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件要说的,自是主院儿里的事儿了。
自司徒家败落,安庆王妃在府中的声势大不如前。从前那两个贵妾,对安庆王妃虽算不得毕恭毕敬,却也是礼让有佳。
尤其是姜氏,自三皇子逼宫失败,江婷和她所生下的那个孩子被送回三皇子府关起来后,她没有一日不寻了事非去主院里哭闹的。
口口声声称是安庆王妃坑害了江婷,坑害了整个安庆王府。早晚,安庆王府会因为三皇子逼宫的事儿被落了罪……
这哭闹,便没了完。直到了新帝登基,安庆王府依旧耸立,三皇子府里没传出江婷母子因此受过,才算渐渐止了。
姜氏这哭声才停没几日,曾氏那边儿又闹上了。
只因着安庆王妃给江嫣议的亲事,对方是刑部侍郎的庶公子。
刑部,主管牢狱。眼下,司徒一族正是用得着的时候儿。
后来这事儿闹到了安庆王爷那里,安庆王爷气得又摔汤盅又砸药碗,吼骂着让安庆王妃将江嫣的庚贴要回来。
这就是两日前的事儿,眼下安庆王妃连安庆王爷的房里都不敢去。
木婉薇听后哦了一声,怪不得看着安庆王妃的神色那般不好……
摆了摆手,木婉薇让秋锦说些别的。
秋锦一笑,对木婉薇笑道,“姑娘,二爷娶继室了……”
“司徒姗扶正了?”木婉薇扬眉,“生下的是个哥儿吧?”
司徒姗本来就是媵妾的身份,司徒静被休她被扶正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当初安庆王妃正对着司徒家带着气,司徒姗定是生下了个哥儿,才能让安庆王妃松了口。
“哪儿啊,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秋锦笑了,“再说,姗姨娘生下的是个姐儿……”
江枫所娶的这个继室,姓杨名英。说是小门小户,却也是出身书本网,自小养在闺阁之中。
而且,杨氏嫁给江枫也不是一日两日,是养在外面的平妻。被以继室的身份迎进安庆王府时,已经带了五个月的身孕。
谈到这个,秋锦忍不住笑意,对木婉薇道,“二爷对新二奶奶可是疼的紧呢,比原二奶奶和小二奶奶都好。冬日里天寒,连抄手上都不让站一站。丫鬟们端去的净面水,他都要亲自试一试凉暖。新二奶奶的丫鬟嘴上没什么把门儿的,我让菊露借着机会一问便问出缘由来了。原来新二奶奶和二爷自小就相识,感情好得很……可因着府门不高,直到一年前,二爷才娶了新二奶奶做平妻养在外面……”
听秋锦说完,又一听杨氏嫁给江枫为外室的日子,木婉薇恍然大悟。
这个杨氏,便是江顼曾经对她说过,江枫一直挂在心上,那个不姓司徒,安庆王妃不让进门儿的女人。
而一年前江枫肯同意司徒姗入了芭蕉院为媵妾,也定是安庆王妃同意了江枫娶杨氏为平妻……
说完了江枫的事儿,秋锦又提了江彬两句。自亲事被八长公主退了后,江彬越加不将安庆王妃的话听到耳中了。
原来好男色不过是偷偷摸摸的,现下,已是敢明目张胆的去勾栏妓馆寻乐子。
年前还曾经因抢一名相貌清秀的伶官儿打断了岭南侯府嫡公子的一条腿,从而,被叫到了顺天府中去问话。
那会子二皇子,三皇子逼宫的事儿闹得正厉害,安庆王妃下了两次帕子顺天府尹都没敢轻易放人。
最后,还是江顼出面将这事给摆平了……
木婉薇听后撇撇嘴,暗道安庆王府这半年来还真是热闹。在**榻里翻了个身,将眼睛合上了。
秋锦一见停了话头,端着那盆凉掉的热水出去了。
芍药看了木婉薇一会,咬了咬唇,从多宝格的后面拿出来一个小包袱。出去转了一圈,见江顼在书房里看书后,她让菊露守了门,回到内室将迷糊过去的木婉薇唤醒了。
木婉薇问芍药做什么,芍药则是从包袱里拿出来一个牌位来。
在小几上摆好后,对木婉薇道,“姑娘,您到底是了尘仙姑亲手带大的。莫管她做下了何事,您都不应该对她有何怨怼,眼下了尘仙姑去了……您,”芍药一声哽咽,“您就给她磕个头吧。”
☆、第 322 章 秘密
听罢芍药轻轻的两句,木婉薇不由得自主的将手抚上了发髻。摸了三两下后,并未摸到记忆里的那根白玉簪。
这时才猛然想起,在得知了尘仙姑西去的消息后,她为免睹物思人,已是将白玉簪收起来了。
这些日子来,木婉薇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她将那丝哀思隔离在心门之外,不敢让它真正落实在思绪之中。
不然,何谈安然诞下吉哥儿,又何谈卧榻养身?
