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坐定,发现车里还有一人,承大奶奶。
承大奶奶脸色苍白,发髻都凌乱了。她见到木婉薇被拧到车上来,惶恐着神色问了句,“五姑娘,那个太监说皇后娘娘传咱们进宫觐见,你可知是什么事儿?”
木婉薇摇头,她从前厅里走出来还未入了后院就被揪上了马车,此时也正糊涂着呢。
这时那两位嬷嬷在两人身边坐定后,几乎是同对两人轻喝了声:
“别说话!”
“不许说话!”
承大奶奶这几个月来在安平侯府里顺风顺雨惯了,当下便对她身边的嬷嬷撂了脸子。
木婉薇则把头低下了,在这种时候摆架子是自讨苦吃。
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嘈杂声后,马车突然一晃,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疾驰了起来。
木婉薇没扶稳,一下子滚落到了地上。爬起来后,她终于知道承大奶奶的发髻是如何乱的了。
承大奶奶的情况也不好,发髻更乱了,右手紧紧抓着车窗,左手捂着嘴,似随时能吐出来一般。
那两名嬷嬷却如和马车的车身粘在了一起一般,没有任何的不适。板着脸,目光死死的盯着木婉薇和承大奶奶的身上,似乎稍眨下眼睛,她们就能变得蚊虫飞了一般。
就在木婉薇被颠的恶心的想吐时,赶车的小太监发出一声急急的‘吁’声,将马车停下了。
承大奶奶一个不稳,又滚落到地上,张嘴吐出一口酸水。没等承大奶奶爬起来,先行跳下车的嬷嬷已是架了她的胳膊把她揪下了马车。
又伸手来拉木婉薇,木婉薇连忙道了句,“不劳烦嬷嬷,我自己能走。”
便是这样,在下车时还是被嬷嬷用力拽一把,差点摔倒在地。
前行赶车的小太监已是跑进宫门唤来了两顶轿子出来。
两个嬷嬷把刚站稳的木婉薇和一个劲儿反胃的承大奶奶塞进轿子里后,连着说了两声快起轿后,轿子又在宫墙里飞驰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轿子停下了。木婉薇和承大奶奶又被从轿子上拎下,推到了一间阴暗的茶不间里。
茶水间内茶香萦绕,水壶茶具却散落了一地。在靠近东侧墙角的地方,跪着几名低着头的宫女嬷嬷。
抓着木婉薇胳膊的那个嬷嬷把木婉薇推到一张小凳上坐下,冷冷的道了句,“木姑娘,面见皇上皇后时不能失仪,快些将妆容整理齐妥。”
承大奶奶身边的嬷嬷,亦是说了同样的话。
木婉薇扫视了一圈屋子没发现镜子或是水盆之样的物件后,抬起手细细摸自己的发髻。有乱的发丝,用力的按了按,又将一枝快要滑落的珠花重新插好。
顺着两边耳朵一直摸到肩膀,又看了自己的罗裙绣鞋,见没什么不妥后,把手放下了。
抬头间见那个嬷嬷正盯着自己看,小声问了句,“嬷嬷,这样可是整齐了?”
那嬷嬷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此时,承大奶奶也是整理好了,只是嫩粉色的裙摆上沾了先前呕吐的污渍,她用帕子擦了几遍后都没擦掉。
正这会子,又有一名身着粉衣的宫女一名身着蓝衣的嬷嬷被带了进来。被推得跪在地上后,那名身穿粉衣的宫女忍不住痛哭起来。
木婉薇身边的嬷嬷立了眼珠子一声厉喝,“再哭,拉出去杖毙!”
