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道:“安溪盛产铁观音,功夫茶大善。”
中年人笑了笑:“厉害。舍弟也最爱闲时品尝这铁观音,晏二少向来聪明,想必已知道舍弟是何人了。”
晏于非看了他一会,说:“是闽南龙虎帮的于头领,阁下应当是于头领的胞兄,铁面穷奇于先生。”
于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敬他们喝茶,三人被迫拿起那小小的陶瓷杯子,一口喝干,滋味果然与寻常品茶不甚相同。
他又往小小的茶壶里倒开水,一面说:“晏门为了吞并闽南一带势力,收买了不少帮派。钱字当头,当然人人抢着办事,将舍弟一家大小十三口人杀得一干二净,龙虎帮就此瓦解,说出去却与晏门没有一点关系,这招借刀杀人果然厉害。想得出这个点子的晏二少,更是少年英才,不同凡响。”
晏于非丝毫不惊惶,倒是微微一笑:“于先生谬赞了。”
杨慎心下略有些了然,先时还当是巴蜀万华又来找麻烦,没想到晏门仇家太多,闽南一带居然找到了这里。
他稍稍转头朝窗外看,心中焦急。方才伊春循着记号找来,却被那巨人堵住,眼下不知生死如何。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大家今天一起死在这里,早知道便宁可做无赖,根本不还他什么人情。
思忖间,于先生又放了一杯新茶在面前。
“晏门施计杀了舍弟全家一十三人,连出生不满三月的婴儿也不放过。这笔账今日是算不完的。你们兄弟四人,加上门主五人,听说你大哥生了两子一女,加上妻妾也不过十人,还缺三人。算上先前跑了个丫头,还要麻烦这位先生与这位少侠来充数,血债血偿。”
杨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晓得他是说真的,奈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脱身的法子。
晏于非却说道:“你也不过在我面前说说狠话,今日是我不慎被你抓住,我大哥他们却不会像我这般没用。于先生,十三人比四人,到底还是让我们晏门占了便宜,多谢承让。”
他居然还故意挑衅。
杨慎瞬间明白他是想激怒于先生,趁他露出破绽才好反击。
只是太险。
于先生抄起茶壶,撒了他一脸热水并茶叶。殷三叔忍不住低叫:“少爷!”
晏于非动也不动,由着茶叶顺着脸庞滑下,白皙的皮肤立即被烫红了。
于先生再不多言,手一摆:“带走,我要把你活活煮熟。”
话音未落,忽听窗外一个黑影劈头飞来,他下意识地避开,那东西狠狠砸在桌子上,茶水杯子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原来是一块大石头。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伊春早已越窗而入,剑光闪烁似银龙。
杨慎一把按住了抵在背心的那把刀。
局面瞬间反转,先前制住别人的,如今反倒被他们制住了。
杨慎顾不得其他,先把伊春从头看到脚,急道:“没受伤?那巨汉呢?”
伊春摇头:“遇到舒隽了,他帮我来着。”
舒隽?杨慎心里难免不是滋味,连着两次了,被那无赖救。
“他没再提出什么无理要求?”
她还是摇头:“没啊,其实我刚发现他人不错……”
殷三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两人都本能地闭嘴不再说话。
他低声问晏于非:“少爷,怎么处理?”
晏于非看着于先生死灰般的脸,忽而抬手,剑光划过,于先生的脑袋骨碌碌地在地上弹跳起来,滚了老远。
鲜血飙射上天花板,他的身体像个沉重的麻袋,重重砸在地上。
晏于非将剑上的鲜血一甩,面不改色地收剑回鞘,淡道:“真可惜,于先生。你废话太多了,要杀一个人,先杀了再说话吧。”
他转过身,声音清冷:“殷三叔,全杀了。记得善后。”
伊春一步上前,急道:“喂!你……”
杨慎死死拉住她,低声道:“别说话!别冲动!”
殷三叔意味不明地回头深深看了他俩一眼,提剑将剩下三人杀了,跟着又下得楼去,伊春只听见他紧紧将大门关上的声音,伙计掌柜们纷纷惊叫起来,然而声音还没叫完便断开了,一片死寂。
她掌心不由全是冷汗。
殷三叔踩着竹质台阶,咯吱咯吱地上来了,身上干干净净,剑却在往下滴血。
他是把这茶舍里的人都杀了,断绝官府搜查的任何线索。
晏于非朝伊春深深一揖,神色温和亲切:“多谢葛姑娘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晏某毕生不忘。”
伊春脸色有些发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我走了,不会再帮你。你救我,我也救了你,咱俩扯平。就此告辞。”
晏于非眸光闪烁,轻道:“葛姑娘何出此言,莫非是觉得晏某所作所为过于残忍?姑娘须得知道,江湖上你不杀别人,别人便要来杀你。方才若不是姑娘,晏某早已横尸街头。明知对方是障碍却不除去,那是菩萨。”
伊春慢慢说道:“不,我只是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总而言之,你我现在两不相欠,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她把舒隽的话拿过来用,再也不管他说什么,拉着杨慎的手直接跳下楼,转眼便跑远了。
殷三叔的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回头道:“少爷,让属下去把这两人除了以绝后患!”
“慢。”晏于非摇了摇头,“这事还不必殷三叔亲自动手。”
他眉头微皱,似有无数心事,缓缓下楼,殷三叔紧紧跟在他身后,消失在樱林中。
忽听前方有人在大声叫骂,殷三叔探头张望一眼,脸色稍变:“少爷,是方才那个巨汉。似乎被人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晏于非一言不发地走过去,那巨汉见到他骂得更厉害了,脖子上的青筋也绽出来,极为狰狞。
殷三叔摸了摸入地三分的巨斧,有些感慨:“真是个怪物,少爷,不如把他收为己用?”
