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为平常的要求,落在安庆王妃的耳中,变了别样味道。
在她看来,镇国公夫人和朝瑰公主前来送医婆是假,真正的原因是木婉薇私下里给两个府上送了消息……
这,便是安庆王妃现在不敢冒冒然动木婉薇的原因。
朝瑰公主身为嫡长公主,地位已是超然。镇国公战功赫赫,又刚送出去一位和亲公主,正是得皇帝重用**信的时候。
这两个府邸,岂是能轻易开罪的?
沉着心思思虑须臾后,安庆王妃斟酌着言辞,长吁短叹的将前**的事儿对镇国公夫人和朝瑰公主挑明说了。
反正两人是揣着明白使糊涂来的,她便将态度放低些,尽量将事圆过去。
却不想,安庆王妃刚将事情讲完,镇国公夫人便惊得打翻了手中茶盏。
朝瑰公主微愣之后更是勃然大怒,她拍案而起,对安庆王妃高声怒喝道,“安庆王妃你放肆!我女是皇帝亲自下旨,赐了金册的安庆世子妃。如今,你竟然纵容你的娘家侄女,对我那小小的外孙下毒!还意图谋害我女腹中不足三月的孩儿!这事本公主若容了你,你岂不是当我北元皇室任人欺凌!”
因自小身子弱,朝瑰公主算是整个皇室中最为和气的一位公主。这几十年来,真正发脾气的次数,用一个手掌便能数得过来。
如今这番震怒,当真是将跟在她身边侍候了几十年的嬷嬷给惊到了。
安庆王妃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了,便是被朝瑰公主的怒气吓得心惊肉跳,脸上的神色依旧是不减半分。
待到朝瑰公主将话说完,气得捂着胸口猛咳的功夫,她苦口婆心的劝道,“亲家母还请息怒,这事我也是气急,并无半点包庇姗儿的意思。现在不去处置,不过是因她腹中怀着孩子……”
“姗儿?叫得真是亲切!”朝瑰公主扶着案几喘息,冷笑一声后问道,“怎的,按安庆王妃的意思,那贱妇腹中怀的是江家子孙,我女儿腹中的便不是江家子孙?”
镇国公夫人已是气得身子发抖了,听闻朝瑰公主这话,在旁边怒着容颜冷冷的出声,“还是,我那外甥女腹中的,不是安庆王妃你的子孙!”
论身份,镇国公夫人不及安庆王妃。可论夫家在朝堂上的权势,镇国公夫人可算是整个北元腰板最硬的。
镇国公夫人和朝瑰公主一人一句,让安庆王妃额上的冷汗渗了出来。
深吸了几口气后,安庆王妃对两人问道,“按着亲家母和亲家舅太太的意思,此时应该如何论断?”
“安庆王妃此话说的好不讲理。”镇国公夫人从坐位上站了起来,板着容颜,咬牙切齿的回道,“安庆王府内宅中事,何时轮到我和朝瑰公主两个外人插手了?我们若真能插手,又岂会让薇儿白白受了这般天大的委屈?”
朝瑰公主没再废话,让丫鬟将她扶稳后,随便唤了个婆子,高喝一声,“前面带路,本宫要去看本宫那被人可着劲儿欺凌的女儿!”
安庆王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步走到了两人前面,道,“我给两位亲家带路。”
说着,扶着赫嬷嬷的手走在前面,带着镇国公夫人和朝瑰公主往兰苑的方向去。
一行人走进花园刚绕过假山,耳侧便传来了阵阵婴啼。那撕心裂肺的嘶哑哭声,在穿透了层层院落后,依旧是震得人心底发麻。越靠近兰苑,那哭声越大,听着也越让人毛骨悚然。
镇国公夫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启哥儿未满月前都是在镇国公府居着的,她认得启哥儿的声音。
可就在几人急急走进兰苑的院门时,那哭声竟是嘎然而止了……
安庆王妃脸色骤然变得青白,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启哥儿要是在这时候去了,镇国公府和朝瑰公主府可会善罢甘休?