那粉衣宫女吓得一哆嗦,不哭了。
木婉薇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安,她抬头去看承大奶奶,见承大奶奶也正在不安的看着自己。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有两个小太监从东南角里托着一个额头上带着鲜血,睁着大眼,明显已经死了的粉衣宫女出来了。
木婉薇骇得心一哆嗦,在那两个小太监托着宫女经过时,连忙把眼睛闭上了。直听着脚步声远了后,抬头去看两个小太监突然出现的地方。
原来那里有个门,因屋里的光线不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知道这间屋子同另一个屋子相连后,木婉薇侧了耳朵去听。听了许久也听不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刚想放弃,便听到一声碎瓷声。
刚刚那嬷嬷说要去见皇上和皇后,那在隔壁的人,定是皇上皇后了。也就是说,此时震怒的是皇上……
得出这个结论后,木婉薇更加的惶恐了。
正胡思乱想着,先前那两名小太监又从里面拖出来一个宫女来。这个是活的,只是脸上带了青肿,嘴角还有血迹。她不停挣扎,大叫冤枉,说她是被诬陷的。
那宫女被拖出去没一会,外面便传来了杖责声和那宫女的惨叫。只一会,便没了声息……
木婉薇吓得一个劲儿的哆嗦,连呼吸都不顺了,再去看承大奶奶,见承大奶奶慢慢从凳子上滑坐在了地上,她身边的嬷嬷正连拖再拉的把她往凳子上扶。
还没等嬷嬷将承大奶奶拉起来,一个身着红衣的太监从那个小门走了出来,道了句,“传安平侯府木刘氏和木五姑娘木婉薇觐见。”
木婉薇一抖,后背渗出冷汗。她愣愣的站起身,脚如踩在棉花上一般跟在了那个红衣太监的身后进了隔壁的屋子。
是个宫殿的正殿,装饰的富丽堂皇,一看便是嫔位以上的妃嫔所居的地方。地上跪满了妃嫔宫女,从穿着和发饰上来看,品级都不低。
木婉薇才在那些妃嫔中瞄到了木婉柔和木婉晴的身影,便被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娘娘踢了下小腿,‘噗通’一声跪下了。
膝盖上传来的钻心痛感,让木婉薇倒吸了一口冷气。
承大奶奶被两个宫女架着跪在了木婉薇的身边,脸上已是没了一丝血色,似是大病之人一般。
把木婉薇踢跪的那个嬷嬷对着主位福了下身子,道,“皇上,皇后娘娘,安平侯府的木刘氏和木婉薇已经带到了……”
木婉薇抬头用余光看了眼一脸怒气的皇帝和板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的皇后,磕个头请了安。
皇后看了眼木婉薇刚想说话,跪在最前面,右脸上带着个巴掌印的木婉柔便指着木婉薇大声悲泣了起来,“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冤枉。那些丹药,皆是臣妾的五妹妹所赠,说是有美容助颜的功效。臣妾只当这是好东西,便将它赠送给了几位娘娘服用……臣妾,臣妾是真不知道那里有毒啊!”
木婉薇心中大惊,跪直了身子将目光递向了木婉柔。此时的木婉柔哭得梨花带雨,指着木婉薇的手一直在抖着,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没有,那丹药里没有毒!”木婉薇将视线从木婉柔身上收回,看向了皇帝和皇后,争辩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敢用性命担保那些丹药里没有毒!”
木婉晴就跪在木婉柔的身侧,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揪住了木婉柔的衣领,恨意滔天的问道,“三姐姐,你好狠的心!五妹妹那般帮你,让你恢复美貌重获圣**,事到如今你却这般陷害于她。你的心,当真被狗吃了吗?!”
两个宫女上前拉开了木婉晴,木婉柔无力的瘫在了地上。她捂着脸痛哭道,“四妹妹,她是我的亲妹妹,若不是那丹药真的有毒,我怎会将她牵扯进来?你可曾听母亲说过,这丹药伤身,安平侯府中就曾经有人因这损了性命!我若是早知道,怎会自己去服药,又怎会把丹药送给几位娘娘服用!如今五妹妹将我害到这种程度,你还要帮她说话吗?”对木婉晴说罢后,跪爬到承大奶奶的身边,拉着承大奶奶的袖子又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此事我大嫂嫂最是清楚,您一问便知!”
皇后将视线转身承大奶奶,冷声问道,“木刘氏,可有此事?”