巨汉听了,骂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吃屎去吧!要老子为仇人效命!老子进门后第一件事便是把你们两个王八蛋捏成碎片!”
殷三叔眉头一皱:“……少爷,还是杀了省事。”
晏于非沉默半晌,忽然露出一抹笑来,轻道:“不,等等,我有个好法子。”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锦囊,里面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一个针盒。取出四根针,他回头细细打量那巨汉,目光竟惹得他浑身发抖,颤声道:“死小子要做什么?!”
他并不搭腔,绕到身后,对着他的颈椎一针扎下,那巨汉登时狂吼一声。
紧跟着,头顶、左右耳下都被扎了针,他这下连叫也叫不出来了,翻起白眼摔倒在地上,四肢簌簌抽搐,也不知是死是活。
晏于非收起锦囊,心情似乎变好了,抬头欣赏地望着云蒸霞蔚般的樱花。眯起眼睛,他仿佛想到什么欢快的心事,眼中波光流转,神彩无法捉摸。
他低声道:“殷三叔,对付喽啰不用动咱们的人,让别人帮咱们动手好了。麻烦你明天与减兰山庄的小少主交涉一下,我看看他是个什么货色。”
殷三叔垂手说了个是。
晏于非在那巨汉身上踢了一脚,笑骂:“还不起来。”
话音刚落,巨汉便从地上慢悠悠地站直了,依旧翻着白眼,嘴边还有白沫留下,分明是一付不省人事的模样,却能走能动也能听懂话。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晏于非身后,慢慢走出樱花林。
十九章
那天离开的时候,杨慎提醒了一句:“晏于非老谋深算,得失猜忌心甚重,此番拉拢失败,必然要寻了法子来除掉我们,以后一切小心。”
伊春眉头紧皱:“羊肾,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当面给他难堪?”
他笑了笑:“所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无论你给不给他难堪,只要不愿被他拉入阵营,迟早他都要来对付你。”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渐渐淡了:“他是步了局,诱我们进去,不进也不行。”
常听人说晏家二少手段了得,他也想过此人大不了他们几岁,传言未必属实,这次接触了才明白那传闻半点也不夸张。
所谓江湖豪情,朋友义气,在他们这种人眼里不过是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每个人都是一颗棋子,有用的就想办法留下,留不住的,就要尽快抹煞。
情谊,在这个江湖里什么也不是。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潭州城内寻了家客栈住下,就近等待晏二少的报复,把账算个清楚。
谁知这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杀手没等来,却见到了宁宁。
她来的时候正是半夜,月亮团在天际像个银盘子。
杨慎睡得很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扬起,令那张邪气的坏人脸多了一丝天真率直。
觉得有一双柔软滑腻的手在摸自己,顺着脸颊一遍一遍的划动,像春风在轻抚。
春风吹着吹着就往不该去的地方去了,吹开他的薄衫,还要往下,再往下。
他一把按住那双手,反手便扭了过去,身上立即传来一声娇软的轻呼。睁开眼,正对上宁宁那张清丽又楚楚可怜的脸,她双眸似水,幽幽看着他,唤一声:“杨公子,你抓疼我了。”
杨慎脸色铁青,抓起她的衣服想狠狠丢出去。谁知那衣服薄如蝉翼,也许是故意,也许是无意,系带松垮垮的,一拉之下居然全部裂开,那件薄薄的衣裳便轻飘飘地顺着她光裸的肌肤滑到了地上。
她里面什么也没穿,光溜溜地压在他身上,若有若无,贴近他全身敏感的地方。
身体一下绷紧了。他一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她没穿衣服,碰到哪里都不好。
他声音压抑着怒意:“不知廉耻!你如今又为晏于非效命了?!”
宁宁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一口气,柔声道:“杨公子狠心,将我一个人丢在那虎穴里。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办?”
他没说话,没有任何反应。
宁宁缓缓摸着他的头发,声音也又缓又轻,充满诱惑:“杨公子,你看我如何?是不是比你那个邋里邋遢的师姐好上千倍?你年纪还小,见的女人太少,所以把你师姐当作宝贝一般。等你见过真正的美人,便知道她连泥巴也算不上呢。”
他闭上眼,已经恢复冷静:“……在我心里,什么美人也及不上她。”
他再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握住她□的胳膊,重重抛在了地上。
宁宁痛得又叫一声,迎面又丢过来一件衣服,他的声音冰冷:“无耻!穿上衣服!”
她轻轻咬住嘴唇,表情委屈,像是要哭,又像是自尊受损的抑郁。也不知是真是假。
握住那件外衣,却不穿,她光溜溜地跪坐在地上,抬头看他。月光像银纱一样蒙在□的少女肌肤上,丘壑顿现,曲线玲珑。
杨慎别过脑袋不去看,冷道:“晏于非也会用这种下流计谋?”
宁宁见他始终不为所动,只好披上外衣,低声道:“杨公子,你是聪明人,知道和晏门作对没有好下场。你和你师姐只是初出茅庐的小辈,减兰山庄更不是什么武林泰斗,换言之,你们并没有任何背景。”
她见杨慎一声不吭,以为是说动他了,心头一喜,继续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减兰山庄主子让你们二人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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