哥搅和在一起,那你们其余人是不是也都瞒着朕在背地里搞那些个污七八糟的东西?哼,私自离营?还有没有规矩了?这大清例律还叫狗给吃了?”
“皇阿玛息怒!”胤禛颤声说道。
“息怒?朕生了你们这帮儿子还息的了怒吗?”康熙扫了我一眼,一张脸勃然变色:“哼,私交皇子,罪无可恕!来人,把这奴才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啊?”我的四肢一下瘫倒。死?我要死了?
胤禛像是被电击似的猛的抬头,刚想张嘴,却不料被胤禵赶在前头一把拦过上来的侍卫:“皇阿玛,这件事从头至尾都不关懿君的事,要罚就罚儿臣吧!”他神情锐利,毫无一丝怵意。我紧攥着手,感觉牙齿都快被我咬折了。
康熙腮旁肌肉抽搐了两下,冷笑道:“你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了,还想照顾庙里的小鬼?告诉你,谁的事儿谁自己担着,别人替不了。怎么处置别人,朕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来多嘴!”
胤禵的脾气我知道,一犟起来没人能拦的住,他冷冷的说:“皇阿玛被称颂为旷古神君,难道就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她私交皇子?那您大也可认定儿臣私交于她好了?”
胤禵可真够大胆的,这句话还真把康熙问了个倒噎气,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怒声斥道:“胤禵,你,这是对父皇说话吗?你你你,你狂妄!”
“十四弟,你不要命了?”八阿哥跪在地上训斥道。
我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胤禵,你不要再说了。可他一点都不在乎,依旧一副精锐的面容毫无惧色:“儿臣说过了,要罚就罚儿臣。求父皇慈悲,网开一面,不要株连别人。千罪万罪皆在儿臣一身,儿臣愿一死以报父皇。”
“你……”康熙气的怒目圆睁。“好,好,你要受罚,朕就成全你。来人,将十四阿哥拿下,拖出去杖责二十!”
“皇阿玛!”胤禛一下跪到了康熙的身前。可还没等到他说下一句话,胤禵就一叩首:“儿臣领旨!”说罢,也不等康熙回答,径直就往外头走去。
“这,这这就是朕养的好儿子啊!”康熙口齿不清的颤声,随即勃然拂袖,盯着一帐子所有人厉声道:“全都跪下,听朕宣诏!”
我来不及多想,连忙把头低下。康熙咬牙切齿地说:“朕已决意废黜胤礽。即日起,无论是谁,不许再把他当太子对待。即刻发廷寄给全国,停用太子印玺。从现在起,不奉朕亲自颁发的特别旨意,任何人不许调动一兵一卒。违旨者,立即处死。”
所有人全都怔住了,太子扑通一下瘫倒在地。
我的脸苍白的吓人,耳边还隐隐传来康熙刚才的旨意:将十四阿哥拿下,杖责二十……
第五章 冰释
晚 胤禵寝帐
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丝丝的照进来。
德妃坐在胤禵的塌沿,摸着他略带疲惫的脸,心痛的抹着泪。我侍立一旁,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和身上厚厚的被褥,不忍的移开目光。本来想帮他的,却没想到竟弄成了这样。
胤禵,宁折不弯的性子。在我眼中,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而今,却只能这般凄惨的趴在塌上。二十大板,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怎么受的住啊!虽然说是因为他,我才差点和死神来了个亲密接触。不过同样也是因为他,我才得以逃脱被惩处的厄运。此刻,看着他那种咬牙忍耐的样子,我突然情不自禁的从心底深处涌出一股不知名的痛。
望着德妃伤心的模样,他逞强的劝慰道:“额娘,别哭了,只是小伤而已。儿子的身子骨壮实着呢,不信,后儿个就能打个大黑熊给额娘瞧瞧……嘶~~~”却不妨话未说完,一下子扯到了伤口,口不应心的龇起了嘴。
德妃忙起身半是怜爱半是责备的怒嗔道:“你这孩子,就是嘴硬,在你皇阿玛面前也不晓得服个软。这次是打,下一次还不知是什么呢?”说着说着,她捂着帕子愈加难受的哭了出来:“就你这脾气,早晚要出事。儿子,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那额娘也……也不活了……”
“额娘!”胤禵后悔的颞颥起来:“您就别担心了,其实儿子也只是些皮肉伤,不碍的。他们谁敢对我怎么样?谁不知道刑部那帮人都是八……”许是发现说过了,他急忙刹住车掉转了话头:“反正额娘放心就是了。”
我默默的听着,暗暗思付:八阿哥的势力居然如此之大,连刑部的人都已买通了,心里禁不住有些惊讶。不过想想又觉得安心了许多,既然这样,那胤禵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见德妃不再追问,他宽心的笑笑,可咧开的嘴角却因为伤口的牵扯不自觉的微微扭曲着,那种笑看起来真比哭还难看:“额娘,您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我累个什么劲呀?”德妃止住眼泪,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了,你也受了一天罪了,好生歇着!我把小君留这儿,有什么需要别硬撑着。啊!”
