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儿道:“这种手工活只怕教晓徒弟饿了师傅。”
“不会不会。”笑笑摇头道:“你可教每人只负责某一部位的雕琢,然后再由你自己统一组合起来。一来他们只会熟悉自己掌握的那部分技巧,对全盘缺乏了解无法盗取,而且单一做同一个零件,也可提高效率并且保持品质稳定。”
“对了,有时一些特别的款式反而不能多做,只做个十样八样声明是纪念版,全球限量,呃,全国限量只有十只,往后再不生产,空前绝后,具有升值潜力。这样的限量版可以卖贵十倍,而且必定是有钱有势之人方会追逐,这也可以迅速提升这品牌的声价。”
霄儿动容道:“小姐想法当真异于常人,若小姐有心经商,必会叱咤风云,富甲一方。”
笑笑嘿嘿笑道:“你就别损我了,这些我也只是知道些零碎道理,具体怎么操作一点不懂,若要自己去干,必会碰个头破血流。”
又道:“我当你是朋友,才对你直言相告,你若觉得合适就去实行吧,觉得不好就当我说的是废话,听听就算。”
霄儿笑道:“小姐字字珠玑,旁人想求得只言片语也没机会,霄儿这可真是好福气。”
笑笑说得高兴,顺口道:“我觉得你才是做生意的人才,手艺又好,往后这小店定会办成名店。为了将来准备,我建议你先改个店名。”
“改店名?”
“没错,用姓氏来起店名不是不好,而是太普通。”笑笑想起香港那几家著名的金铺,什么谢瑞麟、周大福,觉得中国人就吃朴实全名这一套,说道:“你索性以你或你爹的名字作为店名,这样听着更有诚意。以后家业授与你家子孙,也好让他们记住父辈爷辈当年的奋斗史,好好传承下去。”
跟那霄儿隔着布帘说了半天,点心茶水吃了不少,笑笑摸着肚皮站起来告辞。
俞老板一直送到门外,对笑笑道:“常小姐,小儿名唤迎霄,去年行的簪礼。”说完满脸期待的瞧着她。
笑笑一呆,旋即恍然大悟,赞道:“迎霄迎霄,真是个好名字,用这个做店名一定一飞冲天,招财进宝。”
俞老板听得好笑,正待再说。笑笑的眼神忽溜了开去,叫道:“老板,我还有事,改天再聊。”
唤着“君行,君行!”急急的追着街上那个风神如玉的少年去了。
俞老板呆立半晌,转回店内,忍不住叹了口长气。
迎霄问道:“爹,刚才还好好的,做什么叹气?难道是风湿又犯了么?”
俞老板叹道:“原来常小姐是兰陵王的小姐。”
迎霄一怔:“爹爹怎么知道?”
“刚才她追着个公子去了,那是兰陵王府的管家,名叫任君行。去年我不是到邓家珠宝铺揽了活儿回来加工么,那时见过他一面,现在见到他是觉得长得更好了,就是失了魂似的,没有了那时镇得住场面的味儿。不过我是绝不会认错的。”
迎霄道:“她是兰陵王的小姐,那不是更好吗。有她当了咱们靠山,以后的活计都不用愁了。”
“可我看她跟你谈得来,人又不错,头脑又好,还想着她跟你可般配了……”
迎霄截口道:“爹,别提这个事了。即便她不是王府小姐,也是大家小姐,不是咱们这种人配得起的。”
“咱们这种人?咱们这种人怎么着了!前朝宰相林彦不就是银工出身的么!”俞老板急了:“霄儿哪里比别人差了!”
迎霄沉默了一阵,道:“天下女子皆薄幸,常小姐人品虽好,但霄儿也不放在眼内,这倒与她是否王府小姐无关。你看她头次来此便是订造送给小爷的耳饰,还一订三副,这等多情风流之人,与她谈谈生意尚可,但若托付感情,定必痴心枉付,衔恨收场。”
俞老板叹道:“也不是每个女子都如你娘那样……”说着想起方才笑笑追出去的失魂样子,又觉得儿子说得甚有道理,一时说不下去了,自己也便失了神。
这两父子的对话自然没有传入笑笑耳里去,她也根本不知道今日自己无心一语,竟让自己日后糊里糊涂的当上了名闻天下的迎霄宝阁的大股东。
天下间的事情,很多时只起于一个小小的源头,如一颗种子下地,遇上合适的阳光空气水,便会生根发芽,只是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那就得看看有几分运气。
现下笑笑追到君行,见他一副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想着逗他开心,拎高了自己胸前那只猫坠子,笑道:“君行,你看这个好看不好看?”
君行看了看,点了点头:“很独特。”
“这可是我画图教人家做的,喜欢吧?要不我送给你?”
笑笑也没有多往深处想,只想送个自己喜欢的玩意儿逗他开心,这又是自己设计的,觉得更有纪念价值。
不料君行听她这么一说,想起她房中三侍送聘礼遣嫁的事来,那传闻中巧夺天工的三对耳饰,不都是三小姐亲自教人做的么。
想到这节,他顿时脸色一白,侧头看着笑笑,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要。
笑笑看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刻意指点着街上热闹新奇的玩意儿着他看,引他说话。
走了一路,君行只是一声不吱。
到得走至长街尽头,他忽然开口道:“三小姐,方才说的那些你果真觉得有趣么?”
“那……自然了。”不是为了逗你开心,我用的着装成个没见过世面的白痴么!