没等愣在原地的朝瑰公主和镇国公夫人做出反应,安庆王妃凄声叫了声‘启哥儿’,将帕子按在眼角,扶着赫嬷嬷的手往启哥儿的屋子急步跑去。
镇国公夫人和朝瑰公主一见,连忙在后面跟了过去。
三人带着丫鬟婆子一走进启哥儿的屋子,便被屋内的情景给惊到了。
桌几板凳倒了一片,地上全是碎瓷,披头散发的木婉薇跪坐在**榻前的地上,抱着双眼紧合的启哥儿阵阵发抖。脸上没一丝表情,眼泪从空洞的眼睛里大滴大滴的滑落。
芍药带着青梅几个丫鬟跪在地上,一边擦眼泪一边劝木婉薇放手。可木婉薇就如没听到一般,只用手去一遍又一遍的摸启哥儿无一丝血色的小脸。
看到如此情景,安庆王妃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她连忙抓住站在一旁的刘御医,急声问启哥儿怎么了,可是不好了。
刘御医长叹一声,背过身子用袖摆擦了眼角的泪,道了句启哥儿是哭得昏厥过去了。眼下,要把启哥儿救醒才行。
可木婉薇抱着不松手,任谁劝都不松手……
镇国公夫人听罢长松出一口气,她来到木婉薇的面前,看了眼启哥儿后,对木婉薇劝道,“薇儿,松手,启哥儿没事,只是,只是睡过去了……”
话临出口,镇国公夫人将晕改成了睡。
木婉薇这才看到了镇国公夫人和朝瑰公主,嘴一瘪,脸上露出了悲色。
她低头亲了下启哥儿的额头,泪如雨下,“太苦了,舅母,他才这样小,是我没用,没有护好他。舅母,太苦了……”说到最后,木婉薇抱着启哥儿轻晃,小声的呐呐道,“江顼,你回来……我顶不住了……”
这一声,唤得她身侧的几个丫鬟心都碎了。
屈郎中长叹一声,拿着银针走到木婉薇的身后。给芍药使了眼色后,稳准快的将针刺到了木婉薇的睡穴上。
木婉薇双眼一合,身子向一旁倾了过去。芍药连忙接住,青梅则把启哥儿接到了怀里。
屈郎中单膝跪在地上给木婉薇诊了脉,眉头一皱,脸色变得不好。
抬起头,对急急问他怎么了的镇国公夫人直言道,“脉相已是极弱,若再这样下去,只怕腹中这个要不保。”
朝瑰公主扶着丫鬟的手,细细对刘御医问了启哥儿的症状。细思后,当机立断,让丫鬟婆子们收拾东西,要马上将木婉薇和启哥儿带回朝瑰公主府。
安庆王妃连声阻止,“朝瑰公主,使不得,世子妃是我的儿媳,眼下这种境况全是我管理府宅无方造成。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让她回公主府,我对这个媳妇儿,心中是一千一万个满意……”
若木婉薇还在安庆王府,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或眼下去了朝瑰公主府……
话未说完,启哥儿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刘御医,已是对启哥儿的拇指施了针……
屈郎中走上前来附和了安庆王妃的话,木婉薇身子太弱,禁不起马车劳顿。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让木婉薇卧**休息,不然,腹中的胎儿难保。
朝瑰公主犯了难,将目光递给了镇国公夫人。她到底不是木婉薇的生母,这种大事,还是要镇国公夫人做主才成。
镇国公夫人也是犯了难,赌这一时之气硬将木婉薇往回带是圆了脸面解了气,可要真伤了木婉薇腹中的孩子,只怕木婉薇也活不下去了……
正犹豫着,随两人而来的医婆说话了,“若镇国公夫人和朝瑰公主放心,便将世子妃娘娘交于老奴照顾。老奴曾经侍候过世子妃娘娘一年有余,对世子妃娘娘的身子十分了解。至于小公子……刘御医和这位郎中的医术精湛,可到底是人少力薄。不如这样,还请朝瑰公主劳烦一趟,进宫回禀了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让御医院众位御医一齐诊看……”