“哎!”他望着德妃慈爱的面容,就像是一个被宠溺的小孩似的舒心一笑。
夜深了,他趴在塌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褥子,一言不发的望着我出神。我蹲在一角,假装不在意的低着头,轻轻的拨动炭火好让帐子里暖和些,炭火发出的“噼啪”声衬的这本就安静的空间越发沉闷。
我心不在焉的拨弄,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康熙自从处置了太子之后,精神一下子一落千丈,怕是没有闲心再管其他事了。因此,尽管胤禵触的龙颜大怒,倒也没受什么大的处分,仅仅只是小惩罢了。我知道,其实德妃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一定是满意的。二十大板换来一个无罪之身毕竟还是很划的来的。现在想来,那晚的意外之遇和如今的废储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那胤禵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不过现在都已不重要了,因为一切都已过去,我们几个的命还依然好好的留在身边,不能不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啊欠!”想着想着,冷不防,我一个喷嚏出来,瞬间打破了这种安然的气氛。
耳边传来一个浅浅的笑声,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乐极生悲了,只一瞬那声音又变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我连忙放下火棒过去他的塌前:“爷要什么?奴婢来做。”
他的额上密密细细的聚集了好多汗珠,吃力的用手肘支撑起身子,就这样无声的看着我,眼光扫过我的眉、眼、唇,默默的。那一刻,我却突然觉得这一眼竟像钉子一样乍然扎了我一下,连忙别开眼。我抽出帕子用以掩饰的替他拭去额上的汗,他依旧什么都没说,由着我擦拭,一双眼自始自终轻柔的看着我,那里有温情、满足还有一丝安慰。我只能装作没看见,随即收起帕子扶他躺下。
“懿君。”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了。
我抬起头:“什么事?”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自从认识你以来,我们之间的感觉从未像现在这么融洽过。有时候我常常在想,要是我能够多挨几下,那我不就能天天这么看你了?”
听着他的话,我的鼻子突然一酸。都弄成这样了还胡说!可为了怕他看出我的不安,脸上却仍然不形于色:“爷说笑了,瞧着您的身子还是别多说话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逃避呢?多和我说一句话难道就会死吗?”他突然有些气恼,不觉加重了语气,一把抓上了我的手。
我的身体颤了下,耳朵里嗡嗡的,可转而又有些宽慰,他还是那个脾气啊!只是,我有权利这么做吗?想到这里,我还是狠心的扳开了他的手:“火熄了,奴婢得去添些炭。”
他失望的目视着我蹲到炭火旁,愣愣的望着火苗的窜动,低声的说:“你已经等了他这么久了,有结果吗?难道说你还要继续这么浪费光阴、消耗青春?”
我麻木的听着他的话,不置可否。想着对胤禛那渺无边际的等待,怅然若失:“那你呢?你喜欢我只是因为四阿哥,如果没有他,我在你眼中只不过是个一无是处、扔到人群里恐怕你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的女人,不是吗?”
他怔怔的看着我,我自嘲的笑笑。大概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跟他说这些,其实我根本就不希冀他会回答,只是一点一点的往盆子里添炭。却不妨他叹了口气:“或许你说的没错,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那种好胜心的话,恐怕真的不会……”他掀开褥子的一角,趴在塌沿:“有时候我还真羡慕四哥,那样一个冷若冰霜的‘铁碗阿哥’怎么就让你如此甘心等待?不过又不得不感谢他,因此,才让我认识了你。”说着说着他一下笑了出来:“要说你有什么好?还真把我给难住了。当差不谨慎,做事不牢靠。有时候我就在想,你进宫是不是就是为宫里添乱来的?”
我听的不觉想笑,可是转眼却又没来由的哽咽住了,又听他说:“不过这才让我见识到了那一份与众不同的特别。第一次挨除了皇阿玛以外人的骂,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气的吃不下饭……”
“还有为此挨了二十大板。”我接口说,心中泛起了浓浓的愧疚感。
“咳……咳……”他笑的直咳嗽。我赶忙起身,倒了一杯热奶子过去,跪在脚塌上轻嗔道:“挨了打还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快,喝点东西早些歇吧!不然身子骨熬不住的。”
他心满意足的欣赏着我罗里罗嗦的嘴脸,浅浅的弯着嘴角,听话的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喝完了,我顺手去接,却不料被他连杯带手一下握在了手心。我怕扯到他的伤口,想抽回却又不敢用力,抬眼慌张的去看他。他的眼中闪着莹光,无所顾忌的蔓延,手心里的温度像是电流一般迅速贯穿我的全身。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他仿佛和平日里判若两人。不再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傲气,有的只是坚挺的铮铮傲骨,和那份义无返顾的决心。
我的手微微一抖,那夹着的杯子“哐铛”一声摔落,一下敲醒了尚在混乱状态下的我。“爷……歇了吧!奴婢要……要收拾了。”我结巴着颤声道,想趁机抽出手来。
“别逃!”他顾不得伤口,紧紧的捏着我的手,肩上的褥子随着突然撑起的身子慢慢滑了下去,露出月牙白的中衣。“别走……”那种近乎恳求的语气深深触动了我内心的软弱。我感受着他这份不懈的坚持,在心底一遍遍的问自己: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有时霸道的无所畏惧,有时又乖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