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找人,没人的托人找人,那些稍能在此事说上话的府邸,府门前皆是车水马龙。
安庆王府亦是这样,安庆王妃稳坐在主院之中,不到五日的时间,放于面前的拜礼,折合起来已是近三万两白银。
若是以前安庆王还能在朝堂之上说上话时,安庆王妃定会将这些银子收入腰间。可如今,安庆王府里在朝中得脸面的是江顼。
拿着江顼的脸面去收银子,她现在空有那心,没有那胆儿。
肉疼烦心了两日后,她捂着胸口称病,命徐管家将那些拜帖和拜礼都送了出去。
安庆王妃那里热闹,一心养胎的木婉薇也没闲着。
她手里的拜帖,都是同她相熟识的。有为姑娘时在镇国公府中一起玩过的玩伴,也有后来嫁到安庆王府后,与之走得近的几位朝臣夫人……
这些拜帖子中同她关系最为亲密的,是宇二奶奶。
在这次的事中,许昌侯府受到的波及颇大。
许昌侯爷虽是个闲散侯爷,在朝堂中却有一位官职不大不小的好友。在过去两年里,他多次给科举中不得志的举人举荐,从那位为官的好友手中买官。
做为牵线儿的中间人,许昌侯爷被唤到衙门之中问话再没被放出来,如今,已是五日有余。
身为人女,宇二奶奶自是担心。
再有就是,几年前木二老爷曾花银两给木宏宇捐了个闲职。虽然后来被罢免了,可到底是买过,她怕风声紧,木宏宇逃脱不了这个干系……
拿着宇二奶奶的拜帖,木婉薇又犯愁了。
上次宇二奶奶让她搭救木二夫人时,她便没有搭理。虽然认为自己做的对,可心里还是对宇二奶奶存了两分歉意。这次,若是再不肯帮忙,就显得她嫁入高门之后目中无人了。
木婉薇的满心忧愁,让江顼笑了。他轻敲了下木婉薇的脑袋,直说她笨。
许昌侯爷和木宏宇,在这次买官卖官的事件中皆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根本牵扯不到大利益。
待到胡黎将几个要查之人查明查细了后,这些小人物也就放了,所给惩处也不会太严重。
顶多就是银两上的事儿。
能用银两摆平的事儿,那还算事儿吗?
木婉薇哪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不过听后还是挺开心的。若能不给江顼添麻烦又可将宇二奶奶的脸面圆过去,那她自是愿意。
于是,次日便让合子给宇二奶奶回了话儿,这事,她应了。
就在应了宇二奶奶没几日后,安平侯府再次送来了拜帖。这次,帖子上的属于是木婉月。
只扫了一眼,木婉薇便颦起了眉头,让合子将拜帖给扔出去。
这个人,她一辈子都不想见。
合子却为难了,对木婉薇面带苦色的道了句,“我倒是想呢,可那位主儿说了,姑娘要是不见她,她就一头撞死在安庆王府的落马石上!”
“那就让她撞啊!”木婉薇一立眼睛,冷笑了,“她想死,我还拦着不成?!”
话音刚落,一个管事妈妈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守着规矩对木婉薇行了礼后,急急的道了句,木婉月,当真撞了落马石了!