芍药知道木婉薇在寻什么,她摸了眼泪,前去妆台处寻了会儿,把那根方圆相环的簪子寻到,递给了木婉薇。
然后,又把装牌位的那个小包袱拿过来,往**榻上一股脑的一倒,倒出了许多的小玩意来。
木婉薇握着手里的那根白玉簪子,往那些小玩意上一扫,眼泪汹涌而出。
芍药眼泪也止不住。
她拿起一只折断了的笔,言说这是木婉薇五岁时淘气,非要上桃树摘桃花,被了尘仙姑训斥了后发脾气用石头砸断的。
那次了尘仙姑气坏了,第一次关了木婉薇的禁闭,不许木婉薇用饭。可却暗地里,让芍药拿了糕点去给木婉薇吃。
放下笔又拿过两页写了歪字的纸张,那是木婉薇刚学字时写下的。木婉薇接过细看,纸张上稚嫩的字体,写下的是‘娘’字。
在木婉薇幼年的记忆里,柳氏是一年才见相处的陌生人,了尘才是她的娘,可了尘不许她叫。她写下这两张大字藏在卧室里枕下,后来不知何故就没了。
一串珠子大小不一的小手串,是了尘仙姑哄闹脾气的她,两人你一颗我一颗穿成的。木婉薇曾经日日戴在手腕上,后来有了新玩意儿,也就忘记放到何处去了。
三两个已经褪色了,大小不一的小肚兜,是木婉薇年幼时穿过的。芍药指着上面红的花绿的草,轻声道,“姑娘,这一针一线,都是了尘仙姑亲手绣下的……”
木婉薇看着那些东西,失声痛哭,忍了几个月的哀伤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芍药拿了帕子给木婉薇擦泪,扶着木婉薇在牌位前跪下。
木婉薇攥着手里的小肚兜,泪眼模糊的对着了尘仙姑的牌位磕下头去。
芍药轻轻跪在木婉薇的身后,看着牌位,轻声对哭得不能自己的木婉薇道,“姑娘,了尘仙姑无儿无女,自小,便把您当女儿看。虽然她现在听不到了,您,唤她一声娘吧……”
木婉薇狠狠抽噎一声,哭得更伤心了。了尘仙姑不是无儿无女,她的儿女,早在十几年前被大行皇帝用来祭旗了。
这十几年来,了尘仙姑要是何样的悲痛?不然,又怎会做下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再次给了尘仙姑的牌位磕了个头,木婉薇轻声唤出十几年来,她在心底对了尘仙姑的称谓,“娘……”
唤完后,木婉薇将牌位轻轻的抱在怀里,就如她小时,了尘仙姑抱着她时一般。
芍药却将眼泪止住了,她哄着劝着将了尘仙姑的牌位从新收到了包袱里。将泪如雨下木婉薇扶到**榻上坐下后,边收拾**榻上那些零碎物件儿,边哽咽着道,“姑娘,了尘仙姑已去,您就忘了吧。今日之事,也只您知,我知,万不要让别人知晓了,不然会给自己招来祸端……毕竟了尘仙姑是犯了罪过的……”
木婉薇抱着肚兜,攥着笔,抢着珠子,说什么也不肯让芍药收走。
这些东西上面,有了尘仙姑和自己年幼的痕迹,她想留着,想一直收着。
芍药听着外面传来江顼同菊露的说话声,对木婉薇哀求道,“姑娘,您就给我吧。这些都是旧物,您应该往前看……”
木婉薇摇头,对芍药同样哀求道,“就……就让我留个念想吧。我,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说罢,抿紧了嘴唇,又是痛哭。
那个会在她发脾气时将她抱在怀里一边轻摇一边抚瑟的人,她再也见不到了……
耳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芍药不再去抢木婉薇怀里的东西了。她擦擦眼泪,连忙将放着牌位的包袱又放回到多宝格的后面。