君行淡淡一笑:“听说小姐曾去过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的人与事都与当朝不同,君行很感兴趣,能听小姐说说看么?”
笑笑打量他几眼:“你听我爹爹说过我的事了?”
“知道一些,但是不大清楚。”
“那个地方啊,男女平等,喜欢谁就对他好,直接追求。也要念书考试,不过不叫做求功名,是为了求个证明,证明你懂那些东西,然后去求职的时候好告诉人家你懂哪些。嗯,有些人还是很狡猾的,说自己懂,其实不懂,就得靠那个证明来取信。不过证明也有人作假的。所以哪,在那里,其实很难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那里虽然没有君权统治,但还是活得蛮累的。平日可供消遣的东西有很多,不过可以让你自己支配的时间却很少。在那里活着,你有时会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些什么,因为诱惑太多,机会也太多。
“说起来啊,其实两个世界都差不多呢,如果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什么,无论在哪边,都会觉得很累呀。”
君行听毕,问道:“既然那样,你还想不想回去?”
“想啊!”笑笑抬头望天:“那里有一样东西是这里没有的,就是平等啊。”
“其实你们嘴里不说,心里都在骂我任性胡为吧,为了静影还挨了一顿打。可是在那个世界,人命都是平等的啊。我就是没有办法看见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面前被人家夺去,这在你们看来很自然的等级观念,我可始终看不惯呢。”
“我也是。”
“嗯?”
君行不答,问道:“其实小姐想把沉璧他们遣出,就是想让自己在这里无牵无挂对吧?”
笑笑凝望远处,眼神迷离,嘴角轻扬。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忽然回去了,不在了,连招呼也没有来得及打,那样被留下的人大概会很担心的吧。想起我留在那边的父母,我就难过得不得了。所以呀,我不想有天回去了,又要承受对这边的难过。其实,说白了,我也就是自私而已。”
君行沉默半晌,一笑:“不错,也就是自私而已。”
远处日头偏西,街上人群熙攘,夕阳下的人们忙碌而又快乐。
然而为何看着这般热闹透明的情景,心里也会感到莫名的感伤?
景明在紧闭的房门外,听着房内不住发出的衣角悉率声,脚步声,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
沉璧捧着托盘过来,瞄了眼房门外地上的另一只托盘,昨晚送来的饭菜还放得整整齐齐的。
“沉璧,你比我懂得多,快劝劝小姐,她醒了以后就一直在房里转来转去,走到现在都还没有停下来过。我叫她也不肯应,你看她是不是,是不是有点……”景明好不容易看见沉璧来了,一把揪住就像溺水时抓住根稻草。
沉璧听到末一句,忍不住看他一眼,小姐在房内转来转去,你也在房外转来转去,这不成了一对陀螺?
“你先去帮春和打扫,这里让我来就好了。”
遣走景明,敲了两下房门:“三小姐,是我,沉璧。”
房内那人还在走来走去,越走越急,“砰”的一声好像踢翻了些什么东西。
沉璧急道:“三小姐,你没事吧?”
隔了半晌,里面方传出笑笑闷闷的声音:“没事,你走吧,让我静一下。”
“任管家今日行簪礼,小姐不去观礼吗?”
静了静,房内笑笑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尖声叫道:“不去不去,他簪礼关我什么事!”
“可是,往后小姐就得称呼任管家为任叔父了,今日不是应该先去见礼吗?”
“什,什么!叫他叔父,不如买块豆腐让我先一头撞死好了!”
“可是任管家人品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娬王就是看重他才纳他的,小姐难道有意见吗?”
“我,我,我没有意见!”笑笑觉得自己快疯掉了,不是什么都不上心的吗,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情。
“我能有什么意见!他是天下最好的,成了吧!可我就是不要叫他叔父,就是不要!”
“可是小姐说得他那样好,却又不肯纳了他,这边又不肯喊他叔父,小姐这是想怎样呢?”
“我,我怎么能纳他了,他明明最讨厌我了!”居然宁愿嫁给我娘,还一点消息也不透给我!
“小姐啊,若我说任管家是因为太喜欢小姐了,却又怕拖累小姐,才服从了娬王的安排,这样小姐是不是比较容易接受一点?”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啪”的打开了,冒出颗头发蓬乱的头来,两眼圆睁瞪着他:“你,你说什么?”
君行行簪礼之地在碧华厅,素来用来接待贵客,其中布置最为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宝锦镶边锦垫铺陈椅上,两边垂幔薄如蝉翼,织着云纹图案,赤金猊金兽口中冉冉青烟升起。
君行跪于地面锦垫之上,仪式正在第三加,授舄。
笑笑气喘吁吁赶到花厅外面,看到厅门紧闭气就不打一处来。
偏要挑这富贵的碧华厅来行这簪礼,是很重视没有错,但是又不是见不得人,光天化日之下为什么要锁门!
当下抬起脚来,猛的往厅门一踹,冲了进去。
厅中众人听见“砰”然大响,都转头来看。
笑笑定了定神,只见厅中不过寥寥数人,跟自己冠礼那时不可同日而语,不禁又生起气来。
不是说会待他好么,难道是哄他的?堂堂大王聘侧夫,来观礼的人竟然只有鱼虾蟹这么几只!
若有人知道她心里转的心思,定然觉得奇怪,一时嫌太重视一时又嫌太简慢,这小姐可真难侍候!
她喘了口气,瞄准托着托盘站在君行旁边那侍儿便冲过去,嘴里叫着:“母王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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