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一下,怎么想起来说这个?本来正在系袜带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我知道我现在搽的易容药粉也好,贴的面具也好,都不是好看的样子。
这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比如,那天在龙门客栈就成功的打发了于同。
我不是不能把于同毒死的。
虽然身上不放毒药,可是麻药迷药我一样儿也没有少带。现在的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自卫,以及攻击。但是,那天我完全没有想要攻击他。
我甚至,不恨他。
只是看着那个人,听到那个声音,本能的有些不舒服。
“你是要还是不要?”林更半天等不到我回话,干脆半蹲在我面前,正儿八经的问我。
我才发现自己又神游太虚,完全把眼前的人和他的问题一起忽略了,不自在的笑笑:“嗯,买好了。”
天气快热了,虽然我用的材料好,可是戴面具……真的不舒服。
下次试试研制一款保湿透气美白防晒面具……
林更起身的时候揉揉我的头发,然后端着盘子走了。
我愣在那里。
他做么摸我头啊!
个子高就可以乱摸人头!!!!!
可恶,虽然我现在不当自己是刘青风的徒弟,可是,可是,如果叙起来我就应该是他师兄才对!
你想一想,一个师弟揉师兄的头发跟摸小狗似的!能看吗?
我咬着一截带子哀怨的盯着他关上的门,象是要把门看出两个洞来!
太不象话了,太不象话了!!
我下次一定要揉回来!
我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哦,对,我在系袜带。
可是袜带呢?
嗯……爬在地上找了一圈之后,林更重又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顶很精致的软皮和丝绢做的帷帽。
然后他愣着,我抬头。
他表情很奇怪,嘴角有点抖,象抽风。
他才多大呀,就间歇性面官能神经失调,要这样发展下去,三十就可能中风偏瘫生活不能自理了……我也找累了,坐在地上喘气。
林更把帷帽递给我:“试试大小。”
我试了一下,还挺合适。
他挺随和的样子问:“你在找什么?”
我张口想说话,发现嘴里衔着东西,拿了下来才回答:“我的袜带少了一根。”
他微笑着说:“是么?”
然后我不明白他笑什么。
然后他笑得更开心了。
臭小子!觉得你牙白是怎么着,笑什么笑!
这屋里又没别人,他这个笑法摆明就是笑我的嘛。
“这个……”他指指我手里被我咬得湿漉漉的东西。
我低下头。
++|||||黑线。
然后我觉得我的脸急速升温,热度好象快把我脸上那屋随便一盖的面具都烘化了。
他倒是识想,板起了脸。
小样儿的,你要是再敢笑,我不废了你才怪!
我撑着床腿儿,慢慢起身,坐在床沿上,他站那儿不动。
然后从柜子里另取了一根袜带出来了,蹲下身,帮我系上。
我的腰确实挺酸的,然后腿也是挺疼的。
所以,我没拒绝他给我服务。
嗯,下次吧,下次告诉他我不是完全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不用他帮我擦嘴穿袜子。
这次就……嗯,先享受一次家政服务保姆特项好了。
帷帽戴在了头上,继续上路。
不错,挺舒服的。
因为林更义不容辞兼职当了保镖保姆车夫,我自然就可以舒服地呆在车厢里。甚至帷帽也省了,因为车里面没有什么外来的目光,我可以让皮肤自在的沐浴在空气里。
嗯,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每个毛孔都贪婪地张开了嘴吸气。
行行走走,重重复复。
我居然又回来了。
车子已经……
可以看到山脊了。
当时我离开的时候,骑了一匹很好看的小白马,跟在刘青风的后面,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去找远竹先生,用刘青风的话说,就是,既然我的爱好彻底不在剑术上,不如送我去学我喜欢的 东西。
当时真是很开心,想着学成了,回来闹他个天翻地覆。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才重新见到,这座山。
“卫展宁也住在道宫里面吗?”我轻声问。
林更在车帘外沉默了一下:“不,他住在后山。”
为什么?
后山那么荒僻,除了我偶尔去找找药,谁也不去那里。
大的猛兽或许没有,可是虫鸟蛇鼠的可一定是有的。
为什么不住在道宫里,起码,生活舒服安全一些。
我开始咬袖子。
越是离得近了,越是觉得心慌。
车子摇摇晃晃,道上人不多,马蹄上钉有铁掌,踢踢踏踏的走在麻石官道上。还有车辙车轮磷磷辘辘的声音。
让我觉得忐忑不安。
忽然车停了下来。
林更掀开车帘:“前面桥断了。”
我嗯了一声,他动作突然,我来不及把帷帽戴上。
车厢里昏暗,一线光透过窗上的布帘射进来,照在我下半边人上。林更有一刹那间的闪神,随后说:“山道陡险,我背你上去吧。”
不让他背,我自己是不可能上去的。
我点点头,伸手在一边拿过包袱:“我不想见道宫的人,你送我去后山……我,想先见下他。”
林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言不发的把我负在背上,施展轻功向上纵跃。
风声在耳边呼啸过,我心中空荡荡 。
想起林更说他一月吃一服忘忧散,还有,昏沉时多,清醒时少……这样的身体,怎么能一个人离群索居?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不快乐么?
这个念头最终在脑子里扎了根一样,他不快乐么?不快乐么?
我也不快乐,为了,他的不快乐。
他是不是瘦了?
他还认不认得出我?
他会对我说什么?
林更的背很温暖坚实,我心中却一阵阵紧缩。
树的枝叶在身上轻轻擦过去。
忽然他的脚步一滞,身形硬生生煞住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是谁擅闯?”
