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无助的在水里趴了半响,一道道银链劈闪过浓墨厚重的夜空,狼狈和悲伤之余,我更感到无助!
一条生命在我手里,等待着我的救助,我不能倒下。
一咬牙,我摸到棍子又爬了起来,分辨清方向,又开始跌跌撞撞地朝太守府前行。
我不知道还有其他的药店没有,我唯一还知道的,就只有太守府的方向,唯一的希望,还有谢悠然。
还好太守府离妙仁堂不远,我扑到那森然高大的铜鎏金铆钉大门前奋力拍打着,嘶哑地喊:“开门,开门!”
“什么人敢夜闹行辕驻地!”里面人大声呼喝了一下,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
我一下子扑了过去,唯恐他把门再次合上,忙不迭地道:“这位官爷,求求你,能不能帮我找找谢军医,我家孩子病了,他答应让我来找他的,求求您行行好,去帮我传个话吧!”
来人一身短打劲装,外披轻甲,是个小士兵,一脸的不耐,皱眉道:“哪里来的乞丐,这里是你乱闹的地方么?快走快走,谢军医哪里是你说见就见的!”
我一把抵住他要关门的槛上,阻止了他的关门企图,继续哀求道:“官爷,求您了,行行好,那是条人命那,夜魈骑不是以铁血铮铮,不伤劳苦为宗旨的么?谢军医一向仁人为怀,他答应了我会给我看病的,你帮我传个话就好,求您了!”
那个小兵瞧了我一眼,有些纳闷:“哟,你个疯婆子的还挺有见识啊,是,我夜魈骑是有严令不许伤害百姓,不过这是官府,可不容许人撒野,看你可怜,我也不赶你,不过谢军医一早和侯爷被人请去了,还未回来,估计这麽晚,早歇息了,你要找人,还是等明儿个吧!别等了,既然急,去找别家大夫好了!”
说着话,就把我推了推,还是关上了门。
我彻底没了希望。
等,不是办法,我出来没有一个时辰也有半个时辰了,既然无法等到,只有先回去,我担心李三照顾不了生病的芙蓉。
咬咬牙,我只有再次回转,一路跌爬着在风雨里,雷电中,回到茅屋。
芙蓉的烧还是那么烫手,我没有药,无法请到人,思来想去,只有用物理降温法和听说过的土办法先强行将热度压下去,一早再想法去等谢悠然。
让李三烧水,和着温水我拼命给芙蓉擦身,通过摩擦她的身体扩张大血管达倒散热的目的,又拼命给她灌水,让她排汗排尿,带走热源。
一晚上,屋外风雨交加,雷电齐鸣,屋内三个人折腾得疲累忙乱,狼狈无比。
当一夜风雨终于淹没在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的时候,当日头冉冉从东方的海平面跃然而上的时候,芙蓉滚烫的身体终于转成低热,沉沉睡去。
李三偌大的年纪,一晚上的折腾也够呛,放下棉布,趴在床边打起了鼾。
这个老人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老实巴交的从不多想,可是他对于帮助人,却无怨无悔。
我也疲累的趴在床边睡去,直到日头西斜。
“陶姨,我饿!”一开眼,芙蓉虚弱地开口,小小的脸盘子因为一夜的折腾已然瘦了不少,巴掌大的脸,没有往日笑靥如花的灿烂,惨白的,还有些病态的红晕。
我摸摸她的额头,依然还有些低烧,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夜里可能还会烧上去,当务之急,我要带她去看病。
李三已经起来了,他带来了一碗只有一条鱼的鱼汤,是从海滩边捡来的鱼煮的。
我让芙蓉喝点鱼汤,自己也喝点,多少攒了点力气,对李三道:“爹,我得带芙蓉去看病,你在这里歇息,等我回来!”
老人点点头,我抱住芙蓉道:“芙蓉,能走么?陶姨要带你去看病,可是抱不动你走,你能靠着我走么?”
