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过往,想他的妈妈。简女士竟然就是婆婆。这个可能性她本来是该猜到的,从纪儒眉看到那条新闻之后的失神表情,到简女士听说她老公名字之后的惊诧,这些线索本来就是该值得玩味的。但这其中最大的盲点是:简女士那难以琢磨的……年龄。
“筱米。”他终究是开了口,双眉间敛着些许凝重,说:“我知道我不应该因为自私而把你弄进公司,让你难做。”
“没什么。换个角度说,你给了我饭碗。”她淡淡地说,将面前的骨瓷小碟子里的提拉米苏切了一小块,吃了起来。
“你要是能这么豁达的想,那我也不用自责了。可是,我给你带来了麻烦不是么?让你和你老公不愉快了吧?”
等等等等——这人表情这么坦诚,为什么语气里却充满了期待呢?她不疾不徐地吃着蛋糕,无奈地说:“况厚笙同学,表跟我装深沉,OK?”
“好吧。你们没吵架么?”他的表情突然轻松了很多,嬉笑着问。
“没。早晨你不是看到了么?我们俩很OK。不过还是多谢你关心了。”
“哦。”他打了个呵欠,问:“昨晚那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可怕啊。还有她那只猫……”
“你脸上的伤是眉米干的?”
“眉米是谁?”
“就那只猫啊。以我和我老公的名字命名的。”
况厚笙又开始喝expresso,顿了一下,显然这个名字让他有些不舒服。他说:“筱米,你幸福么?嫁给那个人?”
“还不错。”
“哦。”
“哦”的那么落寞干嘛?难不成是想增加我的负罪感?仲筱米叹了口气,说:“况厚笙,我觉得,也许这份工作我做不长。你设计让我进入绿野仙踪的目的,我大抵可以猜到的。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多少对我也有一点了解的吧?我就是个废柴宅女,从上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对自己的定位是,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再嫁给一直想嫁的那个男人,一切就圆满了。可是找到了工作,又丢了,因为自己实在是太白目了。想嫁的男人,又飞了,因为……好吧还是因为我白目。”
“白目?”他轻笑一声,“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迎新晚会上,那天的你在聚光灯下边唱边跳安室奈美惠的《Four Seasons》。那首歌很舒缓,旋律很悠扬,但你在间奏的那段舞蹈却真的很惊艳。你知道我邻座的男生跟我说什么?他说,‘切,不就是个花瓶?’可是我却不以为然,因为我从你的眼神里读出了很多东西。““呃……《Four Seasonsa》啊……太久远了……”他记得?她却早就忘了。大学生活好像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我相信一见钟情的。所以那个男生跟我打赌能不能把你追到手的时候,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我总觉得,在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
“什么气质啊?明媚而忧伤?”她毫不留情地吐槽他,是因为她有点不想听他讲下去了,一点也不想了。她知道,继续了解他的内心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会让自己优柔寡断,会让自己说不出口那个已经做好的决定。
“你喜欢看言情小说么?那里面经常有那样的描写,就是一个男人,看到一个女人,那女人的容貌虽然陌生但却好像已经印在男人的心目中很久很久了,那是一种一霎那间就刻骨铭心的感觉……”
“这个科学上解释过的,据说是大脑的神经元错乱造成的。”她又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然后开始喝她的摩卡。好奇怪啊,今天的摩卡似乎比往常要苦一些。
他却丝毫不介意,用温吞而缓慢的音调说:“我开始试图认识你,慢慢接近你。你知道的,我以前交过不少女友。所以,我把自以为会很奏效的方法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但你却丝毫没有被打动。那时候,我更加确定,你是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而已。我妈总是数落我懒,我爸总是说我固执。总之,我觉得我没什么特别优秀的特质值得你留恋。”她淡淡地说,淡淡地看着他,“我是固执的,因为固执就比较懒。认定了一个人,就不想换了。换要花精力的呀。祁矅吧,是我从很久以前就认定的人。而且,他一直对我也……很好。所以我不可能为了别人而离开他的。”
“但你还是离开他了。”他若有所指地说道,“却不是因为我。你的拒绝,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我想,你只是把我当成了虚有其表的纨绔子弟。所以我要努力让自己变成值得你信赖的男人,我要变强。等我变得不一样了,可以让你刮目相看了,我再回来和祁矅竞争。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却已经结婚了!”他紧握着拳头,目光中是挥之不去的灰色情绪,那是痛么?“但我也知道,很多事情,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没有人有义务在原地等着我,这我都知道的。”
咖啡杯在手中静止,仲筱米望着他说:“所以……”
“所以,我想办法让你进绿野仙踪,不过是希望能经常看到你。我不能接受就这样变成一个和你完全毫无关系的人。我不想成为一个在你的回忆里偶尔出现的……老同学。那天我开车在马路上遇见你和你老公的弟弟,你对他介绍的时候,就说我是你的同学。那种感觉,很难受。你有没有听过胡彦斌的《婚礼进行曲》?我觉得那首歌写的就好像是我的故事。我觉得我真的是栽了,而且栽的很彻底。因为我从没想过我会对一个人这样用心……”
她没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却一直在喝她的摩卡,直到杯子都空了。她仰起头,莞尔一笑说:“可是,况厚笙,我结婚了。”
“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症结。你结婚了……”他的目光有些空洞。
“而且我老公对我真的很好。他说会尊重我的决定,但我还是不想要他担心。”
“难道你们夫妻间没有最起码的信任么?”他忽然问。
“有的,就是因为信任,他才希望我不要因为怕他介意而放弃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我一直以来最想要的生活状态就是,有一份能让我充实、让我实现自我价值的工作,有一个温馨和谐的家庭。但是,工作永远是排在第二位的。我不希望我的婚姻有不稳定的因素。我有过一段不是很顺利的感情,所以面对新的感情才会更珍惜。所以我想说,总经理,我要辞职了。”
“我知道你会做这个决定的。只是,我没想到会那么快。”他丝毫也不意外。
仲筱米沉吟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发现窗外有一些奇怪的身影在蠢蠢欲动。仔细一看,竟然是以张舒黎为首的七、八个女同事正隔着玻璃窗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无比专注地看着他们俩,就好像狗仔捕捉到了大八卦。况厚笙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些人一见被发现就迅速散开了。他耸肩,说:“好像我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有没有同事因为你和总经理走得过近而排挤你啊?”
