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已经三天了。从承乾宫回来躺到在,头疼得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白溪坐在床边。心疼地替我脸上敷药,我一动不动。也不喊疼。
“已经三天了,您这样下去,该怎么才好,”向来冷静地白溪也没辙了,捂嘴低泣着。“储秀宫里谁都知道您是清白的,您怎么会做出那种苟且之事呢。主子,您要养好身体,奴婢相信,皇上不是有意冤枉您,他会还你清白的。”
我不想说话,侧身向里躺着,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没有力气去想了。
天色暗下来,白溪点了蜡烛进来。房中明亮了些,我直勾勾看着内墙上地烛影发呆。
“主子。”白溪轻轻唤道。
我把头往被中埋了埋。白溪再不言语,带上门轻轻退出去。才干的被角被我在脸旁,两行泪水流过鬓角,再次沁湿了被子。
不知过了多久,烛影摇摇晃晃,似乎快要灭了,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你去睡吧,不用换了,让它灭了就行。”这是我三天来说地第一句话,我明白白溪的苦心,她希望我振作,她以为我和奕泞有缘分,可是,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一双温热的手抚过我的脸,不是白溪。唔,我吃痛地出声,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呢。
“怎么,还痛?”再熟悉不过地声音,是奕泞,这个混蛋,安慰一句以后还指望我感谢他吗?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翻身坐起,怒视着他,“与你何干,我还没有死,皇上您失望了吧,还要踩上一脚吗?”“你打我骂我都行。”他竟然满脸悲伤,眼中还有星星点点的泪水,骗鬼去吧,鳄鱼的眼泪。
“我可不敢,我还有什么资格在皇上面前撒野,从前是兰妃,开开玩笑皇上大概不见怪,如今我只是个红杏出墙,水性杨花的女人,皇上不嫌弃竟然来看望,已经感激不尽了。”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是不是认为我很假?认为我骗了你,认为我利用了你的信任与感情?”奕泞抓住我的手狠狠地扇在自己脸上。
“不用你假惺惺,要扇耳光我可以代劳,”我愤愤地抽回手,卯足劲,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你好受些了吗?”他没有躲,也没有生气,这和三天前的奕泞不一样,为什么?
我愣了愣,“门已经封住了,你怎么来的依旧怎么回去,我已经不是兰妃,和你之间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想到之前他喂我吃下地避孕麝香,心中再明白不过,他不是不想与我有牵扯么?很好,就借这个机会断得干干净净吧!
“那天的伤害,你记住,什么时候都可以向我讨要回来,我要告诉你,我无心伤你,实在是万不得已,是我一时冲动连累你成为她们报复的靶子。”奕泞低下头,将脸埋在我手中。
“一时冲动?你自己也说,不是随便发情地牲口!”呵,我苦笑。
“我在林子里遇到你,煎熬了多少日以后见到你,我是有感情的,遇到爱地人情不自禁有什么错?”奕泞低吼。
“你是皇帝,谁敢说你有错?你宠幸谁不宠幸谁,谁管地着?你明明可以替我澄清,却当着众人扇我一巴掌,抹黑我。如果真心相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那么难么?你是皇帝,你都主宰不了自己,那这样地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我回头冲他大吼。
“我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挽救我的将来,因为你,我才愿意赌一把,”奕泞抬起头,不顾我的反抗将我用力搂紧,“不要挣扎,兰新,我很累,也很茫然,你就让我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任性地捶打他的背,牙齿咬上他的肩膀,这一次没有感情,只有恨意。
“你信我,就当信我最后一次,你从前的坚定到哪里去了?”奕泞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被你折腾得没有了,被这个后宫消磨得没有了。我的坚定,我的决心,在大计小谋面前变得脆弱不堪,我快绝望了。”我不再挣扎,泪水再次滑落。
“我说过,我从未想过伤害你,那一巴掌只是解救你的最拙劣最无奈的方式,封了储秀宫也只是因为,我想一直跟你待在一起,我不愿每天看着你送来的花茶发呆,不愿每天靠回忆来想念你,朝朝暮暮常相见,是的,朝朝暮暮常相见!”
