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远的香气在整间屋子里蔓延,我静静的坐在镜子前头,望着里面那个越来越陌生的女子,无声,无情。或许我是走的太远了,再也回不到原点了,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有多怀念过去的生活,没有争斗的生活。
“这十天小桐几乎都没吃过一顿饱饭,娘娘,再怎么样也容奴婢送点吃的给她啊!”宝妹见我没出声又道。
我豁的起身:“想要当本宫的奴才多了去了,像那种背主弃义的小丫头本宫不会有丝毫怜悯。宝妹你最好给我放聪敏些,不要再做那些无谓的求情,因为没有人会接受。”
“娘娘!”
我不敢去看宝妹那张挂满泪痕的脸,就如同我不敢去看镜子里属于我的那张脸一样。皇权的征程是要用无数鲜血和白骨堆砌而成,后宫的战场也是一样,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被迫。
外头有太监进入,我瞥了眼,是皇后的人,我没有表情的问:“年羹尧来了?”
偏殿里
卸下了戎装的年羹尧还是一股逼人的势气,他才比胤禛长两岁吧,可看上去却似乎年轻很多:“懿君,我好想你。”
“这次会面是极秘密的,我们还是长话短说。”我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官员贪墨受贿,黄河又发大水,到处都是难民,为了赈灾,国库已经空虚,皇上的意思是,尽快开战。否则朝廷难以支撑前线,你这大将军也就当到头了。”
“你这么着急见我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年羹尧失望的凝视我,好象是我把他美丽的幻想统统打破了。
“还有什么事比这件更重要了吗?”
“如若我现在开战,雍正就他就没了后顾之忧。那么,我还能手握兵权吗?还能获得源源不断的钱粮吗?”
“你迟迟不开战,你叫皇上在朝堂上如何服众?你就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些?大军凯旋,你就是大清的功臣!不比你现在蜗居西北好的很?”
“你懂什么?”年羹尧黑红的国字脸上一双炯炯虎目,刚劲的双手坚实的握住我的肩头:“功臣值多少银子?一个亲王的顶戴吗?我不稀罕,我要做西北王,真真正正的西北王。”
又是一个野心家!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就不怕皇上怀疑?”
“你放心,我会酌情而视!”
“没有时间了。”我掰下他放在我肩头的手,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你屯粮兴兵那么久,一定部署的差不多了,应该也不差少个几天吧!还有,你一定猜今天是皇上派我来的,其实叫我来的人是皇后。她手中握有我们年家的把柄,不要问我是什么,总之,你听我的便是。”
“我早说过,你太过心慈手软,如若当初你杀了她……”
“别说了。战还是不战,给个明话!”熠熠的目光射在他的脸上,从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我能清楚的看到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女子。再不是楚楚可怜的模样,而是顽强不逊的逼视。
因为她有把握!
从偏殿回来刚刚踏入承乾宫,宝妹急急的跑来:“娘娘,小桐被皇后的人带走了。”
我意料中的点了点头:“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宝妹诧异于我的冷静,反而有些结巴:“皇后的人撂下话说……说既然娘娘嫌这奴才碍眼,皇后就把她带去调教,免得在承乾宫饿死了人让娘娘难堪。”
我轻轻的迈步入内,装饰的屏风一扇扇的像树木那样普通的越过。小桐,这一回,成败就在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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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展顺利的超乎我的想象,五月,西北大捷了,胤禛下旨召年羹尧回京。
养心殿的气氛仿佛也为这一迟来的胜利而变的活跃起来。今晚,胤禛翻了我的牌子,我想,一个月才翻一次牌子的皇帝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我踏着小碎步进了暖阁。在门口,方巧遇到弘历。我一喜,自从进了阿哥所后,好久都没见到他了:“弘历!”
“母妃,皇阿玛叫儿子去办点事,若母妃没有什么事的话,那儿子先告退了。”弘历长大了,一身月白色实地纱褂衬托的他愈加俊逸,可我们之间却也变的越来越生疏。这就是皇家的悲哀吗?
我望着他施礼告退的样子,黯然无光的送着他的背影。
太监通传后,我便进了屋子。里间,六十趴在胤禛的身上,用力的扯着他腰上明黄色的荷包,一边爽朗的笑着。我静静的看着他们,终于明白了弘历落寞的原因。
“够了够了,阿玛玩不动了。”胤禛喘吁吁的笑道,一边吩咐太监把六十抱下。
“阿玛,您还欠六十一个故事哦!”六十歪着脑袋撒娇的说。
“忘不了。哈哈哈……”胤禛许久都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
待他们走后,胤禛拉我到塌上:“我今儿好开心。”
“打了胜仗,皇上终于能松一口气了。”我心不在焉的坐着。
“对了,上回那盘棋没下完,今晚接着下。”
对弈不仅需要运筹帷幄,还要全神贯注。可今晚的我,无论怎样都无法专心于这一小小的棋盘,满脑子都是其他东西。
“六十的名儿我已经想好了——福惠。好听么?朕要他永远都做一个有福的孩子。”
“呃?哦好!”
“有些勉强嘛!”
“皇上日理万机还为这些小事伤神,懿君过意不去嘛!”
“是啊,说起来,朕已经有三天没睡上个囫囵觉了。”胤禛揉着太阳穴轻轻的闭上眼睛。
我乘机下了一枚子:“不是我趁人之危,怕是你存心让我吧!瞧,我可要赢了。这就叫:打虎需趁虎睡时。”
他惊讶的看了一眼,转瞬又捏起一枚棋子笑道:“可别笑的太早,你这只狐假虎威,遇到真龙天子就得缴械投降!”
“什么啊?”我迷糊的瞧了眼棋盘,果然,他不知下了哪一步棋,瞬间就将局势逆转:“喂,我没看清,不算不算!”
