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柯一梦 十三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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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柯一梦 十三党- 第1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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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杀声大做。

    正值木兰的隆冬时节,原本应是黑熊猫冬的时候,许是被我们的马蹄声惊了,黑熊状若疯狂,一时间熊吼声,犬吠声,惨嘶声,乱成一团。

    混乱之中,忽见一团白的物事飞了出来,啪得掉到了地下,一动不动,我定睛一看,竟是一对白玉爪其中的一只,被熊掌扇中,已是颈乱翅折而死,另一只白玉爪见状悲鸣一声,冲天而起,直入云宵,不见了踪影。

    又过了片刻,十几个侍卫已是个个挂彩,带来的五只猎犬,已然尽数死在熊掌之下。

    魏东亭大声叱道,“朝它胸前的白毛招呼!”说罢翻身下马,“奴才也去帮忙!”

    是了,在公熊胸口,有一片月芽形的白毛,那片白毛的下面,就是公熊的心脏,那是它致命的弱点,要是能射中那里……

    我张满“震天弓”一箭射去,黑熊却甚是机巧,不是低着下巴,就是用一掌护着胸口,箭矢眼看到了胸口,却被它轻轻一拨,掉到了地上——

    (1)明珠的老婆,容若的母亲,是努尔哈赤的第十二子阿济格的儿,粹层关系来看,容若与玄烨的确为堂兄弟,前一章索额图说到明珠的身份,其实纳兰明珠的身份已经很尴尬了,他虽属正黄旗,但追溯到几十年前,他的祖父是与努尔哈赤有血海深仇的叶赫部首领金台吉,就是这位金台吉,曾经诅咒说:只要叶赫部还剩下一个人,都要亡你爱新觉罗!容若与他父亲明珠相比,其身份更是奇妙,抛开叶赫后裔这层血脉不谈,他的母亲是阿济格的儿,而阿济格是多尔衮的嫡亲哥哥,和多铎一样,都是努尔哈赤与大阿巴亥的儿子,受多尔衮的影响,在顺治的时候,阿济格被剔除出皇家宗谱之外,也就是说,容若身上有努尔哈赤的血,可是人家已经不承认你了。

    (2)寒热之症放在今天就叫疟疾,金鸡纳霜就是奎宁,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玄烨本人也生过疟疾,就是吃了金鸡纳霜才好的,容若倒底死于何病没有确实的说法,但他的死的确是非常突然的,从发病到死去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这里我且当他是死于疟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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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涛万顷珠沉海之二——康熙番外(三十六)

    情势越来越不妙,我开始有点后悔今儿个不该不听皇祖母的劝,只带了十几个侍卫随扈,激斗多时,侍卫们已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雪地已经被染红了,只剩下武丹,魏东亭和图海三个武艺高强的仍自苦战,但也已是浑身血。

    武丹一边挥刀往黑熊身上招呼,一边嘶声大喊,“纳兰兄弟,这由咱们挡着,你快护着皇上出谷去!”

    我点点头,双腿一夹,驭着马想要冲出谷去,可是谷口狭窄,黑熊又堵在谷口,图海见状,奋力劈了几刀,想要把黑熊逼到一边,谁知他攻得太急,露了破绽,被黑熊一掌挥中腰际,顿时飞了出去,重重落到雪地里昏了过去。

    如此一来只剩下武丹和魏东亭,更是吃紧,黑熊大吼着化掌为拳捶向魏东亭,武丹见状举刀狠砍黑熊的背部,谁知黑熊体形虽大,动作却甚是灵活,一转身,竟是朝着我直冲了过来。武丹与魏东亭目眦裂,却又救之不得。

    我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只得身子一扭,翻下马来,熊掌迎头拍下,正中凌宵的脖子,马儿长嘶一声,委顿在地。黑熊一击不中,作势又要再攻。

    千钧一发之际,容若驾着马直冲过来,快到黑熊跟前时,媚一提缰绳,胯下的马前蹄高高扬起,容若借着这上冲之力一跃而起,跳至半空,双手执剑举过头顶,以雄鹰搏兔之势俯冲而下,直劈向黑熊。与此同时,武丹和魏东亭也双双扑上,我也抽出了腰刀,四面夹击。

