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碧没有注意到小南脸上犹豫的表情,她用手肘轻碰了下小南,说:“还愣着做啥,打铁趁热,现在就过去给他打个电话吧。”
小南犹豫了下,磨磨蹭蹭地走到电话机前,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
“嘟——嘟……”连续六声响过,那头还是没人接,小南暗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挂掉电话,却听到了思远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
“喂,您好。”熟悉的声音让小南一个愣神,直到思远又说了一句“喂”她才反应过来,低低地唤了一声“思远”。
“小南?是你?怎么你手机一直都打不通啊,还在生气吗?听冬子她们说你母亲病了,还好吧?”思远温和地询问道。
小南鼻子一酸,抱着电话就想对思远哭诉:“不好,很不好,我很累,我害怕妈妈有一天就这样突然离开我……”
可是,站在客厅的一角,想到就在自己身旁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小南又一次把眼泪忍了回去,缓缓对思远说:“还…好吧。你元旦有没有空,我妈想让你来家一趟。”
“啊?去沈阳?做什么?”思远有些惊讶。
“我妈刚出院了,她想见见你。“说这话的时候,小南握着电话的手渗出了细密的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小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害怕思远说出拒绝的话,又压低声音补上了一句:“你能不能,就过来一趟,我想见你。”
“小南,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新闻,乐伯父被人绑架,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抢救……”思远的声音里透着悲痛,殊不知听到他这话,小南的心情也一下沉到了谷底。
“消息传出去,乐氏的股票一落千丈,凌波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好,你知道乐伯父无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对我们家都很照拂,这种时候,我真得走不开。”思远的声音再度传来,小南却已经不愿意再听下去。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就这样吧。”小南强忍着心口的疼痛,扣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母亲说:“妈,思远他元旦可能没有空……”
其实朱成碧看她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丁思远来不了,她连忙笑着说:“没事的,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倒是父亲赵立辉神色不悦起来,低声抱怨了句:“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你妈想见他一面都不行啊!”
看着小南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朱成碧对赵立辉使了个眼色,轻柔地说:“男孩子有事业心是好事,你不也希望未来女婿能有点出息嘛。”
赵立辉还想再分辩两句,却瞥见妻子因为坐久了,额角已经渗出了汗珠,赶紧噤声敛色,扶了她回房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大家会觉得思远和小南彼此间的态度都不够坦诚,我会尝试在下一章解释下原因,反正都是不够自信,患得患失惹得祸……
谁的幸福天长地久(1)
这一年的圣诞对于小南来说很特别。往年她都是和朋友们一起过得,但今年的平安夜,她却是静静地守在了母亲的身边,一刻也不曾远离。
平安夜,小南特别喜欢这个名字,以前总觉得人生的追求有许多,可这些日子待在医院,看到那么多的病人来来去去,她深刻的领悟到“平安喜乐”这四个字才是人生最最美好的祝福。
“妈,圣诞节要吃蛋糕的,来吃一小块吧……”
“妈,圣诞节要多吃水果的,我剥个橙子给你。”
“妈,圣诞节要穿新衣服的,你试试看这件……”
“妈,平安夜要早点睡觉的,不然圣诞老人害羞了就不好意思来了。”
借着圣诞的名义,小南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母亲,朱成碧倒也没啥意见,就这样随着她胡闹,看她把圣诞帽套在父亲赵立辉的头上,逼着他扮圣诞老人送她们母女俩节日礼物。
这天夜里,小南捏着一个红色的大袜子,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父母房间,袜子里面装的是她送给母亲的圣诞礼物——一条琥珀色的水晶项链。小时候是父母扮圣诞老人送礼物给她,现在调转了角色,小南才体会到彼时父母对自己的那份用心。
小心地把袜子塞在父母的床尾,弓着身子的小南正准备掩门出去,却看见母亲身体动了动,被子也被她碰得垂了下来,半副身子都露在了外边。她又摸索着走了回去,试图帮她把被子盖上,不曾想一碰到母亲的身体,小南就忍不住惊呼起来。
“爸,快起来!妈妈发烧了。”小南用力地推着父亲,终于把赵立辉从熟睡中吵醒。
摸了摸朱成碧的额头,赵立辉脸色大变,用被子裹着一把抱起她,同时吩咐身后的小南说:“从冰箱里拿点冰块出来,赶紧跟我去医院。”
……
就这样,在圣诞节这天,朱成碧又一次住进了医院。
也就从那天起,母亲几乎每晚都发烧,体温一度达到39°左右,这对于癌症晚期的病人来说是很危险的征兆。又一轮详细的检查后,主治医生只对父亲说了这样几个字:
“情况很不好,多陪陪她吧。”
站在门口的小南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人都快要站不稳了。她只能扶着医生办公室的木门,硬逼着自己撑下去,她不可以倒下,至少现在不可以。
放心不下母亲的小南也搬到医院去陪护,只是,当她每天夜里看到母亲浑身冒汗,身体不由自主颤抖的样子,她又会觉得很害怕,害怕下一秒母亲就这样在痛苦中生生地离开自己……
第二轮的化疗开始后,母亲开始吃不下饭、呕吐、掉头发,再加上晚上发烧严重影响了睡眠,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了,小南一天比一天觉得自己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魔这样肆意地折磨母亲,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月十七日,农历腊月初八。
