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征宫词-薄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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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征宫词-薄慕颜-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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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禄不敢立时回答,含混道:“还没人回消息,想是牵绊住了。”
  “是么?”明帝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水,饮了一小口,“今年的新茶味道不错,你挑几盒绿春玛玉茶给太后送去,看看还需要些什么。”多禄抬头时已领悟过来,赶忙答应下,亲自领着人过去。
  离开皇帝总算是抽出些空,多禄便绕道去了王伏顺养病的院子,想到日渐病重的师傅,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却听背后有人苍老的声音冷笑道:“我还没死,你哭丧着脸做什么?不是叫你好生服侍着皇上,怎么又不听话?”
  “师傅”多禄转身看到花架子下晒太阳王伏顺,蓬乱的花白头发更显其衰老不堪,心中不禁酸涩难挡,朝旁边的小太监们骂道:“连个头也不会给大总管梳么?你们这起兔崽子只会偷懒,回头打折你们的腿!!”小太监们吓得不轻,慌忙叩头求饶。
  “咳,咳…… ……”王伏顺捂着嘴不停的咳嗽,挥手将小太监们全都撵了下去,“是我不让他们近身的,一身腐朽气…… ……”一阵猛烈的咳嗽呛得面上通红,反倒似浮起一丝红润的血色,“都怪张昌源这人迂腐不通,叫他开剂吃死人的药也下不了手,连累老夫受病痛折磨这么些时日,咳…… ……”
  “师傅!”多禄忍痛顿了顿,叹道:“你老人家这是何苦?”
  “皇上,他还好吧?”王伏顺怅然的问,在多禄的点头肯定中浮起欣慰之色,微微笑道:“那就好,可惜我有负皇上的恩情”有被风吹落的嫩叶飘落在他的身上,愈显其苍老垂死,“如今,也只有一死…… ……”
  “我们这种人享不了高官厚禄,也没有子嗣可以荫庇、门楣可以光耀,所以切莫掺杂到前廷与后宫之争中,不论谁胜谁败都与我们这些废人无关。若想今后能够周全自身以得永年,万不可存下半分私念,要切记心中只有皇上一人…… ……”
  “我们宦官经常在后宫中奔走,妃嫔们的争斗要眼见心不动,若是为须臾利益而被卷进去,最后只会得不偿失。特别是泛秀宫的宸妃娘娘,不仅貌美位重、城府良深,而且还有云、慕两家为其撑腰,如今还尚且年纪轻,今后膝下子女长大成人,必定权掖六宫而代统摄之职,凡事切勿得罪于她…… ……”
  “我不能再服侍皇上又不可无故暴亡,若死的不是时候惹得皇上动怒,只怕身后连个风光的丧失都难,如今太妃薨逝倒正好成全…… ……”
  多禄锁着眉头离开小院子,在快步去往懿慈宫的路上,仍然琢磨着王伏顺交待的那些话,并没能够完全都想明白。唯一清楚的是,自己那权倾一时的大总管师傅,拖延缠绵半年的病再也不会好,死期降至。
  
  “娘娘,你快歇着罢。”双痕急的连连叹气,扶着身形臃肿的慕毓芫在特制的软榻上坐下,又小心的在身后放了块牡丹花绣锦垫,“太医千叮咛万嘱咐的,娘娘你的产日就在这几日,况且双生更是比不得寻常,那里还”
  “好了,都已经回来了。”慕毓芫淡淡打断双痕,半倚着锦垫舒缓了下腰身,朝旁边的小女孩微笑招手,“小芊,过来罢。”那小女孩目光中有些胆怯,好似在犹豫着什么而不动脚步,身形单薄弱小,象极了风中无根飘零的一叶轻质纤羽。
  “公主,快过去叫母妃。”边上的奶娘有些惶恐,生怕惹得慕毓芫有所不快,忙拉着溟翎公主走上前,陪笑道:“公主胆子小,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呵,没事。”慕毓芫轻轻握着溟翎公主的小手,抚着她额头间的碎发,似是无限爱怜的看了又看,柔声微笑道:“两年不见,小芊又长高了不少。”
  “母后”溟翎公主仿佛忆起什么,迟疑的叫道。
  众人被她一语吓得魂飞魄散,慕毓芫的明眸中盈动着轻微的涟漪,却只是将溟翎公主揽的更近些,温柔的摇头道:“傻丫头,应该叫母妃才对。”太后日渐病重,遂将溟翎公主交托,前尘往事再度被翻腾到面前,一尘如烟。
  光帝年少登基,与皇后鹣鲽情深,大婚后鲜有宠幸后宫嫔妃,因而登基三年尚未有子嗣充实皇储。国中皆翘首等待三年大选,认定将会广纳秀女,那年待嫁的官宦女儿都被严令停婚,以待皇帝亲选。然而世事无常,未及五月大选之日,光帝便因病猝死于自己的寝宫之中,转眼变成国丧。
  “母妃”
  溟翎公主的声音胆小怯弱,将慕毓芫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现实,“小芊,皇祖母需要静养一段日子,你今后就跟母妃住一起。”她指着下面新选的宫人,朝溟翎公主柔声询问道:“让她们伺候着你,还缺什么只管跟母妃说,好不好?”