☆、第 296 章 送回
木婉月在安庆王府门前撞石寻死,本是无理之举。可再无理,安庆王府也不能真看着安平侯府的嫡二姑娘死在落马石旁。
忍着气,带着怒,木婉月被带到了府内的花厅中,又请了郎中好生来给她包扎伤口。
当她额头上那一寸长的伤口被上药包好后,丫鬟又带她到正厅里去见木婉薇。
正厅里,木婉薇正坐在主位上轻喘。
此时的天气虽是八月未,却依旧热的厉害。她这次害喜反应大,每一步都备觉劳累。就因着这,中秋过后的进宫请安,让她义正言辞的都推了。
合子一边命丫鬟轻轻给木婉薇打扇,一边将一盏微凉的梅子汤送到了木婉薇的面前。
木婉月,就是这会儿进来的。
没有请安,她扶着额,蹒跚着脚步直接走到了离木婉薇最近的位置旁,坐下了。然后,略显空洞的眼眸一扫,将目光落在木婉薇用手护着的小腹上。
木婉薇知道木婉月心气儿高不会向自己行礼,所以也没在这上计较,回眸间,同样将目光落在了木婉月的小腹上。
她二月回安平侯府时,木婉月带着身子还没显怀,按日子算,现在她小腹绝对不应该是平平的……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那个孩子,又没有了……
微挑了下柳眉,木婉薇将视线收回。将梅子汤捧到手中轻吮一口后,对神色异常憔悴的木婉月道,“你费尽心思想要见我,现在见到了,想说什么便说吧。”
至于答应,想都不要想。
木婉月却依旧没有说话,目光在木婉薇的发饰衣着一路看下去,然后,犹自苦笑了。和丫鬟要了盏茶喝了几口后,出声道,“安平侯府那么多女孩儿,到最后加起来,竟是都不如你一个人过得顺心如意……”
“承蒙安平侯夫人抬爱,”木婉薇冷言讽刺道,“若不是她大慈大悲,将我们姐妹的名字从族谱上划下去又逐出安平侯府,我们姐妹哪会有今日这般造化。也承蒙你顶力相助,若不是你肋……将我行克之事传满京都,世子爷又怎会因心生愧疚而娶我为妻?”
扫了眼厅中侍候的奴才,木婉薇把话中的‘安庆王妃’四个字咽了下去。
木婉月眼眸一动,脸色变得越加苍白。木婉薇将话说的如此直白,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自己的事她绝对不会管上一分……
想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表达完,木婉薇冷冷扫了木婉月一眼,将手中的梅子汤喝尽后让合子扶自己起身。刚想出声让婆子送木婉月出府,便听木婉月让守在厅里侍候的丫鬟婆子们都退下去。
厅里的丫鬟婆子没动,皆是将目光落在了木婉薇的身上。
木婉薇扬眉,那眉毛挑起的高低,同江顼心有疑问时一模一样。深吸一口气,她挥手让奴才们都退下了。
见木婉月站起身后,目光在自己身侧的合子青梅几人身上扫过,她冷声道,“这几个丫鬟不会走,你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便罢了。”
木婉月将要屈下的膝盖站直了,紧紧抓着小几,又坐了下去。然后干涩的开口,“我知道你心中恨我,咱们之间也没有半分情宜可谈。若我识相,又要两分脸面,就不应该出现在你的面前自取其辱……可如今,我却不得不拜在你的门下。安庆世子妃,还请你念在你我曾经同姓木的情分上,开开尊口,搭救浦远出来……”
木婉薇再次扬眉,这个浦远,便是同木婉月首尾不清之人?
见木婉薇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木婉月闭上眼,继续说了下去。
浦远,全名唤做高浦远。
同木婉月相识,是在耿府。
当时耿世秋在自己府上做诗社,邀请了许多相交颇深的同窗好友前来参加。高浦远,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才高八斗,考中三甲进士,眼瞅着就要入翰林院任职的。
且,**倜傥,相貌堂堂,诗词歌赋更是无一不通,谈笑风声间引经论典,频频引人测目。
这测目之人中,便有身为耿世秋夫人,出席诗社露上一面的木婉月。
诗社上的匆匆一见,让木婉月惊异于高浦远的满腹才华。
自那后,木婉月又开始闷闷不乐。耿世秋比不上亲王世家的公子、百年望族的少爷也便罢了,毕竟那浑身的贵气是自小养成。可书本网出身,在学识上竟是连个小户人家公子都比不上!