你有这个觉悟就够了。她淡然一笑,说:“所以咱们今天谈的还算愉快?你对我真的不是一个全然毫无关系的人。我会记住你为我做的一切。”
“所以,我们是朋友?”
那句话,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直到回到公司座位上,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望天,她又要失业了。这是本年度第一个杯具么?虽然有人挖她的角,但新公司到底去不去呢?她还没有做好决定。一切都要依从晚上和纪儒眉的谈话再做定夺了。
【金花婆婆 3】
对于仲筱米来说,打辞职信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面对周围一群双眼闪着灼灼光芒的同事们的盘问。
“筱米啊,你和总经理中午去约会啊?”王姐悄悄跑了过来,小声问,“你和总经理发展到什么阶段了呀?我看你喝咖啡的时候他还帮你加糖呢。你们好亲密哟。”
有么?我喝摩卡才不加糖。她礼貌地一笑,淡然说:“没什么的,王姐,只不过是谈些事情。”
王姐还没走,马姐就凑过来了,“筱米啊,快说说,你和总经理已经相当熟络了吧?对了,我们中午可都是不小心经过的啊。你一定要帮我们跟总经理说情啊,不要因为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就对我们下狠手啊!”
看到不该看的?什么不该看的啊?“马姐,你可能误会了……”
仲筱米还没有解释完,马姐又开始口若悬河了;“筱米啊,你要是觉得我们三八,你可就误会了。你看我,像是三八的人么?”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在筱米耳边说:“是舒黎看到你们在咖啡厅就打电话叫我们过去的。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去看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啊,可不喜欢去看别人干什么了呢。”
囧……大姐你的脸上明明就写了“八卦”俩字。
仲筱米温和的解释并没有人让那些兴致盎然的同事们打消兴趣,反而助长了他们打探的气焰。正在这时,刚被创意总监叫去的张舒黎从总监办公室走了出来,一脸阴霾。她走到仲筱米的办公桌前,目光有些冷冽,声音不咸不淡地说:“筱米,大家都是同事,至于这样么?”
“怎么了?舒黎?”仲筱米淡淡地看着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恶人先告状?
张舒黎冷笑一声,心里的怒火早就被撩起。在总监办公室的时候她就已经怀疑自己之所以挨批多半是因为仲筱米。她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有特权就臭屁的人!于是,她横眉冷对地说:“刚才总监说我的企划案毫无新意,把我一顿猛批。筱米,大家同事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算有点情分。不就是因为我中午不小心和大家一起看到了你的某些丑事么?你也不用这么打击报复我吧?就算你跟你的总经理男朋友告状让他修理我,也不需要让总监来批判我的工作能力吧?我的工作能力可是有目共睹的!”
丑事?这人怎么自己被批了就到处攻击别人啊?仲筱米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舒黎,我相信你有工作能力。但总监对你的批评,我实在是不方便做什么评价。因为我对这件事确实不知情。”
“算了吧,仲筱米。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不就是暗地里给我使绊子么?”张舒黎显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舒黎啊,你消消气啊,筱米不像是这样的人的。”马姐、王姐这一众同事在一边劝和着,其他同事也都把目光聚焦了过来。就连本来还在认真对着电脑画图的董熠熠也凑了过来,说道:“舒黎,到底是什么事啊?你被批评又怎么会和筱米扯上关系啊?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大家都是同事嘛,以和为贵比较好的。”
“和?我以和为贵,那她怎么不这样?我最讨厌这种人了,人前显得与世无争,人后就暗地里使坏!”张舒黎狠狠地说。
董熠熠眨了眨眼,无奈地望着张舒黎,心想这人难道不是在说她自己么?怎么还说的那么义正词严的?
仲筱米依然端坐在办公桌前,喝了一口温开水,还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呵欠。作为一个正深陷争执漩涡中的人,她应该起身掐腰、据理力争的。但她却只是直直地望着显示器,淡淡地说:“舒黎,你这两天的情绪控制似乎没有以前好了。是不是心理上出现了什么问题?我老公医院有很多不错的医生,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
“你什么意思?你骂我啊?”张舒黎压抑着声音,尽量显得淑女一些,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出卖了她。
“不是啊,我只是给点建议,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你要是觉得刺耳也可以不听的。不过,舒黎啊,我在忙。你要没什么事,我就不奉陪了。”
“你有什么可忙的?你不过就是刚进公司的一个打杂的。怎么?在你婚外男朋友的加持下,你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