    黑熊怒吼着,巨掌猛扫,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到脸上刺刺生痛,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炕清楚,“皇上小心!”魏东亭媚推了我一把,耳边只听似乎是他和武丹一齐闷哼一声,好象又受了伤。

    再度能看清的时候,只见魏东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武丹脸惨白,单腿跪地,刀尖抵着地,一手捂着腹部,血从他的手指缝隙间汩汩的流了出来,只有容若还在苦苦与黑熊缠斗,我不及细想,又再度冲了上去。

    黑熊的身上经过一番剧战,也带了不少伤,容若的凌空一击,势大力猛,刺穿了黑熊的左边的肩胛骨,此刻容若的剑还留在熊的身上,受了重伤的熊更加疯狂了,容若的右肩连皮带肉被撕了开来。

    容若受伤之余脚下一软,巨熊便要朝他的头顶拍下,我抢上一步一手举刀架开,一手揽着容若矩一滚,身后黑熊一掌挥来,如狂涛裂浪,饶是我躲的快,左臂仍被巨掌扫过,顿时如中巨杵,整条手臂火辣拉的痛,不一会儿便失去知觉。

    便在此时,头顶突闻海冬青的尖啸之声,竟是那只白玉爪去而复返,风驰电掣一般直扑而下,黑熊发出了一声摧心裂肺的惨嘶,双目已被白玉爪狠狠啄去!

    我和容若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

    几个回合下来,我已是气喘如牛,我与容若对望一眼,彼此已心知肚明,他的右手开不得弦,我的左手只了弓,且我二人都已气虚力竭,到了强弩之末,难道今日真要命绝于这小小山谷之中?

    黑熊双眼已瞎,可它却盘据在狭窄的谷口,我们若想突围而去,则难免伤在它的巨掌之下。

    该怎么办?

    突然,容若脸上光彩乍现,他与我并肩而立,左手在我背后一捞,挈着震天弓举到我面前,

    “皇上,由奴才张弓,皇上来搭箭!”

    黑熊听见声响,张开双掌猛扑而至,生死一线之际,我右手取箭,搭于容若食指之上,摒息静气,排尽脑中一怯念,黑熊胸前的月芽变得又大又清晰。

    骑射谙达教的口诀清清楚楚的浮现心头:前手如拒,后手如撕,注矢于弦,满而后发。

    手中的白翎箭幻化成一道耀眼的银芒,以流星赶月之速,洞穿山河之势,离弦而去。

    黑熊的惨嘶震彻山谷,少顷,如推金山断玉柱般轰然倒地,激起雪沫无数,地动山摇。

    山林终于又重新寂静了下来,我和容若都已是精疲力竭,可那时,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不仅仅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庆幸,更多的,是一种信赖,那是彼此的信任,历经同生共死的情怀。

    

    

    

    波涛万顷珠沉海之三——康熙番外(三十六)

    身子一暖,我微睁开了眼,却见是李德全取来了一张薄毯盖在我的身上。

    接触到我的目光,李德全垂下头道,“皇上恕罪,奴才以为皇上睡着了。”

    我掀开毯子坐起身来问:“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话,就快申时末了。”

    我站起身道,“备马,朕要出宫。”

    “喳!”李德全答应了,正要离去,我又唤住了他,“你去太医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去把金鸡纳霜取来。”

    李德全一脸讶,眉棱骨跳了跳,低头望着地上的青砖未作声,“还不快去?!”我加重了语气。

    “喳!”李德全瞥了一眼地上的熊皮,极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天渐晚,残阳如血。

    容若的庄子还是如同我第一次去时那样,清幽雅致,细腻之中又不失大气。只是上一次我与常宁同来时正值寒冬腊月,万物萧瑟,而此时五月,繁如火,开了满地,处处都蕴着无限生机,正是槐飘时节,湖边的一片槐树上,一朵朵,一串串,一簇簇,掩映在一片嫩绿之中,白的是纯洁,紫的妩媚,槐开得如此丽,似乎浑不知这园子的主人已经身染沉疴,一病不起。