承大奶奶看了眼身边的木婉柔,又回头看了眼面无血色的木婉薇,最后点了头,“确有此事,被害死的是臣妾房中的姨娘,和她腹中还未成型的孩儿!”
☆、第 210 章 疏远
不知名的宫殿中,木婉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脑子里嗡嗡鸣响,耳旁除了木婉柔的哭诉声外,便是承大奶奶口中说出来那句,她的丹药的确害死过两条人命。
心中突然无力,木婉薇双手拄在了地上,轻闭上眼眸,呼吸更加困难了。
只一瞬,她又抬起头去看皇帝和皇后,想要出声为自己辩解。此时,跪在最后面的贤贵妃开口说话了。
她跪直身子,将视线落在木婉柔身边的承大奶奶身上,冷冷的道了句,“木刘氏,你可知道,欺君是死罪,重则诛九族!”
承大奶奶身子一哆嗦,想回头去看是谁同她说话,却被木婉柔猛的拉住了手臂。
木婉柔回头看了贤贵妃一眼,对承大奶奶又质问道,“你房中的春苹可是一尸两命?”
承大奶奶神色惶惶的点了点头。
“死前可是服用过芙蓉养颜丸?”
承大奶奶又点头。
“因这事,安平侯夫人是不是惩处了她,”木婉柔将手指向木婉薇,“还将她的丫鬟打发掉了?”
承大奶奶再次点头。
木婉柔松开承大奶奶的手臂,宽大的袖摆挡上娇美的容颜上,又哭开了,“皇上,皇后娘娘,这还用多说吗?”
木婉晴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承大奶奶和木婉柔的面前,对木婉柔挑眉道,“既三姐姐问了大嫂嫂几句话,那我也要问上几句。”
“我问你,”木婉晴凌厉的目光如刀子般扫向承大奶奶,“当时春苹母子的死因到底为何!”
“因,因为服用了芙蓉养颜丸……”承大奶奶抬头去看木婉晴,只一眼便低下了头,额际的冷汗流了下来。
“大嫂嫂,你可是把话咬准了。”木婉晴回身又对皇帝和皇后跪下,对皇帝喊道,“皇上,臣妾有人证可以证明臣妾的五妹妹同良贵妃的死无关!”
皇帝看着木婉晴良久,说了一声传后,先前那个将木婉薇带进来的红衣太监出去了。须臾,领了一个身材矮小,脊背佝偻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便是木大老爷暗中找到安平侯府为春苹验尸的仵作。
仵作踉跄跪地,身子已是抖如筛糠。
木婉晴对那仵作高声喝道,“我且问问你!两年前你可是受了木家大老爷所托,前往安平侯府为一个死去的孕妇验尸?”
仵作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对着木婉晴叫了声贵人娘娘后,细细说出了他前去安平侯府为春苹验尸之事。
木婉晴想听不是这些,她打断仵作的话后直言问道,“你只同我说,那孕妇是因何而死!是食了什么样的有毒之物!”
那个仵作磕了头后道,“那孕妇死于血崩,起因是服用了大量的朱砂。据……”
“这就可以了,”木婉晴听到自己想听的,又出声打断了仵作,转头看向皇帝,神色坚决的道,“皇上,那个孕妇死于血崩,起引是朱砂有落胎之效。良贵妃娘娘无孕在身,又如何会因为那丹药而亡?皇上,为了不让良贵妃娘娘殁的不明不白,臣妾肯请皇上宣太医院内最德高望重的太医进殿,为为良贵妃娘娘验尸,查明死因!”
木婉晴此话一出,殿中作时安静了。
角落里一名年轻的太医开始瑟瑟发抖,良贵妃病重后的身子一直是他在照料着。
木婉薇听明白也看明白了。
自己是被木婉柔拉出来垫背的,木婉晴帮的也不是自己,她是处心积虑想要木婉柔的命,不,是想扳倒木婉柔身后的皇后!
枉死的良贵妃娘娘,不过是皇后和贤贵妃争斗的牺牲品。
又或是,良贵妃也是争斗之人,只是棋差一招,落败出局!
皇帝握紧拳头,一脸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