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只轻盈的大鸟,足尖踩在了空中的断玉剑上,借着一踩之势,她的身形陡然向前加速,而断玉剑落于地下,顷刻被血魂引染得血红剔透。
钟离春落在了一匹惊慌奔跑的骏马上,凤翔剑的剑背狠拍马臀,迅速地将血魂之阵抛与身后。
从青衣人从天而降到纵马奔走,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是王!”眼尖的骑兵大喝,纷纷扬鞭追了上去。
嫣红的血色终于不再扩散,原本晶莹雪白的山坡此时就像一块凝成血色的玉石,“玉石”里躺着不少骏马和骑兵的尸体。
风吹血冻,待血魂引凝为冰固的时候,姬职缓步走了上去。走到落地的断玉剑时,他停了下来。“刺啦”一声,他撕破了袖口,用布条包着手捡起了这把精致的匕首。
原本冷厉锋寒的断刃,此时被一层冷艳凄厉的红色包裹,就像沁上的鲜血,随时都有可能滴落下来。
姬职的眼底眸色流转,嘴角微微扬起,他的心头和眼里竟满是那个神秘女子的身影。
……
穴道被制,田辟疆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着,他听到了山脚下惨烈的厮杀声,刀剑过后,那声音便逐渐远去。想来她已经安然离去了,田辟疆的心头稍安,可是……
今日之局,姬职谋划已久,以他沉稳的性格料定布下重重伏杀,那她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刚刚平复的心陡然又提了起来,他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她身边。
只是为了她长得像飞烟,还是心中真的已有了她的影子?他不禁自问。一声凄厉嘹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是青鸟的声音!他听到这个声音后心神陡然一震,会不会出事了?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他调动仅剩的真气试图冲破穴道。然而身子太过虚弱,又中了散功的慢性毒药,他根本不能冲开穴位。
青鸟的叫声越来越急促,昭示着它的主人遇到了莫大的凶险。田辟疆猛然一咬舌尖,接着钻心的疼痛,将残余真气汇聚在一起,一举冲开了被制的穴道。
等着我!他的身子踉跄着往前奔跑,如玉的脸颊没有半分血色,而嘴角缓缓渗出了鲜血。由于奔的太急,一个不稳摔倒在了地上。不顾风度,他迅速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走。
不能有事,不能!他心底大声呼唤,不知不觉的他竟将钟离春当作了飞烟,他告诉自己,一年前惨烈的一幕再也不能发生了!
雪地上残留着激斗的痕迹,田辟疆不顾被燕国刀客发现的可能,沿着痕迹一路追踪而下。
这时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从后传来,田辟疆回望,眸子里精光湛湛,手中握着龙翔。他并无半点惧色,相反他要击毙这名骑手,夺马追上钟离春!
马蹄声越来越近,马背上的人已能清晰看见,一身黑甲,腰间悬挂着一把半月形的弯刀,——是云城骑兵的打扮。田辟疆的眼睛渐渐眯起,凌厉的眼神紧紧盯着骑兵,杀机愈发凝重。
且不说他是否是姬职派人乔装成云城骑兵的模样,就算真是云城骑兵,田辟疆杀人夺马的心思没有改过。
他杀伐果断,行事辛辣毫不犹豫,在他眼中只有他珍视的人,而其他人的性命尽是草芥!
他虽身受重伤,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力和速度,以他目前的状况而言,一刀夺命,并不是难事!
