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一口气,云中秀将柳曼如身后的怜儿唤上前来,轻声吩咐道:“你去我寝房的第一个衣柜中,将那最下面的几套衣裳取出来。”这般说着,她又对不远处守在云裳苑门外的于安高声道:“于安,这丫头要去我房中取些东西,不识得路,你带她过去。”
战战兢兢地,在于安的带领下,怜儿将那几套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衣裳双手捧了出来。
垂眸看着那几件华服,云中秀笑着开口道:“不过是几身衣裳罢了,既然我是按你们的尺寸所定制,又怎会舍不下占为己有呢?只不过这几日一直没得空见到两位妹妹,所以便收着了。没想到竟让湘柔这般误解。今日正好借此机会,我便拿出来,直接送与你们吧。”
淡淡的余晖洒下来,衬着那几件华服越发的华美异常。上好的绸缎犹如皎白的月光般,微微闪动着银光。
最先发出惊呼声的倒不是这两位得了这衣裳的正主,而是那位丝毫没有她份儿的女人。
爱不释手地轻摸上那几件衣服的料子,赫敏感叹道:“这衣裳……好生美啊!果真只有御绸庄能制得出这般华美的衣裳,妾在东祺的时候就曾听闻过,要说这世间最好的绸缎,当出自南祺。要说这世间最好的衣裳,当出在南祺的御绸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湘柔妹妹这般惦记了。”
她在那里情不自禁地感叹着,韩湘柔则是一脸错愕。随后也不容赫敏在多摸上几下。她连忙从怜儿手中抢过来。喜不自禁地轻呼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湘柔……湘柔当真是喜欢的紧!老爷,你快看这衣裳漂不漂亮?若是穿在湘柔身上可会好看?”说着,她献宝似的捧到了陆谦的面前。还将那最上面的一件扯出来,在自己的身上比了比。
御绸庄的衣裳一向只能在宫中见到,一向只能穿在那些娘娘们的身上。跟何况云中秀还是交待用的最上好的衣料。
那嫩粉的颜色,衬着韩湘柔的肌肤越发雪白。有些痴迷地看着,陆谦连连点头,交口称赞道:“湘柔本就生的十分美艳,再配上这织云锦。更是锦上添花了。美!美!此情此情真真是美不胜收啊!”
含羞带怯地低下头,韩湘柔娇嗔道:“就数老爷的嘴最甜……”
她在那里得意忘形着。丝毫没有见到其他两个女人的表情,以及陆佰眼中越发贪婪的目光。
女人啊,永远是这般,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死心,到了什么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夫君。
暗自观察着几人反应,云中秀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只才片刻,她便忽然敛住笑容,严肃地开口道:“本夫人知道妹妹喜欢的紧。可就因为这几件衣裳。你便可以在外人面前编排本夫人吗?嗯?”
她变脸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韩湘柔的笑容还僵在唇角。她的表情极其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姐姐这是何意啊?湘柔何曾在别人的面前编排过……”
如此说着。她忽然想到自己昨日中午想要出府,却恰巧碰到几人再向她打探这妇人昨夜是否回府的消息。而自己想都没想便直接将昨夜的事情告知于他们……
事后她也有几分后悔自己不该胡言乱语,可是却没想过会因此引发什么祸事。
心里惶恐着,她连忙回道:“妹妹不过是心直口快随意一说,却并不是因为这衣裳的缘故啊!不过是一句话,难道为姐姐添了什么不便吗?”
这女人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云中秀心里倒也清楚。不过说此事不是她故意的,谁会信?
斜睨了她一眼,云中秀冷冷笑道:“心直口快?呵呵,你倒是心直口快了,可知道正是你这一句”心直口快“,为本夫人添了多大的麻烦?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连这点心眼儿都没有?府中的事竟然随便说与外人去听?况且,谁告诉你本人那晚没有回府?”
有些惊慌,韩湘柔忙解释道:“可那晚妹妹们都在寻找姐姐,姐姐您何曾回……”
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那妇人冷声喝斥道:“本夫人说回来了,便是回来了!你们几个也听好了,那晚本夫人是夜班从云裳苑侧门而入,并无整夜不归这一说。都明白了吗?”
吃人家的嘴短,那人家的手软。此时韩湘柔哪还有方才对她那个埋怨劲儿,听了此话她也不再分辩,连忙应道:“是是是,湘柔记下了。倘若再有旁人问起,湘柔只说自己昨日是胡说八道了。”
柳曼如和陆佰也连忙应了下来,只有赫敏和陆谦相互对望了一眼,皆是没有开口说话。
看在眼里,云中秀缓步来到陆谦身边,娇声开口道:“夫君和敏儿还有什么质疑的吗?这两日城中谣言四起,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妾乃是一介妇人,若是皇上真的计较起来,可会迁怒到咱们整个云荣府。”
一听迁怒,本来还是沉默不语的陆谦,连忙应声道:“秀娘是为夫的娘子,为夫怎会质疑你?为夫知道了,想必敏敏也是记在心上了,对不对?”
权衡利弊,赫敏终于点头,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云中秀转身看着那满树的杏花,目不斜视地开口道:“今日恰巧都在这里,本夫人要说的是,虽然赫敏如今已经恢复了郡主的低位,但既然嫁到了咱们云荣府,那便不得不放下高贵的身段。本夫人一向懒得过问府中的一切大小事,可如今人丁也越来越多,本夫人得在下人的眼中树立起当家主母的威严。而说到当家主母,应该是赏罚分明的。这些衣裳是我从前允了二位妹妹的,所以今日还是你们所有。但是湘柔在外人面前失言,本夫人不得不罚。”
这般说着,她已经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韩湘柔。直到将她看的浑身轻颤,才忽而温柔地开口道:“念在并没有造成太无法弥补的后果,便罚你一个月不得出府,你看,怎么样?”