    容若就躺在湖边的竹榻之上,一身淡青的长袍,任槐落了满身,他兀自阖着双目。

    他憔悴而又苍白,身子更是瘦得可怜,晚风掠过他的衣襟,几乎清清楚楚的勾勒出他的骨骼与脉络。

    夕阳斜照,湖面上慢慢升腾起烟霞般的薄雾,衬着容若苍白清戄的脸似也红润起来。

    徐来的清风里,似有微熏的醉意,我眼光一扫,果见竹榻旁的圆桌上,放着几坛开了封的酒。

    管家黄盛伦跪在地上抹了抹泪,哽咽道,“皇上,求皇上劝劝我极子吧,老爷和夫人不知劝了他几回了,可公子就是不听,裕亲王也来了好几回,可公子药也不喝,饭也不吃,整天就是喝酒。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听见声响,容若睁开了眼,见了我,他脸上有惊讶,有愧疚,有欣喜,身子在竹榻上一撑便要站起身来行礼。

    我抢上几步按在他的肩头,“你还病着,免了吧。”

    容若微笑着拱了拱手道,“多谢皇上。”

    我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落到了他的手上,容若的拇指上戴着个已经发了黄的扳指,坐到黄盛伦搬来的凳上,我望着容若的手问,“这个扳指,你还留着?”

    “嗯!好多年没戴了,前些天又找了出来。”容若的应了一声,把扳指转了几转从手上退下,递到我的掌心。

    我捻起它来细细端详,扳指已经很旧了,镌刻了岁月的痕迹,有的地方截至已经裂开几条缝隙。

    这是用凌宵的骨头做的,在遇到黑熊之前,它已伴了我四年,山谷一役,它替我挨了黑熊一掌,之后我用它的骨头制成了这枚扳指,后来容若见了喜欢,便求了去。

    我微笑了起来,“这是你硬从朕这讨了去的。”

    容若也笑了,原来黯淡的眼睛,也带了些许光彩,“都过了十八年了,皇上还记着呢。”

    我一时怔忡,原来,都已经过了十八年了?

    那天练完布库,我大大的发了顿脾气,所有的人见了我都是战战兢兢的,连碰我一下都不敢,更啻论真刀真枪的动武呢,搞得人别提多憋气了。

    偏容若就和他们不一样,二哥带他来见我那天,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劲装,站在二哥身边,双眼清明,见了我,只不卑不亢的颌首抱拳而笑,那神采飞扬,如雪后初霁,新阳熠熠,就算是和二哥五弟这样的天璜贵胄并肩站着,也丝毫掩不了他身上的烁烁之华。后来,容若常常陪我一起练布库,每每下手都毫不留情,摔得我特别狠,可我的回招,也从不手软,那些兄弟般相互信任的情怀,便是在那时,点点滴滴累积起来的吧!

    急急流年,转瞬而逝,如今想起来,就如同前一世的记忆,粼光碎影,只在弹指一挥之间。

    不远的树上,盘旋的归鸟挥动着翅膀,我回过神来,视线重又落到容若身上。只见他目光悠远,望着微微漾着轻波的湖面,满地的残阳映着他的脸庞,平静中带着淡淡的哀伤。

    眼前的容若,双目深陷,苍白憔悴,哪里还有半分当年丰神俊秀的影子?

    从什么时候起?容若沈腰潘鬓,消磨至斯?又是什么,让他失去了纵横洋溢的飞扬神情?

    我想把他变成这样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我。

    初见时的单纯澄明的相交之谊,便是经由我越来越深的帝王心术,被岁月无情磨砺的浑浊不堪。

    我明知容若有经天纬地的惊世之才,却刻意将他投闲置散,令他一腔抱负不得施展,空余青衫泪尽声声叹,伴着槐满地,零落成泥。

    容若不该属于这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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