  “嗯。”溟翎公主依旧不多话,只是应了一声。
  双痕忙吩咐着人领她下去安顿,亲自在暖炉上盛了盅鸡汤过来,道:“娘娘,出去半日怕是冻着,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呵,知道了。”慕毓芫笑着想要说两句,却又顿住,就勺饮了大半盅热汤方才放下,朝双痕吩咐道:“小芊素来害怕打雷,你嘱咐底下的人,雨天的时候务必多燃一些琉璃顶灯,以免她夜里起来怕黑”
  “怕黑?”明帝冰凉无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双痕在他复杂的眼神中打了个颤,回头正看到慕毓芫示意自己出去,慌忙垂首领着宫人退的一干二净。
  “皇上来了?”慕毓芫微笑着欠了欠身,算做行礼。
  “难怪事事上心,连些微的碎末小事也记得清楚。”象是已经忍耐许久的话,明帝的声音带着琴弦停顿后的颤音,面前女子的明眸水光流转,却深邃的看不到底,不甘心的问道:“你坚持要抚育溟翎公主,就一点都不顾念朕么?”
  “皇上心里不痛快,不如歇息一会。”慕毓芫淡淡转过话题。
  “朕是不痛快!!”他一向心存骄傲,骄傲到不愿意承认存在的瑕疵,怒气不自控的从明帝眉宇间流出,因慕毓芫的不回应而愈加愤怒,“朕为什么不痛快?因为朕不想看到那人的孩子!你倒是说说,朕为你付出的心意,究竟比得上他几分?”
  “皇上何必言及其它?”慕毓芫尽量压抑住内心浮动的情绪,用一如往常的平静声音回道:“今晨去懿慈宫看望太后,只因病体沉重,已经无暇照顾溟翎公主,臣妾才将她接到身边”
  “是么?”明帝反问着截住话头,冷笑道:“朕早就破例册了佑芊的公主封号,身边自有相干的人服侍着,若不是因为是他的女儿,你又岂会如此上心?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他!”
  慕毓芫的手绞紧了烟霞色的双重裙摆,指上的金掐玉串珠戒指不住的颤动,凝气忍痛道:“皇上存心要怄气,臣妾便不说了。”
  “为什么不说?”明帝不便向她喝斥,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高声道:“他就那么珍贵?朕比不得,赶不上,连说说都不行?那么多年过去,你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他,朕又算什么?!”
  “皇上要臣妾如何遗忘?只当过去是浮生一梦,任何人事都不曾发生?”有晶莹的液体漾的眼前模糊一片,慕毓芫扶着椅手瑟瑟站起来,直视着明帝的眼睛说道:“那样的事,臣妾做不到。”
  “什么,你做不到?”明帝不信会听到如此言语,睁大了眼睛。
  “是,臣妾做不到。”慕毓芫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在明帝震惊顿住的片刻问道:“皇上要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对不对?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当听君命、行妻则,敢问素日可曾有丝毫怠慢?”
  “没有。”
  “臣妾不能忘记丛前的旧事,亦不能忘记与皇上的种种,所以才说做不到。”慕毓芫在明帝复杂的目光中轻笑,反问道:“臣妾请问皇上,是否对佩缜姐姐全无挂念?”
