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除了咖啡同时也供应一些西式的餐点让客人选择,服务生拿菜单来,高坚让我先选,然后问钱律:“你吃过没,要不要也点些东西吃。”
钱律摇头,喝了口咖啡道:“我吃过了。”
我随便点了一个,抬头看到钱律拿咖啡杯的手指微微的发黄,看来他最近抽烟抽得很凶,我心里想,像这样两个认识人不说话总是不好,你钱律闷骚就继续闷骚,不说话却不是我的风格,便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钱律也许是没想到我会先开口,喝咖啡的动作顿了顿才道:“上个月。”
我“哦”了一声,桌下手指无意识的掐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臂,道:“你瘦了好多。”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一股酸意,忙拿了咖啡往嘴里灌。
钱律放下杯子,看着我:“也许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过这种感觉,有一个人是你爱过的,再相见时,其实一些事情仍是无法释怀,当他看着你,他的脸,他的呼吸伸手可得,你们谈着无关紧要的事,但心里已经是翻江蹈海,觉得连呼吸也困难起来,我只觉得心里的酸意越来越浓,而他,那个现在伸手可得的他,仍是冷漠着脸,似乎全没有我的挣扎。
我奋力的将思绪抽回来,心想,算了吧,问候过了就算了,别想太多,杨娟娟。
便把注意力放在刚端上来的食物上,告诉自己现在你很饿,吃你的饭吧,然后说完自己该说的调查内容,最好快走。
钱律看着我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只是皱了皱眉,不再理会我,转头和高坚谈起公事来,倒是高坚好心的递了几张纸巾给我。
听他们谈公事,我终于松了口气,嘴里芝士的味道让我觉得有点腻,又吃了几口便放在一边,一个人不声不响的整理那些我带来的表格。
其实他们说的一些话还是进到我耳中的,钱律这是要和高坚合作代理一个品牌,这个品牌在国外应该属于知名品牌,他们现在就在讨论资金和人脉上的问题,还有就是这个品牌本身。
“这个问题,我让娟娟做了点调查,娟娟你说一下吧。”高坚,边吃饭,边转头过来对我说道。
我回过神,将理好的资料分给钱律和高坚,然后打开笔记本,把最近的调查结果和分析告诉他们。
以前做钱律助理时,他就对我的能力并不看好,但市场这一块是我的强项,于是这一次我说的非常仔细,讲了一会儿,抬头看到钱律很认真的听,原有些紧张的心总算安心了一些。
讲完,钱律又问了些问题,我一样样的解答,自己没调查到的,又用笔记下来,两个人看来,完全是工作的状态。
等我的部分全部讲完,钱律又转向高坚,继续讨论其他问题,我听了一会儿,思索着要不要先走,手机却适时的晌了。
是方非。
“你在加班?”方非的声音温和淡然带着笑意。
我不自觉的跟着放松下来:“陪老板见个客户。”我答着,站起来,不想当着眼前两人的面接电话,人往门口方向走。
“那你忙,回到家给我打电话。”
我扯着门口做装饰用的流苏,看着外面的灯火辉煌,不想就这么挂电话,想到明天是周末便道:“明天你加不加班?”
“怎么了?”
“不加班就出去逛街,小金说商场大减价,你陪我去。”
我听到方非低低的笑声,道:“我打过来就是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那好,明天我们去逛街。”
“那你明天来接我,带早饭过来。”
“好。”他低低的应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回到座位时,发现钱律和高坚并不在说话,钱律一双眼带着冷意看着我。
我只当未见,心想不如趁现在就离开算数,看着高坚道:“高总,我有些事要先走,你看,还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其实跟老板出去见客户哪有员工先走的道理,但高坚自己也承认那是他刻意的安排,便何况,那个所谓的客户还是钱律。
高坚看看钱律,钱律面无表情,他只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没事就早点回去吧,路上要小心。”
出到门外,我才有真正松了口气的感觉,在咖啡吧不远的十字路口站着,连换了几次绿灯也没有动一下。
与其说钱律冷漠,倒不如说今天我太莫名,几乎乱了方寸。
我不由的想,再相见钱律真的毫无感觉吗?难道就我一个人在那里不淡定吗?还有,他为什么辞职?分明是大连人,中国这么大,辞了职为什么单单回到上海来?是有自己的打算,还是……?
这些问题,以现在我们的关系,真的不重要,也不该去考虑,我该考虑的是明天逛完街再和方非去哪里玩一圈?到哪里吃饭,但我真的没办法不去想,我不是电脑,可以将过去的记忆当垃圾文件一样,按删出就彻底不见,那些记忆仍然牵动着我的情感,挥之不去。
也许回去泡个澡,睡个觉,明天再和方非玩一天,那些莫名的情感就会淡去了,我这样告诉自己,低着头准备穿马路。
一辆车自我前面擦身而过,我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前,人已经被用力的往后扯回去。
“杨娟娟,你没看到是红灯吗?不要命了?”身后拉我的人声音带着怒意,在我头顶吼了一句。
我惊魂未定,听到那声音人不由的转过身,他的手还拉着我的手臂,握得死紧,眼睛就着这瞪着我,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你怎么出来了?”我看看他身后,高坚并不在。
“不出来你说不定就被撞死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不由分说的拉我往另一边去。
我跟他走了几步才挣开他的手,道:“地铁就在前面,我能回去。”
他盯着我不说话,眼神似乎凝着一层冰,又似乎有什么就要破冰而出,我忽然不敢看他,怕他下一秒会做出或者说出我无法承受的事情,猛然看到对面终于跳绿灯,便转身急急忙忙的往路对面跑。
没走几步人却又被扯回来,这回他是用力将我扯进怀里,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气息劈头盖脑的罩上来,耳边是他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急切,问我:“你有想我吗,杨娟娟?有没有?”