刚拿了一条干净的素帕子递给木婉薇,江顼从外面走进来了。
看着哭得极其伤心的木婉薇和红着眼圈的芍药,江顼问发生何事了。
芍药抹抹眼角,欲言又止。最后哽咽着憋出一句,“收拾箱笼时,翻到姑娘年幼时,在道观中用过的物件儿了……”
江顼扫了一眼木婉薇怀中的旧物,心中明了了。他一直知道木婉薇视了尘仙姑为母,也知道了尘仙姑对木婉薇的感情很深。
挥手让芍药下去后,江顼坐到了木婉薇的身侧,抹了木婉薇眼角的泪水后,轻声宽慰了几句。
木婉薇则是是紧握住江顼的手,哽咽着对他说那些物件上的回忆。说着说着,对江顼满心哀伤的道了句,“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我甚至想不起来我最后一次见她,我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说着猛力去锤江顼的胸膛,痛哭道,“你为什么要带兵封了清心观!先皇凭什么要杀了她,明明错的不是她。她何曾想当那和亲的公主,她何曾想家破人亡,她何曾想这十几年痛不欲生的日子!她没有选择,她都是被逼的!她做什么都是被逼的!是被逼的!她从显国逃回来,无非是想寻个容身之所,过安宁日子……”
江顼无言以对,任木婉薇去捶去打。
在国事上,没有对与错,只有利与弊。
了尘仙姑前往外番去和亲,对两国邦交有利。将她一双儿女祭旗,对北元战事有利。将她留下炼丹,对北元皇帝有利……
在这些大利之前,别说了尘仙姑只是宗氏之女,便她是位真正的嫡公主,也只能认命。
紧紧将木婉薇抱到怀里,江顼长叹一声,“薇儿,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
木婉薇哭得脑子昏沉沉的,迷糊糊中亲上了江顼的侧脸。
江顼被亲得一顿,阻止了木婉薇的动作。木婉薇说过她后腰酸痛,再说,木婉薇现下的情况……
木婉薇却丢掉怀里的东西贴了上去,这次是亲上了江顼的薄唇,亲着亲着,变成了咬,她急于想将心中的哀痛都发泄出去。
待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木婉薇又松了口。正在她茫然不知所措时,被‘咬’得火起的江顼在全了她……
香屋软榻,衣裳半解,香汗淋漓的木婉薇任思绪飘荡在空中。
待到一切归于平静,心中哀伤再起,她落着泪,再次攀上了江顼的脖颈,寻求新一番的欢爱……
江顼却不给了,他抬手按上木婉薇的睡穴。把木婉薇脸上的泪痕擦净后抱着她静静的躺着,过了约半个时辰,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江顼知道那是上夜的丫鬟,睁开眼,将先前为来得急放下的**幔放下,遮住了满****。
然后,看着芍药走进来,先是将散落在地的衣裳拾起挂好,又是将几件掉落在**榻下的旧物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熄了烛台后,江顼本以为芍药就要出去了。却不想她一个转脚,去了多宝格的后面。拿出一样东西后,迅速跑出去屋子去了。
江顼先前进来时,便瞄到芍药在后面放了什么东西。本没生起什么好奇之心,可如今……
起身穿衣,江顼无声息的跟在了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