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
眼下只有速战速决,赶紧冲进去找到杨慎才是要紧。
她顾不得伤口刺痛,一步跃上台阶,强行要冲进内院。不防阴影处突然伸出一只手,动作极快,朝她面门要害袭来。
伊春非但不躲,反而迎上,食指弯曲,朝那人手腕脉门处弹去,迫得他中途变招,反手来擒她胳膊。
两人一瞬间拆了十几招,伊春到底肩膀受伤,动作不如先前灵便,为他伸指弹在手背上,疼得一缓,紧跟着脉门上一紧,被他五根手指扣住了。
“姑娘何不消消火气,有话好好说。”那人温言劝解。
伊春猛然抬头,见到他清俊的容貌,不由一怔——奇怪,有点眼熟,她见过这人吗?
晏少爷原本不欲插手此事,但见她力战众人,动作流畅至极,打得十分漂亮。他素来爱武,竟心痒痒地想与她切磋一番,一时忍不住出手将她擒住。
见伊春狐疑地盯着自己,他便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不防她抬腿就踢向自己面门。寻常人手腕脉门被扣住,根本做不出这样的动作来,她的身体却软得好似泥鳅一般,不过牛刀小试。
晏少爷不得不放开她的手,伊春虚晃一招,在一片惊呼叫骂声中冲进了内院。
身旁有个戴着斗笠的人低声道:“少爷,属下去擒住她?”
晏少爷摇了摇头:“罢了,这么多人,她要吃苦头的。”
伊春在内院没头苍蝇似的乱冲,身后还跟着一群逍遥门的人,一个不小心被抓住了,只怕小命便要丢在这里。
情形明明很险恶,她却从心底感到一种兴奋的战栗,竟对这种感觉爱不释手。
纵身跃上高高的围墙,风忽然大了,将她束发的带子吹散,乱蓬蓬的头发就这么随着衣服扬了起来。
围墙后藏着一个精致的小院子,几个穿白衣的美少年正给花浇水,见伊春昂首挺胸地站在墙头,不由都呆住。
她露齿一笑,背着光,黑黝黝的脸,白森森的牙,下一刻就落在院子里,一人一个头槌,将他们撂倒在地。
一把推开房门,里面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杨慎穿着一身雪白的绸衣,银色的发带顺着青丝垂在脸旁,以前浓密的将半张脸都遮住的额发全被梳到了后面,露出一张秀致又邪气的脸。
这张脸上正凝聚起惊愕的神色。
在他对面,分明站着一个同样白衣的少女,手里端着碗,正挑了面条,似是打算亲自喂他吃,动作就这么僵在那里。
“羊肾!”伊春叫了一声,欣喜无限,“你没事吧?”
杨慎飞快起身,像是不敢相信似的,脚步由慢变快,最后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低头看她肩上血淋淋的一片,半晌,才轻道:“血……?”
她随意揉了一把,一点也不在乎:“小伤小伤,没事!我来接你啦,咱们走吧!”
他正要说话,身后那个白衣少女突然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把碗砸在地上。
“来人啊!有个又脏又丑的女人闯进我屋子了!”她抱着脑袋没命的大叫,缩在桌子后面恐惧地看着伊春,好像她是个怪物。
伊春一把抓住杨慎的手,拽着推门就跑。
对面正迎上逍遥门那帮人,伊春提着剑左冲右突,快得惊人,众人一时竟拦她不住,又被她撞开一个突破口,跃上围墙拔腿狂奔。
有好几个白衣人冲进屋子,口中叫着:“公子!是属下疏忽了,让公子受惊!”
伊春挠挠头,看看杨慎:“她……公子?”
他淡道:“是啊,她是个女公子。逍遥门主的独女,自幼就怕女人,独独喜爱男色,从各地收集了无数美男子来伺候她。”
伊春有些发晕,见他脸上神色淡淡的,既不激动也不高兴,想到自己推门的时候见到那少女神情温柔,亲手喂他吃饭,他看上去也没有抗拒的意思,不由惊道:“羊肾,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不该来救你?”
他立即怒了:“胡扯!”
伊春笑了一声,眼见围墙下都追满了逍遥门的人,除非她长了翅膀能直接越过大院飞上前门的高墙,否则一下去就会被活捉。
“这下可不好办了。”她为难地再挠挠头,“明明是他们先把人劫持走,现在却这么嚣张!”
杨慎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走吧,你一个人还能逃出去。我被那女公子下了药,三天之内手足无力,没办法跟你一起走。”
难怪他方才一直不出手,竟是被下了药。
伊春咬了咬牙,心头似有一股火在烧,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她轻道:“我一定带你逃出去,抓紧了,别松手!”
她握紧剑,打算孤注一掷,跳下去再杀出一条血路。忽听对面前门的高墙上有人吹了一声口哨,轻叫:“丫头,抓住这个!”
她愕然抬头,就见一条麻绳抛了过来,那高墙上分明坐着一个缁衣少年,正是真正的舒隽。他笑吟吟地,一手提着麻绳,另一手朝他们懒洋洋地打招呼。
伊春大喜,立即将绳子拴在腰上,拦腰一把抱住杨慎,下一刻便腾云驾雾般地飞了起来,双脚稳稳落在逍遥门大门外。
刚好有两匹马狂奔过来,正是他们的两个坐骑。其中一匹上坐着小南瓜,她一个劲招手:“上来呀!”