第一百六十九章 泠泠仙籁鸣虚空(一)
第一百六十九章 泠泠仙籁鸣虚空(一) 储秀宫被封了个严严实实,不仅是兰妃,就连宫里的侍女们也不准踏出宫门,自然,外边的人也不准进入宫内。
白溪依旧每日清晨来打扫我的房间,将当日要穿的衣裳准备,围墙外每日准时送来膳食,锦瑟会去取了送进房中,众人眼中的兰妃变得更加神秘,整日呆在房中不在露面,宫外又是一片谣言声起,有人说兰妃已经在储秀宫里自尽了,因为这样,皇上才封了储秀宫以免睹物思人,还有人说兰妃被皇上禁锢在冷宫里,已经疯癫了。总之说来说去,兰妃的下场只能用凄惨二字来形容。
半月后的一日,天气晴好,两个小丫头正在一株紫藤花下讲得忘我。
“你听说了么?那兰妃的情夫已经被抓住了,听说是个太监,”其中一个年长的讲得双颊酡红。
“不会吧,兰妃娘娘有这爱好?不是说是跟个侍卫偷情吗?”年幼些的丫环也八卦兮兮地说道。
“侍卫怎么有机会呢,宫里头多少娘娘呀,皇上就一个嘛,不找太监找谁?”年长者煞有其事地说着。
“哎呀,真恶心,宫里的事儿还真肮脏,别说,娘娘们还真可怜,”小丫头还蛮有同情心,“瑶儿姐姐,你这消息从哪儿听来的?”
“别问那么多,你管从哪儿呢?反正哪个宫里是这样传的。”年长者小心翼翼看看四周,这一看不要紧,原来有个着深蓝衣裳的年轻太监站在她们身后偷听,“啊,李公公。”
“嚼舌根子啊。在御花园儿里嘴碎,小心哪个主子听到,割了你们的舌头去。。。”被唤李公公的人一脸严肃。清秀地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
“公公饶命,公公饶命。”瑶儿赶紧跪下来,一旁的小丫头吓傻了,仍呆坐着,瑶儿伸手扯她跪倒,一起磕头求饶。
“得。本公公今天心情好,饶了你们,下次就没有那么好命啦,下去吧。”李公公撇了二人一眼,绕过两人身旁往养心殿走去。
瑶儿站起身,两腿仍在哆嗦。
“瑶儿姐姐,这公公如此年轻,你怎么这样怕他?”小丫头一脸不解,她进宫不久。加之向来做地是粗使活儿,没见过大人物,因为与瑶儿同乡。才有机会踏进御花园里来看看。
“小声点,会被你害死的。”瑶儿拂去额上地冷汗。“他虽年轻,进宫也不久。可是前不久得了皇上的赏识,从前宫里默默无闻没人认识的小太监,如今可是皇上身边最当红的李总管。”瑶儿回头看看离去的清瘦背影,仍心有余悸。
“太监总管不是安公公吗?”小丫头万分好奇,这宫里地时势变得可真快。
“哪儿啊,安总管派去服侍未来的皇上啦,已经去了长春宫数月,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瑶儿拍下小丫头的脑袋。
“人家是粗使丫头嘛,”小丫头很委屈,“今儿就记住啦,如今皇上身边最得宠的是李公公。”
“还好他今儿没怪罪我们,不然去皇上面前说几句,我们就死定了,”瑶儿抿抿嘴,推了身旁的人一把,“走吧,往后不说这个了,人家传得再像模像样咱们也不说了,哪天掉了脑袋再后悔就迟啦。”
养心殿里没有别人,皇上在认真看着奏折,李莲悦也就是新近得宠的李公公泡了花茶给皇上端到案上。
“做什么去了,一上午不见人,”奕泞没有抬头,随口问道。
“逛逛,”李莲悦走到大殿门口,随意地看看殿外,确定没有人在,这才关进了殿门,回头走到皇帝身边,一屁股坐在龙榻上。“这太监服穿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儿,没有人认出我,”她摘掉帽子,一头青丝编成长长的一条鞭子,未施粉黛的脸上有着自然的红晕,这李公公竟然是,没错,就是我,楚兰新!