这一天,母亲的精神较之前几日稍微好了点,人可以勉强支撑着坐起来了,一上午也说了不少的话。
“小南啊,我这些年也攒了点钱,准备留给你做嫁妆的,存折就放在家里书桌中间的抽屉里。”朱成碧的眼神看上去已经有些浑浊,但她还是坚持地看着小南,继续说道,“妈这些日子看你是真的长大了,很好……以后做事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老耍小孩子脾气,要懂得多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想事情,三思而后行,咳咳……”
“妈你别说了……”小南听她仿佛交代遗言一般,再也不忍听下去,出口打断了她。
朱成碧用手撑着床铺,用力地笑了笑说:“你要仔细听好了,妈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给你交代一次了。”
“怎么会没有机会,妈妈你还要看着我工作结婚的,你会好起来的,会的……”小南坐在床沿,抱着朱成碧哽咽地说。
中午的时候,父亲的同事送来了腊八粥,小南盛了碗出来端到母亲面前,准备趁着她今天精神好喂她吃一点,但粥送到嘴边,母亲还是摇了摇头说不想吃。
“妈,今儿是腊八,你就多少吃一点吧。”小南近乎恳求地说。这几日连着发烧,朱成碧吃得一天比一天少,昨天和前天她都是粒米未进,只喝了一点鱼汤,最后没办法只能由医生给她挂了蛋白液,化疗是需要营养的,再这样下去,她怕母亲会抵抗不住。
朱成碧心疼地看了看比一个月前憔悴了不少的女儿,终于还是张开了口,任由她给自己喂粥。
第一口粥含在嘴里好久,直到母亲的眉毛都揪了起来粥才咽下去,小南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她嘴里送一口,一抬眼瞥见母亲额角晶莹的汗珠,她忍不住心酸,转身收起粥碗,趁背对着母亲的间隙用手背抹去了眼角就要落下的眼泪。
“把粥拿过来,我再,再吃一口吧。”母亲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无力,小南拼命地摇着头,蹲在床边,捏着母亲的手说:“妈,不吃了,我们不吃了。以后你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都随你。”
母亲看着她,没有再说话,眼睛里却隐有泪光闪烁。
傍晚的时候,父亲从办公室过来,一见到小南就说:“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今儿你回家去休息吧,这儿反正有我呢。”
“没事,”小南摆摆手,拒绝道,“我在这休息一样的。”
“胡说!”父亲瞪了她一眼,担忧地说,“你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白天又要忙,这样下去身体怎么撑得住,要是在这节骨眼上你也病了怎么办?我现在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回家休息!”
父亲这个人一向固执,小南知道自己争不过他,只得乖乖地回了家。
到了家,澡还没洗完电话就响了,小南担心母亲那有什么情况,顶着一头的泡沫就跑了出来。
结果,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丁思远的声音。
“喂喂,赵小南在吗?”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
“我是。”
电话那头的思远似乎发现了点不对:“小南你的声音听上去咋这么低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打你手机一直不通,这个电话也没人接,到底出什么事了?”
“思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好累,好累,你让我先睡一觉好不好。”未等那头回话,小南就搁下了电话,这种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思远,面对这个她曾以为要与之携手此生的男人。
躺在家里温暖的大床上,小南蜷缩成一团,任由眼泪恣意地流淌在丝光棉的被套上,洇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凌晨四点,尖锐地电话铃声将小南吵醒,电话那头的父亲只说了一句话就泣不成声了。
那句话是——“你妈不行了。”
扔下电话,小南发了疯似的往医院赶,冬天的太阳出来得迟,四点钟天还是暗沉沉的,街上也见不到什么车辆,拦不到出租车,小南就撒开腿往医院的方向跑去。医院离家不过一两站路,平日随便走走也不觉得有多远,但这时的小南即便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前行着,却仍然觉得目标是那样的遥远……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内容写起来比较辛苦,出来的也不大满意,希望大家多提意见啦,话说,偶家小弱小弱的男主要来做最后的努力啦……
谁的幸福天长地久(2)
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小南看见母亲的病床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只见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形容枯槁,眼色浑浊,很显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你妈一直在等着你来……”一旁站立着的父亲沉痛地说,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一宿未眠的他满面胡茬,伤痛疲累都清楚地写在了脸上。
“妈,妈,我来了。”小南蹲下去,两手抱紧握住母亲的手,泣不成声。
朱成碧看到她来了,黯淡的眼神中闪出一丝神采,她回握住小南的手,满是不舍地看着她,眼中噙着泪光。
“好,好……”病痛折磨地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按着小南的手,象征性地拍了两下。
“我知道,我会好好地,你放心,我会乖的,妈,你不要扔下我,我会乖乖的……”小南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不肯放开,生怕一松手母亲就会离开自己。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小南对母亲的离去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生离死别,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有了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