伊春反应极快,待那两匹马跑到眼前,立即跃上马背,紧紧抓住缰绳。
小南瓜挥起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一刷:“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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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章节。
八章
伊春三人策马狂奔而去的时候,舒隽刚从墙上站起,手在额上搭个凉棚,四处张望,不知在找谁。
逍遥门一群人在下面又叫又骂,捡了石头去砸。也有人也跃上高墙,徒手去擒他,都被他像踢球一样踢回去。
晏少爷离得远了,只能看见他身上的缁衣被风吹得飘来荡去,又兼他肤色极白,远远望着倒像个身材修长的女子。
戴斗笠的部下低声道:“少爷,这人有点像舒隽。”
晏少爷的眉头不由一跳。
原来是臭名昭著的舒隽,那个又风流又下流,又卑鄙又无耻,行踪不定,处处招惹是非的舒隽。
传闻,他专门调戏良家少女,玩够了就拍手飘然离去,砸碎一地芳心,每天都有人为他上吊自杀。
传闻,他时常发作偷东西的恶习,看到什么偷什么,连乞丐的打狗棒都不放过。
传闻,他把敛来的钱财埋在地下,上面建了一座华美的大宅,里面酒池肉林,美女如云,过着淫靡放荡的生活。
还有许多许多传闻……多得让人咋舌。
晏少爷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刚巧他便回过头来,美玉般的容颜,极为灵动,笑得像个小孩儿似的。
他忽然觉得传闻未必属实。
逍遥门那些人乱成一锅粥,闹得很难看。他不由暗自摇头,把眉头皱了起来。
属下说:“少爷,这里的人行事不稳,藏头露尾,肤浅的很,还是不要跟他们谈那件事了吧?”
晏少爷点了点头:“嗯,那老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当面都这般张狂跋扈,私下还不知做了多少恶事,须得好好惩罚一下。”
“那属下立即去准备。”斗笠男立即便要告退。
“等等。”晏少爷轻轻一拦,也露出一丝看好戏的促狭笑容,“先看他要做什么。”
刚好此时一伙白衣美少年从小院子里涌出,中间簇拥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白衣少女,抬头见到高墙上神态悠闲的舒隽,她面上登时一红,像是要晕过去似的,一把搀住身边白衣人的胳膊,低声吩咐了几句。
白衣少年上前一步,抱拳道:“这位一定才是真正的舒隽公子,我家公子仰慕公子大名已久。自去年在洛阳牡丹会上对公子惊鸿一瞥后,我家公子念念不忘,吩咐属下们四处寻访公子踪迹,期盼能与公子秉烛长谈。”
舒隽扶着下巴,慢悠悠说道:“我倒觉得你们不是寻访,而是强抢。听说昨天还错抢了一个少年郎,错便错了,还不肯放人家走。你家公子对我的痴情,也就如此罢了。”
小女公子脸上有些发白,低头又去吩咐那些白衣人,忽听舒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话便亲自与我说好了,来,抬头看看我。”
话音一落,他已经站在女公子对面不到两尺的地方,一片惊呼声中,两根手指抵在她下巴上,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女公子的脸红得像晚霞,目光迷离,只觉他吐息馥郁,轻轻喷在脸上,声音更是低沉温柔:“你要对我说什么?”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舒隽于是一笑,道:“我这个人很自私也很恶劣,谁要是喜欢我,便只能喜欢我一个人,若不是这样,我就再也不理她。”
他好整以暇地替女公子将耳边的碎发拨去后面,拇指慢慢摩挲着她柔软的嘴唇,声音更加温柔:“你这个贪心的家伙,从洛阳牡丹会之后便缠着我,简直像一坨甩不掉的狗屎,又臭又烦。我突然好奇,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凭什么强抢良家少年郎。所以我来看了,狗屎真的是狗屎,你可真丑啊。”
手掌轻轻拍了拍她呆住的脸,他又是微微一笑,拿出一个纸包往她手里一塞:“以后别再来烦我,明白吗?这东西就当做见面礼送你吧。”
语毕,他轻飘飘地翻身上围墙,闪电般窜出丈外,几乎是眨眼就不见了。这份落荒而逃的本领还是很强的。
女公子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纸包,里面发出一股恶臭,居然真是一坨新鲜狗屎。
她一把丢出去,人也晕倒在地。
“无聊。”斗笠男皱眉给了两个字的评价。这简直是坏到彻底的小孩子的恶作剧,亏他那么大个人也好意思对女孩子用。
晏少爷亦有些啼笑皆非,眼见逍遥门一群人闹哄哄地把女公子扶进房间,他低声道:“我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出乱糟糟的逍遥门,行得半里不到,便有马车来接,车上下来两人,道:“小丫头他们都朝潭州方向跑去,这次有舒隽在,不敢再派人暗中跟着。”
晏少爷说道:“不用在意他们,我们的事才更重要。巴蜀那几个牛皮糖还跟着么?”
那二人道:“公子此去潭州,一切小心。”
言下之意,牛皮糖就是牛皮糖,不粘着就不叫牛皮糖了。
晏少爷点点头,钻进马车,一行人也缓缓往潭州行去。
伊春三人策马一路狂奔,最后在林子里渐渐慢了下来。
小南瓜见伊春半边身子都是血,不由担忧道:“姑娘,你还是先包扎伤口吧,不然等血干了脱衣服可疼了。”
伊春确实有些支持不住,眼前好像有许多小星星在蹦。她跳下马背,扯了水囊从肩上浇下,疼得一个劲龇牙咧嘴。
“羊肾,你呆了?不会帮我看看伤口啊!”因为伤在肩后,她看不到,眼见杨慎不单不过来帮忙,反而把头掉过去,她终于要发火了。
他也发火:“你笨啊!对面有个女孩子在,你怎么不叫她帮你看?我是男人吧?!”
和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伊春正要说话,忽听小南瓜害羞地一笑,捂着脸低声道:“我……我也是男人啦。”
两人顿时僵住。
小南瓜拍拍胸口,砰砰响,果然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