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只是机械的问,已经吃惊不起来了。对啊,他什么做不出来,杀了于末又如何,和把他当做块破布一样扔了是一样的容易。裴启翰这种冷血动物做什么都不奇怪,我又比他好得了多少?
“哼!因为你!全部都是你造成的。他到死都念着你的名字。”他眼睛里泛着亮晶晶的光,激动并不适合他,他很少这么失态。我又何尝不是。看来,我和他终究都无法平静处理事关于末的感情问题。他把情绪稍微整理一下,继续道,“本来都很好,也没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跟我走以后从没提起过你,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甚至被我调教得很淫靡。我们处得很和睦,虽然我对他越来越没感觉,不过我仍然没有抛弃他的念头。直到你离婚。他听说你和郑敬森离婚了,就跟突然发病一样,发了疯的要去找你。我怎么都控制不住他,怎么打怎么骂他都跟灵魂出壳一样。我把他关起来,可是每次回去看他他都跟我反反复复念叨你,念叨你们的过去念叨你的好。你知不知道我听着多恶心多腻烦!我对于末也算是用情用心的了,唯一的一个,到头来我算个什么,代替品?!还是什么,他心里想的念的爱的痴的迷的都是你,简直不可磨灭。我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我的忍耐也有限度,最后一次他在我面前喋喋不休的求我带他回香港去找你,我一个没忍住,抬手一枪就毙了他……”裴启翰有点急躁的说完这冗长的一段过去,长长的吁出口气,仿佛这些年来的压抑郁结都释放出来了。
我听着心里早就麻木了,只有于末的死讯刺痛了心里一下。至于裴启翰因为他还心心念念的想着我而毙了他我一点意外和困惑都没有。那些留在于末灵魂里属于我的印记当然是不会磨灭的,其实他不杀了于末对他也是无止境的折磨。我们在岁月面前,都放弃了于末。还能厚着脸皮站出来讨个什么公道给于末么?简直笑话!
都过去了,我也随着他有点解脱的意味。我心里清楚,无论是我和于末的过去,还是裴启翰和他的几年爱恋,包括他亲手了结了于末都是久远的事情了。时间深深浅浅的把我们对于末所犯的罪孽刻下来,然后任随洗礼,最终也只剩个模糊。我们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仍旧在继续风流游戏,都为了自己而变得犀利尖刻,没有一个人为他做过什么,计较的都是自我的得失。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仇视对方,憎恨占有抢夺本身就是个笑话。我还有裴启翰都没有资格,这一点,到今时今日我终于清醒。
“这算什么,游戏早就结束。我们谁都没成赢家。你还回来找我干什么?为什么不结束得干脆点。难道你还想一枪毙了我,拉去给于末陪葬。你没有爱他到那个地步。”我自制的让声音听起来平缓,我并不想他发觉我潜在的挫败感和无助。
“呵!我没那么无聊。我回来,缠着你,是因为我不甘心。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毁了我胜利的喜悦。尤其是在胜利在握时,突然把我击垮。于末任我摆布了几年,最后他却为了你什么都不顾了,你那么对他他都不计较了。你说,我会放过你么?”他表情已经恢复原本的玩世不恭,甚至有点狠毒怨恨。我不敢直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放射出来的光芒可以灼伤一切。
“……你,毕竟得到他了。又何必……人都去了。裴启翰,我们都没真正给过于末什么,为什么他走了,也不给个安宁。我们这么,这么互相纠结,算个什么事儿,啊?”我手有点哆嗦,点了两次才把烟点着。
“李孝敏,原来你也会良心不安。我以为你那东西早给狗吃了。”他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没用火机,直接凑到我刚刚点上的烟,兀自深吸一口,他那端的烟滋滋的燃去一小节。我真是服了他了,做着这么暧昧的动作也能说出那么不留余地的及至讽刺。这个人一向是这么不按牌理出牌么?我似乎已经领教得不少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看我们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你既然是回来继续折磨我的。那我现在已经良心不安了,你还要怎么样?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难道不行么。已经八年了,不要再为这个人纠缠了。我早就不爱于末了,早就不爱了!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几乎是把最后的话吼出来的。我真的需要发泄,一刻也忍耐不了了。无论是个什么后果我都不管了。
“你这么快就受不了么?我还没开始报复,你这样的承受力我玩起游戏来可不够过瘾啊。”我疲惫而且带着点恶心的看他一眼,发怵的感觉一扫而空。他就是喜欢看我失控,看我像丧家犬一样,他就浑身舒爽。我凭什么给他裴启翰这样的方便,别人畏惧他恭维他捧着他爱着他,我可不,我只恨他,甚至生出厌恶来。
“姓裴的,我承认你能耐。今时今日能奈何我的人不算多了。你几年前不是你的对手,输得干干净净。现在你又说我断了你的成就感就要跟我讨回来。我不是怕了你,面对任何敌人我都不会畏惧,只是,我曾经把你当作敌人对手尊重、防备。现在我没这个心情了,如果你只是想再在我手里偿一次胜利果实的甘甜的话,我奉劝你不要这么幼稚。耍我?也是有代价的,近的看不见远的就说不准了。我现在再向你低一次头,希望你高抬贵手,放过彼此。我们没必要这个年纪了还为年轻时候的一点感情纠葛交恶。太磨人了,大家都有正经事要做。我以前不是你对手,现在我仍然承认你手段比我高。这样行不行?”我不知道自己的口气是否平和,但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完全没有考虑到逻辑,只是本能的陈述,内心一片寂静。深不可测。