“君子落子无悔!”
“我是女子!”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还是老样子。”
会吗?
“你累了,多休息会儿吧!”我扶他躺下,没来由的想截止这一谈话:“有那么多的总理事务大臣,也不晓得好好利用,就知道一个人辛苦,日后得扣他们俸禄。”
“凡事还得亲历亲为啊!再说,任命一个总理事务大臣,并不是像表面来的那么简单。比如隆科多,明着让他升官,其实是卸除了他的兵权。这一点,你是不会明白的。”他是因为信任我才会对我这么说的吗?可我却因为他的信任而感到惶恐。
“隆科多……他不是功臣吗?为什么要降他的职?”
“朕最恨那些朋党!隆科多因拥立有功就骄妄自大,门下向来趋炎附势之徒,缔结党羽……”他侃侃而谈,不知不觉中又开始用“朕”了。
是因为这样吗?还是由于隆科多知道太多秘密?有一句话说:知道别人的秘密是一种负担,尤其当这秘密的主人是君临天下的皇帝时。我突然又想起了失踪好久的布拉扎,名曰住持实则被软禁的文觉,还有那些日后没有好下场的阿哥们,一丝惧色笼上心头。那我呢?
“你怎么了 ?”他关切的问道。
“哦,风大,有点冷。”
“那把窗关上。”他轻柔的说,转而吩咐太监去关窗。
我默默的注视着身旁的他,突然感觉那是一种透心的寒,仿佛不是一扇窗就能阻隔的了的寒凉,寒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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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电脑崩溃了,拖到今日才更新,罪过罪过!
第十五章 鸟尽弓藏(更新)
六月,年羹尧凯旋而归。
胤禛让百官到午门跪迎,还亲自迎接并亲手去解年的战袍。胤禛的性子我太了解了,这么做决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又想到了那日他口中的隆科多,不觉有些凉飕飕。大将军凯旋,恩赐自是不必说,年羹尧被意外的封为一等公,这对历代的汉臣来说都是很少见的。而年羹尧却一点都不知收敛,大讲排场,对于那些见风转舵的官员送来的赴宴帖子是来者不拒,从中收受了多少不义之财。
承乾宫里,送来的奇珍异宝不胜枚举,自从年羹尧大捷而归,胤禛的赏赐几乎每日都有。面对着琳琅满目的珍品,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年羹尧啊年羹尧,若是再不知收敛,那咱们的下场恐怕就……
“娘娘!”宝妹的叫声一下打断了我的思路:“这枚黑珍珠好漂亮哦!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珍珠耶!”
我不禁被她手上握的东西所吸引,有鸡蛋这么大的珍珠,通体光泽毫无瑕疵,确实美不胜收。
“皇上可真疼娘娘啊!等会儿的家宴咱就带这个吧!一定艳惊四座!”宝妹道。
“不必了,这种风头不出也罢。”
“皇上赐的,若是不戴,岂不扫了皇上面子?”
我无奈的笑道:“好了好了,就依你罢!”
年羹尧回京也有好几天了,今晚胤禛在御花园安排了家宴。紫禁城向来就是个是非之地,年羹尧因大捷而骄妄自大的小道消息早已是满大街流传。先说进京后无视百官跪接,后又有士兵对胤禛的命令置若罔闻,只认将军不认皇上。不过胤禛今晚似乎很高兴,不知是刻意还是真心,仿佛一点都不受流言所影响。
因为只是家宴,所以才不过四个人,也就只有胤禛、那拉敏、我和年羹尧。年羹尧一边说着话,一边饮着酒,胤禛则不时小酌,笑吟吟的听他说西北的战事。我却有些胆战心惊,听说前日为年羹尧摆的洗尘酒宴上,他也是一路大吹大擂,惹的允祥不住打圆场。
“年贵妃今儿佩带的饰物可漂亮呢!皇上还真有眼光!”不妨,那拉敏一直斜靠在椅子上,微笑着端杯一啜。
我微微笑了笑,胤禛倒是望了眼我胸前佩带的黑珍珠,神色有些异样。
不料,年羹尧听了后两眼放光,醉眼迷离道:“皇后娘娘,这是臣托人从大不连颠国弄来的黑暗星辰,听说全国才不过三颗。臣那边还有一颗珍贵珊瑚,正要献给皇后。这一切都是仰赖皇上的如天洪福……”说罢,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大谈西北大捷。
我的天,这颗黑珍珠原来是年羹尧送的!我偷偷的瞥了眼胤禛,他还是很和颜悦色的盯着年羹尧没言语,可眉际两边却已浅浅的皱了起来。“年羹尧!”我豁的站了起来,也再不理会那拉敏那点心思,举起酒杯:“我们年家多仰受皇上的恩泽,今日咱们兄妹一同敬皇上一杯如何?”
年羹尧挺身而起,答应一声。
胤禛含笑举杯呷了口,眼光若有若无的瞟了我一眼,仅一眼,便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嗬,黑珍珠,年羹尧你个笨蛋!
我已经有好久都没见到胤禛了,御花园里,宝妹陪着我慢慢的踱着。
墙角边,似乎有几个人声:“听说皇上能够即位全凭了这位年大将军。”
“是啊,若不是年将军扯了十四爷的后腿,今儿这皇位还止不定是谁的呢!”
“听说当年年将军为皇上算过命,是天子之命,这才故意把年贵妃嫁给当今皇上。”
“怪不得皇上这么宠幸年贵妃!”
“够了!私言宫闱之事,你们是不想活了吧!”我瞪着那些无耻的宫人,声色俱厉。
“娘娘饶命啊!”那些宫女忙不迭的给我下跪求饶。
“都滚下去,若是再嚼舌头,你们就别想再见到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