我心里那根绷紧的弦重重被谁的手拉了一把,然后放开手,那弦猛地弹回原处,嗡声大作,震得我黑白不辩南北不识,没法子再思考任何问题。
林更提气运声:“玉公子,我是林更。”
那声音顿得一顿再说:“你带了什么人来?”
林更这次停滞了下才答:“是公子一直想见的人。”
那声音叹息了一声,说不尽的萧索:“我不想见任何人,你们走。”
林更深吸一口气:“前辈请容我冒犯。”
他重展身形,再向上奔。
我伏在他背上,他身子突然跃起,我也跟着凌空,风声呼呼的,耳朵里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好久了,没有过这样凌空御风的感觉。
最后一次……
是我在周山口跳崖的那时。
风声象雷声一样轰鸣,尖厉,似乎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从全身每个毛孔里钻进来的剧浪。
忽然一声清啸,林更身子在空中拧挫闪身。若是他一个人,这动作应该可以轻松完成,但是现在多了一个我,他闪躲得不够灵活,扑扑两声,他身子似被什么东西击中,我觉得他身子一僵,身子向下猛坠。
甩开我啊!笨蛋!
把我丢开,你可以站稳在地上吧!可是背着我……
他落地里用手撑了一下,仍然保持着背负我的姿势不变。
笨蛋。
我明明听到了他手臂上喀的一声响。
伤了骨头。
那个声音咦了一声,然后,我听到推门的声音,有人步履翩然的走近。
最后一道斜阳映在他的脸上。
笑忘书 笑忘书之 忘 50 如果让你遇见我
章节字数:2037 更新时间:07…08…10 09:27
曾经想过,若是再见到。
现在真的见到了,却象是身在梦中,不会动,不会说,一双眼定定的看着那站在夕阳晚照里的人。
我都没发觉,自己的目光有些痴傻,还有许多贪婪。
他的白衣被夕阳染成了金橘色,眉清目朗,长发如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这样清俊高贵,却遥远淡漠的模样。
他步子停住,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我。
那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跳动。
他真的似仙多过于象凡人。
我看到他嘴唇张翕,轻轻喊了一声,可是耳朵里却什么声音也分辩不出。
忽然眼前一花,我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拉扯起来,跌进一个气息清新的怀抱中。
我眼睛眨着,不知道是该睁开还是,应该闭紧。嘴唇颤抖,明明在深呼吸,却觉得胸口要炸开了一样,闷得生疼。
卫展宁。
卫展宁……
我想动弹一下,可是,浑身都没有气力。
他轻轻松开手臂,我仰头看他。
记得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想,我们相貌这样象,想必将来,我也能长成他这样修长的身材。
但是……我只能,永远这么高,不可能,永远也不能,长成他这样高了。
嘴唇动了动,想说句话。
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嘴角轻轻向上弯,我在暮色四合中,向他微笑。
可是,眼里却有东西,流了下来。
低下头,朦朦胧胧中,看到有一滴水落在地上的尘土中。
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我被动的抬头,与他的目光相对。
四下里已经昏黑,仍然看得见他莹然生光的眼睛。
他没说话。
只是轻轻把我又拥抱住。虽然力气轻柔,手臂却越收越紧。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忘不掉他?
只是这样被他拥抱,我的心就痛得象要裂开一样。
为什么……
我不是,已经对自己说过,要忘记他,忘记从前所有的事,所有的人了吗?
我为什么还要跟林更来这里,来见他。
我还想,见他……
可是,见了之后,又怎么样呢?
我甚至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为什么要来见呢?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该来的。
眼泪扑簌簌地掉。
真的,很奇怪。
泪珠来不及堕下,都洇在他的衣襟里。
曾经,受那些伤,都没有哭过一次。
把皮肉切开,把已经粉碎掉的两只脚接续骨头,当时是抹了麻药的,可是清醒过来之后,因为怕接得不好,不敢再睡,一直一直,硬用药维持着清醒,那象是石碾在碾,把骨头都碾成了粒,碾成了粉,那么痛……
却不能睡,也不能晕过去。
睁着眼睛,死盯着帐顶等天明。
可是,夜那么长。
天象是永远也不会亮。
怕挣扎会动到刚粘好的伤处,远竹先生把我还完好的关节也都卸开了,即使是痛到死,我连动也动不了。
那些夜里,我在想些什么?
那时候空洞的眼睛里,怎么一滴泪也没有呢……
那时候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现在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屋子是两间,一左一右。窗子下面摆着棋秤,棋子儿是玉质的,在跳动的烛火辉映下熠熠闪光,灵透非常。
屋里没有椅子,好象,从来也不准备招待来客。
林更跟了进来,站在一边。
我记得他手刚才应该是折了,要他伸出手来我看看,他却不肯。
刚才在空中击中他腿径穴道的东西,他已经捡了起来,恭敬地放进了棋盒里。
原来是两粒棋子。
离得这样远,天色已晚,况且林更也不是泛泛之辈。
这两粒轻弹出去的棋子,有如斯威力?
林更嘴唇动了动,却只说:“我先告辞。”
我追了一步:“你……”
他摇摇手:“我等会儿再送晚饭来。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你的事。”
我感激的点点头,他身形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我坐在棋秤这一侧,他坐在另一侧。
我脑子里空空的,只说:“我摸摸你的脉。”他不言语,伸出手来。
他的脉博沉而稳,真力蕴蕴。
没有什么不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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