芙蓉虚弱得应道:“恩,我能走!”
还好芙蓉身量小,我也给她弄了个小拐棍,俩个人真正成了俩个乞丐的样子,浑身还有一晚的泥泞和的尿味,没有衣服可以换,只好这样了。
芙蓉给我指路,我给芙蓉依靠,我们一路蹒跚着进入了街市中心。
芙蓉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家教也很好,这样的环境下,她依然懂得照顾着我,听她小小的声量给我指明方向,心里多少有些叹息,崔家到底为什么,能抛下这么乖巧的孩子,到底是生命重要,还是名节重要,这样的选择,他们可曾后悔?
没有受到战火蹂躏的城区内依然如同战前一样人来人往,甚至比战前还要繁荣,因为战争阴影的消失,因为有卓骁这样坐镇一方的大将军的入驻,老百姓觉得安全无虞。
这样一个有几万人的大城,因为崔文意的善念,保存和免除了多少的血腥,可惜的是,斯人已去,没什么人谈论起这个英雄。
包子的香味伴随着吆喝声将我们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那透着热气的蒸笼冒着的白烟,过往行人递上铜板后掀开来满满当当的白面馒头,刺激着我们俩个的味蕾。
“陶姨,我想吃包子,我饿!”芙蓉毕竟是个孩子,她还是抵抗不住这样的诱惑,我都无法抵抗,虽然我看到的,是红红一片,可是那香味确实实实在在的。
我咽了下口水,看看自身,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可是,饥饿的诱惑依然使我牵着芙蓉走上前,卑微地道:“老板,可怜可怜吧,孩子病了,能施舍个馒头么?”
“哪里来的乞丐,快走快走,不要妨碍我做生意!臭死了!”那个小贩掩着口鼻一脸鄙夷,挥手赶人。
我心里有些酸涩,我到底活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居然要被人嫌弃至此。
可是,生命的基本,就是吃饱穿暖,为了活下去,我什么没有做过,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更小的生命。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点地:“求求老板了,赏口饭吃吧,孩子小,禁不起饿,她还在生病呢!”
有人说,生命诚可贵,尊严不可抛,说这个话的人,一定没有感受到过无论如何要活下去的卑微,这个时候所谓的尊严,真的不是什么值得保持的东西。
“老板!给这对母女几个馒头吧,钱我家主人付了!”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传过来,有人递上了几个铜板给买包子的小贩。
“嘿,你家主人真是好人,好嘞,那,拿好了!”小贩爽快的包了几个包子给递钱的人,那人转个身,递向我:“这位嬷嬷,请收好!吃吧!”
我万分感激的兜头就拜:“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对方乐呵呵一笑道:“别客气了,你也别拜我,是我家主人在对面酒楼看到,让在下给你们买点馒头解解饥饿的,我家主人可是个大夫,他说你这身边的孩子亏空的很,不补些营养可是不妥,您要谢,谢我家主人吧!”
我一愣,怎么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抬头,脏乱的发掩住了我的脸,我那模糊的视力一时看不清对方,可是却是觉得那身影也很熟悉。
“既如此,那麻烦您能带我们去感谢一下那位恩人么?我的眼睛不太好使,请您带个路,多有麻烦了!“
“呵呵,没问题,我家主人就喜欢看病,你遇到了是运气,请随小的来!”那个声音很是洪亮,当头带起了路。
我柱着拐杖艰难站起,递了个包子给芙蓉,扶着芙蓉跟着那汉子走。
街对角有一幢飞甍高楼的酒肆,看气派,就是家大酒楼,我和芙蓉如此狼狈,本不许进的,只是那大汉厉声呵斥了小二,又亲自带着我俩,上了二楼。
楼上似乎被包下来了,一片的桌椅,却只有临窗的位置坐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披沥着窗台外面雨后晴朗的碧空明亮的日头,洋溢着阳光般的温煦,冲着我俩走来的身影一笑,展露出旭日的俊美和和谐。
一百三十六 再遇
“我说真是那日看到过的二人,你还不信,果然吧,呵呵,二位,咱们还真是有缘那!”