太突如其来,在听到他这样问我时,我觉得眼中有热意无法抑制的就要涌出来,却死死的咬住牙,然后手用力的想推开他。
他更用力的抱住我,热气喷在我的颈间,喘息越来越重,仍是在问我同一句话:“告诉我,你有没有想我?”
我的腰几乎要被他掐断,气息也跟着气促起来,渐渐的心里一股怒意涌上来,我为什么要想他?凭什么想他?这句话问的太莫名其妙,我拼命的吸了口气,半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路边树技上用来装饰的小彩灯,有些无情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钱律,我有别的男朋友,你还问这样的问题做什么?”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时,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来。
是真的
结果商场里人暴多,我这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挤了一段时间后,也终于大喊吃不消,灰溜溜的脱出。
看来,上海的人不是一般的多,想淘便宜货的也不是一般的多。
我知道方非一向不喜欢人多,所以让他在商场门口等着,此时出来,看到他手里已经一堆赠品,发饮料的小妹妹穿着橙色的短裙给了方非两瓶饮料,正让方非替她系头发上松开的发带。
方非被她逼在角落里,还在尴尬的拒绝。
“我帮你系,”我冲过去,在那女孩没反应过来前,三下两下的替她系好,然后看到她旁边的赠品,很不要脸的说道,“美女,帮你系发带可不可以多发一瓶?”
那女孩看到我,噘了噘嘴,有些哀怨的看看方非,然后才拿了一瓶也不递给我,而是又递给了方非。
方非颇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再不看那女孩,接过饮料拧开递给我,伸手替我擦脸上的汗,笑道:“你在里面打架吗?怎么出了一身汗?”
我享受着他手上的清凉,道:“跟打架差不多,我是受不了了,人太多,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说着看到他手里一堆赠品中竟然还有包卫生棉,便道,“非非,原来你还用这个,早说,我包里还有几个。”
方非表情一窘,但毕竟是做医生的,这种生理卫生方面的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也不至于脸红,拿起那卫生棉苦笑道:“刚才的女生硬要塞给我,说是茶花香味的,”说完凑近我轻声道,“我满喜欢茶花香的。”
这回轮到我脸红,瞪他一眼,做了一个“变态”的嘴型,抢过来塞进自己包里,他有脸举着,我还没脸和他站一块儿,他只是笑,看我往前去,便乖乖的跟在我后面,走了一段,他来拉我的手,我不给他拉,他便伸手将我整个人搂住,我叫着热,却也没再挣扎,任他搂着。
两人过马路,我看着红灯闪烁,脑中又想到昨天十字路口的情景,不觉心里一紧,下意识的侧头去看方非,似乎有感应,他也回头来看我,冲我笑着,两人就这么对视,而他忽然的凑近,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同时笑道:“杨娟娟,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眼睛用力眨了眨,那股喷来的热气,让我猛的向后退了退。
“你有想我吗,杨娟娟?有没有?”钱律的声音自我脑海中冒出来,我不自觉的抓紧方非的衣服。
我没有想过,应该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失落,我脑中此时才考虑着这个问题,我有方非,即使钱律离开,却有方非陪着,我只是觉得失落,却真的从未想过他,只是他昨天这样问起时,我忽然觉得心乱无比,就如同很小的时候暑假作业没做,老师查作业时的心慌,但问题是,现在的情况,我分明已经做过作业了,我为什么还要心慌。
方非被我忽然的动作弄得愣了愣,抓住我的手道:“怎么了?”
我回过神,抬眼看到方非关切的脸,道:“没什么。”
我很想说钱律回来了,但这句话对他说又似乎没什么必要,如果我是方非的立场,告诉我钱律回来了,很容易会接下去问,所以呢?
钱律回来了,所以呢?
没有所以,回来就回来了,所以钱律回来这个事实也就无关紧要了吧。
“非非,你有没有想过搬回来住?”我扔是抓着他的衣服,道。
方非一怔,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什么时候搬回来?”
我没想到他直接问我什么时候搬回来,反而愣住,想了想,道:“你明天上班吗?不上班就可以开始搬了。”
他还是看着我,似乎想在我眼中探究些什么,却还是笑了,道:“好,就明天,你帮我。”
“我只监督,不动手。”我也冲他笑,是真的觉得高兴,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有方非在,我都是觉得踏实而温暖,而且搬回来也好,我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和人。
方非又搬回来了,我顺便让他把整个屋子打扫了一遍,整个过程,我真的只是监督加指挥,他也乐得被我使来唤去,整整弄了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大锅的大盘鸡,又煮了香喷喷的米饭,我像是几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直吃到大碗见底,才拍拍肚子让方非去洗碗。
方非永远都比我吃的少,却永远都比我做的多,我看着方非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居然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