他盯着我的眼睛研究了很长时间,直到海风吹得我忍不住划下一道冷冰冰的眼泪。真的不是我哭了,绝对是该死的风吹得我眼睛敏感。我转身出了房间,他也没拦我。就算回答,我想也不是真心,现在我能让他说什么?总不能一分钟就推翻自己前面的恶言恶语,跟我一笑泯恩仇吧。但是他没有一口拒绝我,说明已经动摇。无论最后他下个什么结论,我都只能迎面接受。若能彼此放手最好不过,若要继续纠缠我也不会退避和怯懦。我能表现的所有软弱今天全部都抖落出来了,从此以后他再也寻不得我一丝懦弱的逃避。
坦然面对,无论是喜是忧,这是我的习惯。尤其是在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的长时间躲闪之后,我坚信自己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悍。这个内循环在我体内也算是经历了一轮物极必反……
潦草晚宴
甲板上的风反而没有那么猛烈,我撞见一个华裔商人,印象不大深刻,可他认识我。亲切的上来和我打招呼,我们就站在没人的二层与三层之间的楼梯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都不知道他在和我说些什么,人和精神已经完全脱离,我靠着模糊的本能意识,应付着他。迎面看到裴启翰从刚刚的房间里走出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全身上下散发出一阵阵冷烈的强势,让人不可靠近。他没有搭理那个华裔的招呼,平缓的把目光扫过我,迟疑了几秒,头也不回的上了三楼,回到人声嘈杂的宴会中去。
唐真没过十分钟就找下来了。他站在楼梯间,礼貌的叫我。轻松遣走那人,我们并排站在甲板上,手握在一起,十指相扣。他给我温暖的勇气,支持着我。他缓缓的把另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也抽出来,绕到我身后紧紧拥抱我。我还计较什么呢,身边有一个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男人,甚至理解、关怀、溺爱自己,这样远远足够了,不应该是这么吗?
再回到宴会,我又恢复了交际状态,脸上挂着浅笑,连哥哥也没看出我的异样来。很好,就这样,我不断的提示自己保持下去。唐真忧心憧憧的看着我,时不时帮我挡下几杯劝酒。他也只能如此,用标准的唐真式的温柔爱护我,体贴我了。隐忍而宽怀,我亦没有这样伟大的境界,男人有时候还真是神奇的动物。我必要时给他传达一个“放心,我没事”的眼神。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再多的回馈我也拿不出来。不清楚上帝能不能原谅我这么自私,也可能他偏偏就希望我这么自私,他本就造的是个自私的女人。
母亲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这个年龄仍拥有自信、名誉、地位和优秀的儿女,事业被承认,家产雄厚,她还缺什么?肯定是缺少的,只是她不说出来甚至不会承认。她把我介绍给一个意大利的朋友,是她早年地产界的朋友,据说在英国和瑞士有几处漂亮的城堡,正盛情邀约我们母女前去。母亲显然是被这个男人追逐着,虽然两个人年纪加起来早就过了百岁,不过似乎仍然不居小节,沉湎其中。也许母亲根本不会对这个意大利的大胡子有什么情绪或兴趣,但是她仍然喜欢被爱被追求的玄妙感觉,让她整个人自信满满,神采飞溢。
女人始终摆脱不了天性,无论她多么强势。
整个晚上我拒绝了所有男士的邀请,只和唐真共舞,而且一曲接一曲。事实上我有点发泄的意味,因为伪装让我憋得难受,尤其是在我状态极欠佳的时候还要保持完美形象,更让我心底焦躁过虑。
裴启翰也象征性质的上前邀舞,不过我依然微笑着推辞掉,他不作多留,立刻面无表情的转身。我看得出他现在也很不爽,估计他也有离开宴会的冲动。可惜船早开出香港,他要回头也不可能,只能耐着性子演下去,何况他还一刻也安宁不得,周围一群人可不放他一分自由。
哥哥趁着盛食物的时候跑来打探我的婚期,他看着我和唐真的情形,一脸的乐观。我只能硬着头皮顶下来,不过我没说荒,我确实有和唐真结婚的打算,但是不是这么快。还得等我再培养些勇气才行,现在我自己还没完全说服自己。哥哥听完我遥遥无期的搪塞,很同情的瞟了一眼就站在不远处和朋友说话的唐真。我也顺着回头一眼,结果我刚回头就对上裴启翰凌厉的眼神,他一直没忽略我,我尚且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愿意和我解开心结,重新为人。不过我觉得那眼神里很多审视的意味,于是矛足诚意的回他一个淡笑,如果那算是笑的话。
夜里我和唐真在宴会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悄悄撤离人群。我实在是累了,他也不轻松。一晚上要应付不同的人群还要照看我,完全是双倍的消耗。一回到房间里我和他都瞬间放下虚伪的面具,紧紧相拥,没有目的的,仿佛只为了吸取彼此身上的最后一点热力。
指尖默契
重返陆地,我还是尽心尽力帮母亲应付完最后一个客人,然后开车回程家。小洛没有上船来,前日他突然发烧发热,不过我也不能因为他不上船,所以一结束我也顾不得唐真了,直接奔回上山。比哥哥他们都早。
“小洛,妈妈回来了。”我还没进屋就出声叫他。不过我看到的是一个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小洛来给我开门。我坐在卧室里的沙发上,打量着他,前晚还是高烧不退的样子,怎么一下子这么健康了。他倒也老实,直接跟我坦白是因为不想上船,刚好有点发热感冒,就装了一下。反正大家都忙着宴会的事情,也没人去研究他是不是真的那么严重。这个小家伙,越来越滑头。
他兴奋的拉着我去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