后来木婉月在外出去店铺上管事时,同高浦远偶遇了几次,关系,也从最开始微微点头算做打过招呼,进展到坐在茶肆里浅饮一杯……
再后,一把提了情诗的折扇被送到了木婉月的手中。
木婉月接到后勃然大怒,她心中再不甘耿世秋学识平平,也不会做出有违妇德之事。命人将折扇送回去后,她彻底同高浦远断了联系!
直到她离合,居回到安平侯府后,高浦远才又进入到她的视线。
一幅绘了明月高挂,求而不得的画卷,一枝虽不名贵,却是高浦远费尽心思寻来的映月簪,一条她曾经用过,不知何时遗失的帕子……
一件件一样样,让沉寂在悲痛中木婉月在黑暗中渐渐看到了一丝光亮。态度,也从最开始的傲慢不理变成了后来的欲语还‘羞’,再最后,成了几日不见,相思入骨,辗转反侧。
一次相见,被高浦远强行要了身子后,木婉月离合后仅存的傲气都被粉碎的丝毫不剩……
“……他对我许了婚嫁,”这种事,是极其丢脸面的。木婉月说到最后,神情已是呆滞了,“他说等他入了翰林院,定会用八抬喜娇将我抬入高家。我便一直等,一直等……”
等到她被木老夫人强行逼着落了两次胎,等到京都之中风言风语,将她的名声败坏,等到春去秋来秋去春又来……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就在一个月前,高浦远终是请了媒婆子上门提亲。木老夫人虽痛心疾首不想答应,可木婉月都这般田地了,也就忍痛点头了。
谁知,还没等纳吉的日子定下来,高浦远便被下了大狱。
木婉月怎会甘心自己白等,这些日子来,她四处打听哪里有门路可以搭救高浦远出来。直到从丫鬟口中无意听说宇二奶奶敲开了木婉薇这扇大门后,她抱着不成便死的心来了……
木婉薇听得愣了,连着她身后的几个丫鬟也听得愣了。合子忍不住了,僭越着身份对木婉月问了几个问题,问完后,咬牙了!
高浦远同木婉月满嘴情话骗她入怀之时,都是安平侯府风光的时候。转而消失不见之时,皆是安平侯府正遭劫难的时候。便是这次请媒婆前去安平侯府提亲,也正是皇上下旨严查买官卖官之后……
居心如此明显,自小聪慧的木婉月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木婉月不是没有发现,只是她从甜言蜜语中醒悟过来时,她腹中已经有了高浦远的第二个孩子。再说,她的一颗心早就丢了,又哪那么容易收得回来?
轻咳一声后,木婉薇发问了。高浦远要进的是翰林院,那里的官职虽低,却不是花银子就能买来的,那这高浦远入狱又是为何呢?
木婉月摇头,这其中缘由,她也不清楚。
木婉薇忍不住笑了,这来寻人帮忙的,竟是连犯了何过错都不清楚。当下也没说应不应这事,只让合子将不愿离去的木婉月强行送出安庆王府了。
合子回来后连连咂舌,这二姑娘想当年是个何等傲气的人物儿。如今,竟是落到了这般田地。
“老太太把她捧太高了。”木婉薇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木婉月自小是按着皇妃的心气儿来培养的,后来下嫁到耿府,自会心甘。这时,若木老夫人能多加劝解,和耿世秋也不失为一对好姻缘。偏偏木老夫人心气儿比任何人都高,仗着自己府门高些可着劲儿的作。闹到最后,将木婉月从高台之上摔了下来,成了弃妇。
这个时候再有人嘘寒问暖些,怎会不动芳心?
虽没打算帮木婉月这个忙,可在江顼回来后,木婉薇还是问了关于高浦远的案子。
江顼对这事不是很清楚,忙中抽闲查了下后,对木婉薇笑了,“这事,插不得手。高浦远中了进士,是事先寻门路买的试卷……这,牵扯到科举作弊,蒙蔽皇上,往大了说,可是欺君之罪……”
木婉薇听后不由得为木婉月叹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