  明帝哑然,不能回答。
  “皇上既不能相忘,又何必还来问臣妾?”早就知道从一开始便是错,却不知道还要一错再错到何时,慕毓芫轻轻合上眼帘,纤长的睫毛迫得泪水破眶而出,“皇上只知道臣妾不能遗忘过往,却不知道”她顿了顿,似是再也说不下去,“容臣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皇上离去,难道臣妾就没有半分伤心?”
  明帝不知从何说起,“朕只是”
  “臣妾告退。”慕毓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身欲出,闪避间不慎碰翻侧旁的高颈花瓶,“哐当”一声脆响,霎那间散成一地斑驳凌乱的白玉碎片。
  双痕闻声从外面跑进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慕毓芫朝上哭道:“皇上,娘娘不日就要生产,请看在小皇子的份上,不要再生娘娘的气……”
  “双痕,我们出去……”慕毓芫的声音带着不自禁的颤抖,身形微微一晃,失控的掠翻了侧旁一案器皿。“娘娘!!!”耳畔犹自残留着双痕的惊呼声,一种剧烈的疼痛自腹部迅速蔓延开来,眼前一黑,迅速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二十一章 龙凤欢

  数十盏金蒂莲花台宫灯灼热的燃烧着,强烈的光线映得椒香殿内几近白昼,地面上青金镜砖通明呈亮,恰如明帝脸上阴霾不定的淡青色,整个人似乎都被笼罩在浅淡的阴影之中。午后帝妃起了争执,结果宸妃不慎跌倒以至触动胎气,太医和产婆忙碌整整半日也没个准信,整个泛秀宫都被这突发事件闹得人仰马翻。
  皇帝一言不发已近半日,不仅晚膳未用,甚至连乐楹公主回来也没接见,周围的宫人皆惶恐不安,更不敢有人上去相劝。眼见窗外天色越发浓黑,远处隐约已经浮上零星琐碎的星光,明帝原本修展轩长的双眉愈加深锁,尽量平静声音吩咐多禄,“你去,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自王伏顺去后,多禄渐渐升至领事太监。赶忙连声答应下,刚转身便见内间奔出来一名宫女,“嬷嬷们让奴婢出来传话,宸妃娘娘诞下皇子一名……”明帝闻言大喜,立时便要起身进去探望,那宫女忙战战兢兢的挡住去路,“皇上且慢,嬷嬷说宸妃娘娘腹内还有胎儿,此刻应该还在生产……”
  “滚开!”明帝往前踢了一脚,那宫女吃痛却不敢让皇帝进去,只是跪在地上苦苦的叩头,多禄忙上前劝道:“皇上息怒,宸妃娘娘宅心仁厚、福泽绵长,此次产育定然会平安顺利,只管静候好消息……”
  “静候?你让朕怎么静?!”明帝高声将话打断,无限恼恨的紧紧握住拳头,捶桌道:“都怪朕,不该和她”他忆起下午的争执,那句“若是皇上离去,难道臣妾就没有半分伤心?”犹自在耳畔萦绕,再想到她欲言又止的苦楚,清晰的感到宿命如同一柄冰凉的利刃,以迅疾的速度飞光般锐利刺来,让人不能直视。
  “大喜,大喜!皇上大喜,宸妃娘娘又诞育下一名小公主。”负责宸妃产育的产婆满脸开花跑出来,叩头道:“一龙一凤,宸妃娘娘诞育的是龙凤胎!祥瑞,难得的祥瑞啊!皇上,宸妃娘娘……”明帝不待产婆啰嗦完,便飞似的奔了进去。
  椒香殿寝阁内是满目的凌乱,侧旁几名产婆正喜气盈盈的给胎儿洗身,宫人们在忙乱中赶上来给皇帝道喜。明帝的眼中似是什么都没看到,脚步轻缓走到床榻边坐下,柔声道:“宓儿”他迟疑着抬起头,华衾锦堆中的女子脸色苍白若素,一双纤手在藕合色薄衾上无声蜷曲,无限疲惫的合上眼帘,一言不发。
  殿内气氛尴尬至极,双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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