她已经想好了,不能再这般对着府上的一切都不管不问了,哪怕是她再不想操劳,也不能让别人欺压了去。
以前只有两个不足挂齿的妾侍,所以根本不用这般计较,但是现在赫敏已然成了郡主。若是想不被人欺辱,那么就首先自己要强悍起来。
这云荣府是她云中秀的。经历了那么多,她也明白,与陆谦的婚事既然是皇上做主,也就无法轻易摆脱。就算新皇继位,可未来是什么样的也说不准。
她先要掌权,再要慢慢地逼走陆谦,逼走这些她所厌恶的人。
可是……还要慢慢来。
这妇人是要在府上立威,赫敏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她受制于人,虽然郡主的地位已经恢复,可是在这之前,早已与公子有过约定,不得不顺从……
缓缓舒着气,在韩湘柔顺从应承后。故作大度,赫敏笑着开口道:“姐姐说的是,虽然妹妹归为郡主,可依然会敬重姐姐的。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妹妹们照做就是了。”
只看她方才的态度,云中秀便知道事有蹊跷。这女人重新恢复郡主的身份,肯定还有其他的什么隐情。此时见她这般忍耐,更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不动声色地笑着,云中秀缓声道:“妹妹很识大体,难怪皇上都会偏爱有加。”如此说着,她又将头转向陆谦,笑着试探道:“秀娘要整顿云荣府,夫君也没有什么异议吧?”
强挤出欣慰的笑容,陆谦状似欣慰地开口道:“当然。秀娘一向不爱过问府上的事,原本为夫还想着这两日便交由赫敏打理。既然你肯,那就最好不过了。”
一干人心中各怀心事,又说笑了几句,云中秀显然没有心情在这里应对。借口忙了一天身子乏,她便提步要离开。而陆谦也殷勤地上来扶住她的肩膀,作势要送她回云裳苑。
可就在云中秀准备开口拒绝时,门口的小厮却慌慌张张地跑来。口中还不住地说道:“老爷!夫人!新皇子……新皇子……新皇子来了!”
这话音落下,紧接着便响起了一极其清润悠然的声音,“你这奴才,本王说过不要让你吵嚷,你便先行跑来通风报信。害本王想给你家夫人一个惊喜都不能……”
伴随着这声音的,是一队大张旗鼓的阵仗。由四人抬着一个竹榻,那上面侧卧着一个容貌异常秀丽的白衣少年。他脸上的笑容温和,可是细看之下竟然还带着一丝难掩的喜悦。似是见到了心上人一般……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离间计
司远……
那白衣少年……是司远?!
屏住呼吸,云中秀似是遭了雷击一般,傻傻地愣在原地。不只是她,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个少年青涩的声音响起,怒斥道:“见到我家三皇子还不快跪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谦,他连忙拉着赫敏跪在地上,恭敬地参拜道:“微臣见过三殿下。”
这声音响起,紧接着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一同跪拜了起来。
只有云中秀,依然僵在原地,久久久久缓不过神。
众人垂着首,只感觉周围的气氛异常安静,那竹榻上的白衣年少却没有再发话。
壮着胆子,陆谦缓缓抬起头,向前方偷瞄了一眼,却发现那白衣少年嘴角含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地方。
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陆谦这才发现自己的结发妻子也在回望着他发呆。两人对望着,似乎这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了一般……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陆谦连忙拽了拽那杵在原地妇人的裙摆……
瞬间缓过神,云中秀急急跪了下去,语气还有着掩不住地慌乱,“云氏见过三殿下,三殿下万福。”
他……他来做什么?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情况下,他来做什么?他怎么会来?难道沈之玄之所以会去巧儿的喜宴上说了那样一番话,真的是受他指使吗?倘若真是如此,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越想越是惊诧,耳边传来那少年温和的声音,“都起来吧。”她连忙抬起头向他看去。
这一次她是很清醒的,这一次她将他脸上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他的双眸依旧如记忆那般,黑的通透纯净,可又是深不见底……
气氛又开始僵了下来。陆谦思量片刻,先行开口道:“三殿下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不知道您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斜睨了他一眼。司远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坐起身,慢条斯理地说道:“本王的人得罪了尊夫人,本王是来亲自带他致歉的。”
得罪……致歉……
这话说完,云中秀倒吸一口气,连忙福身道:“妾万不敢当,敢问三殿下口中的“得罪”所为何事?”
依旧是笑得柔闲适散漫,那白衣少年对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只是轻轻击了两下掌。片刻的功夫众人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身影。
那身影由远及近,那身影似是阵风一般,卷起了一地的尘埃,眨眼间便到了众人的面前。
那,是沈之玄。
他一边没有带着银面的脸上,表情是满满的不甘,那双暗红色的凤眸,带着火烧燎原一般的毁灭。
只是渐渐行的近了,在来到白衣少年身边的时候,那所有的不甘愿全都变成了甘愿。他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公子。”
微笑着点了点头,司远曼声道:“来了啊,那便由你告诉云夫人,本王今日是为何而来。你又闯了什么弥天大祸。”
纤长白皙的脖颈处,那微微隆起的喉结在上下滚动着。咬了咬牙,沈之玄沉声道:“属下本是来给云夫人道歉的,但是却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