安庆王妃脸色又是一变,这,就等于是将安庆王府里的肮脏事揭露在皇太后的面前了。犹豫了须臾,她道了句同朝瑰公主一起入宫去求皇太后……
下了决定后,她吩咐赫嬷嬷出去让婆子准备马车,又命人送木婉薇回房,将启哥儿再安排别的院子别让木婉薇再听到哭声……
正乱糟糟的安排之时,刚出去吩咐丫鬟的赫嬷嬷又跑回来了,道了句,“王妃,世子爷回来了,正在往兰苑来呢……”
☆、第 290 章 败落
回到兰苑的江顼怒了,他策马千里连夜赶回,为的就是能早些见到分别半月的**幼儿,却不想,安庆王府竟是给准备了他这般大的惊喜。
怒过之后,又笑了。对着站在他面一副慈母面孔的安庆王妃用极淡的声音连说了三个好字。
最后那个好字,声音轻到,几乎让人听不真切。
他不过是离开半月,妻儿便受了此般算计。若再晚回来几日,是不是只能见到两捧白骨。
安庆王妃被江顼那三声好字说的心底发寒,想出声为自己辩解,却发现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话,她马上就进宫,到皇太后那里为启哥儿求请太医。
江顼再次笑了,定定看了安庆王妃许久后,轻轻的道出句,“王妃既是有这般好意,那便去吧……”
一声王妃,抹了二十几年的母子情份。
安庆王妃又怎会听不出来,只此时此景,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来不极换身衣裳,安庆王妃急急出了兰苑。
朝瑰公主强撑着身子,紧随其后。安庆王妃在皇太后是何样的身份?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她去求请,怎会将太医求来?
安庆王妃和朝瑰公主走了须臾,安庆王爷在丫鬟的搀扶下出现在了兰苑之中。
见到江顼,满心愧疚的道了句对不住江顼,又诚心实意的对镇国公夫人道了歉。
因在病中,安庆王爷熟睡**,全然不知晓府中发生了此等大事。
待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后,他怒气冲冲的去了芭蕉院,不顾江枫和司徒静的劝阻,硬是将孕中的司徒姗和芭蕉院满院的奴才强行拧送去了大理寺。
此时到兰苑中来,为的是将昨日招了供的那三个奴才也交到大理寺去细细审理。
审过之后,司徒姗应该是什么罪,便是什么罪,全然按法规处置。
直到此时,江顼一寒到底的心才微见了些温度。
将府宅内事交给不会徇私舞弊的大理寺审理,是极伤脸面之事。安庆王爷能做到如此,已是给了江顼最大的交待。
稍稍柔和了神色后,江顼让安庆王爷回到主院之中去休息,接手了为妻儿讨回公道的所有事宜。
以前他忍,是顾及安庆王爷悉心养育了他二十几年,不想让安庆王府早早败落。乌鸦尚且反哺,何况他堂堂七尺男儿。
如今他不忍,是安庆王妃几人欺人太甚,伤他妻儿,让他忍无可忍!
当日,在余御奉来到安庆王府将启哥儿带走后,他亲自去了大理寺听审。
次日,他随大理寺衙役直奔司徒府,将藏匿于司徒府内的丫鬟轻雨和佩儿捉拿归案。
第三日,江顼冷眼看着司徒静在自己面前被大理寺的官差带走。
第四日,骑马立于司徒府府门之外,眼看着司徒静和司徒姗的父亲锒铛入狱,司徒府上哭声一片。
第五日,他从宫中着体内毒素已经清净的启哥儿回到了安庆王府,将启哥儿放到了正睡着的木婉薇的身侧。
这几日,木婉薇睡的时间颇长,醒着与江顼见面的次数,五个指头便数得清。
她累极,就是因为江顼回来,她才睡得心安。
几乎是江顼将启哥儿一放下,木婉薇便醒了。入目的先是一脸笑意的江顼,然后才是躺在自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