“少在外走动,别人发现可没法收拾了。”奕泞叮嘱道。
“知道,”我点头,没想到奕泞竟想出这样地法子来,谁会知道,储秀宫里的兰妃娘娘竟然成了养心殿里的小太监?先前决绝地巴掌,后来绝情的抛弃原来都只是奕泞自导自演地戏码,当然,也幸得我还信任他,不然戏也没办法唱下去,他大概只能抱憾终身了,白溪、锦瑟和碧痕,知晓了奕泞地意图欢喜不已,她们帮我安全离开并为我保守秘密,制造我被禁锢在房中的假象。那天奕泞来探望,半夜时,我便被他接应出去,说起来似乎很荒唐,一个皇帝要和自己地妃子见面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但是很无奈,我们必须这样。我不知道是谁制造了后妃与人偷情的谣言,也不知道是谁料准我身上有吻痕,更不知道是谁赌定了奕泞不会当面承认,但是我事后知道了他不认账的原因,我们那一日风流,本就不应该,太妃养育奕泞有功,尽管不能与先皇同陵,但是却在死后得到了庄静皇太后的谥号,也就是说,奕泞得为她守孝,守孝期间为表心诚和尊重,不尽女色、不沾荤腥是最起码的,奕泞乐得以这个借口回绝后宫后妃的求欢,却不料在林子里遇见我,我不知这些礼节,自然不会拒绝他的恩宠,而这也就成了我们的死穴,因爱生恨,原来这般强烈,要毁掉的人不仅仅只我一个。
“前天去长春宫了,安德海把载淳服侍得可好了,一会学狗叫,一会当马骑,真是忠心不二啊。”我玩着手中的辫梢。
“你不要命啦,安德海和兰儿都是何其精明的人,不怕认出你来?”奕泞脸色大变,“在我们的计划没有实施之前,你能不能安静会儿,别生出枝节来,”他头痛地看着我。
“人家憋死了,就是随处看看,走到那儿就多瞄了几眼,他们都在忙自己的,没有人注意我,虽然我最近名气比较大,但是毕竟是新人,没有多少人买账,所到之处也没有什么大骚动,放心。”我一副安啦的表情,趴在案上无聊地吐着口水泡泡。
“下月,我手中的事就忙完了,找个时间我们一同出去,宫里的事先交给奕打理,”奕泞搁下手中的笔,伸个懒腰。“镯子还在吧,我们得按上面的地点才能找到他,不要弄丢了。”
“恩,”我回身搂住他的腰,把脑袋搁在奕泞肩上,“咱们俩谈个恋爱,咋就那么难啊!”
第一百七十章 泠泠仙籁鸣虚空(二)
第一百七十章 泠泠仙籁鸣虚空(二) 咸丰八年的春天,我在养心殿已经做了四个多月的小太监,因为奕泞的保护,没有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即便有人怀疑,也只能把怀疑烂在肚子里。
除夕的时候,奕泞在御花园大宴群臣,载淳正式被册封为太子,兰儿脸上的雀跃在我眼中跳动,我时不时看看她,心中有股难言的滋味,如果知道对她的赏赐,对载淳的册封,都是为了稳住她们,方便我与奕泞日后离开,那她会有什么反应?我常常想,这样对待她们,是不是太过残忍!
皇后在宴席上几次向兰儿示好都被婉拒,她甚至提出让兰儿搬回承乾宫,可是归山的虎,出笼的鸟,又岂有乖乖回来的一天?今时不同往日,此时的兰儿已经不需要在皇后的荫庇下生存。
奕泞在宴席上装模作样,让人送膳食点心到储秀宫去,我在一边偷笑,真该给他颁个奖,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