我的手,一哆嗦,那怀里火热的馒头滚落地面,雪白的馒头在地上弹了弹,向前滚去,直落到一双薄底乌帛翘头靴边转了转,停下了来。
我有些怔忪地望着眼前一副绝美的景象,明明那么飘渺,却近乎清晰,那是梦里萦绕了多少次的美丽,刻画进我灵魂深处的美景。
屋外晴日方好,碧空如洗,抹划过一条条淡如缥缈的细纱烟云,昨夜的风雨,洗净了天地的尘螨,荡涤了岁月的峥嵘。
那个缠绵我灵魂的人影,贴着窗坐着,无声无息,无动无妄,岁月静好,不染风尘。
曼妙的日光描临着他优雅的侧线,银龙金线,晃闪着我的眼,在一片红里,透出波光粼粼。
黑缎绸面的锦衣,描着金线的精美纹路,反衬着白日的阳光,透出的,是肃杀和冷漠。
这么冷,这么疏远,他静静坐在那里,却如同俾睨众生的神祗,无有一丝的尘火味,所有的喧嚣都与他无关,所有的欢乐,笑闹,熙攘,都和他遥远分离。
苍白,美丽,却冰冷,无声。
他这是怎么了?
他的身形似乎瘦了许多,也更缥缈了许多,仿佛这世间,已然没有这个出世的神祗留恋的一切,他只是冷冷看,冷冷听,却无动于衷。
那个在我耳畔调笑温言的人,那个抱住我嬉闹诉求的人,似乎只是我的幻觉,一丝一毫也看不到了。
是我的眼太朦胧么,我在那反射来的阳光下,无法看到那双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眼里任何的思绪,只是一种疏远而茫然的冷漠反射出来的光芒。
“这位嬷嬷,您还好么?”谢悠然及时的打断我的思绪,却把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弯下腰,摸索向那雪白的馒头,却在触碰到那双脚边缘时一顿,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道:“对不起,侯,侯爷,我,民妇打搅到您了么?”
那尊像纹丝未动,只是捏着酒蛊出神。
“陶姨!”怯怯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志,我低下头,抱住了芙蓉用细微的声音道:“侯爷见谅,民妇,民妇只是想感谢您,您的施舍!”
头顶依然缈无声息,好似我的心,空荡得没有生机,寂静的如同荒芜。
我伸手,捡起那脚边的馒头,雪白的皮上,已经沾染了星星点点的尘土,衬得那雪白斑驳污秽,如同人生,曾经的清澈,无奈沾染了一身的尘土。
素衣染缁尘,人生无奈,不思量,只是叹!
我默默剥去那层皮,交给芙蓉,还好,没有完全不能吃,虽然这样吃不卫生,可是我们的处境,能有这一顿,还不知道是否能吃到下一顿呢。
“啊呀,这包子都掉了,不能再吃了,嬷嬷,您的孩子可是有病在身,我看,你也身染沉疴,哪里能再吃这些东西,来来来,既然我看到了,就不能不管,那日害你们摔了,今日补偿,您和您的孩子就在这里吃了饭吧,如果不弃,在下给您看看病如何?”
谢悠然那抹阳光总是人生里最大的希望,还是那么热情和有爱心。
我抱住芙蓉朝他深深一躬身,扑通跪了下来:“多些这位大人,民妇确实是想找您,这孩子昨晚烧了一夜,不知道大人可否给孩子看看病?”
“呵呵,这没问题,既然让我碰到了,那就是有缘,昨日我就看到这孩子有些蹊跷了,不过实在是急,还想找时间找找你们,不想,今日又碰见了,正好正好,既然如此,你俩就在此吃了饭吧,一定饿了吧,来来来,一起吃吧!”
谢悠然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样子,在戎麓我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