身后骑兵看到他时不禁放缓了速度,黑色盔甲下一道锐利的目光匆匆瞥向田辟疆,看清他时候,眼神蓦然一亮。
此时他刚好与田辟疆错身而过,他正要勒马停止的时候,一道寒光突然击向他的心口。
速度快逾,角度刁钻狠辣,就像一头毒蛇准确无误地咬向他的心脏!马背上的人一惊,好在他反应也是非常迅捷,在寒光即将刺中他时,双掌往马背上一拍,犹如一只黑鹰高高跃起。饶是如此他胸口的衣甲亦被龙翔剑割破,险些伤到了肌肤。
田辟疆眼神微微一变,没有想到这个骑手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身手,正要再度出手,却听那个骑手喊道。
“大王,是我!”骑兵连忙喊道。
孟尝君?他手中一缓,神色松弛了了下来,不过随即绷紧,“快带我去前方伏击的地方,片刻都不能耽误!”他喝道。
第二十六章 心机似海
齐宣王很少露出这样凝重的神情,孟尝君微微一怔,不过并没有开口询问,两人共骑一乘,风驰电掣般赶向前方。
转过山坳,原本白雪被白雪覆盖的沙坡竟成了冰红之色,妖冶如花,一个劲装黑服男子独自站立在冰红之中。孟尝君瞳仁一缩,一提缰绳,胯下之马陡然站立。
“快过去!”身后的田辟疆沉声说道,杀气凛然。
“王,这是血魂引,虽然冰冻后毒性会减弱,但是王是万乘之躯,万一有个……”孟尝君见多识广,认出这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血魂引。
血魂引毒性霸烈无比,但也有个局限性,便是只能在雨雪水湖中发挥奇效,要是一旦冰冻,其毒性也会凝固,失去效果的。
姬职奸诈,他这番站在血魂引的毒阵之中,恐怕就是想诱使两人过去,所以孟尝君才会这样劝齐宣王。
朔风野大,连阳光都是清冷无比,冷辉之下,一抹亮光在姬职的手中闪现。剑身虽然变了颜色,可是田辟疆还是一眼认出了它。
是她的贴身武器!田辟疆脸色一变,猛然一运劲将身前的孟尝君推了下去,一提缰绳,骏马长嘶一声,踩着冰玉般的“红雪”朝姬职疾奔而去。
“王!”猝不及防之下被推下了马,孟尝君急忙一个“千钧坠”站落雪地,然而还没站稳,就见齐宣王快速地朝姬职奔去,这下惊得他心神俱裂,来不及细想,他连忙飞身跟上。
马蹄声逼近,姬职回头看到齐宣王孤身一人前来时,脸上不禁露出了异色,不过很快被冷漠和怨毒代替。他将断玉剑用布条包好,小心地收入了怀中。
田辟疆放缓了马步,眼神阴鸷狂暴,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莫大的威势,一点都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而姬职的眼神也渐渐犀利起来,他的手放到了腰侧,按在了剑柄之上。
虽然知道对方中了燕姬的毒,可是姬职却不敢有丝毫大意。鬼谷子连九品红的毒都能解,更不用说那种消散内力的慢性毒药了。
所以他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凝神戒备,一旦对方露出破绽,便施出雷霆一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田辟疆没有露出半分破绽,气势依旧夺人,冰冷的眸子里射出了慑人的目光:“那女子呢?”他忽然开口问。
姬职脸上异色一闪而过,忽然大笑道:“想不到堂堂齐宣王,居然也要靠一介女流庇佑,可笑啊!”
“燕昭王过之而无不及,不也嫁接舍妹之手,佯装风尘女子对本王下毒吗?就连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你也动用了血魂引!燕昭王,对待女人的气度上,你及不上你的大哥——燕子之!”齐宣王针锋相对,眸子里厉芒闪过。
提到燕子之的时候,姬职脸上的凶煞之气大盛,眸子里射出了浓烈的怨毒之色,握在腰侧的手轻微地颤抖着。而田辟疆冷冷看着他,握着龙翔剑的手纹丝不动。
姬职忽然笑了笑,眸子里的怨恨之色稍减,他紧紧盯着齐宣王,一字一句道:“多谢齐王提醒,你对姬职的教诲我片刻不能忘。你不是想急于知道那女子的下落吗?”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齐宣王,见他双眉轻轻一扬,心中不由一动。
“她已经死在了本王的血魂引之下!如若你想寻她,她便在那!”举手指着前方马尸横卧的地方,那里影影绰绰躺着不少尸首,其中有一具身穿着青衣,身态较小,和钟离春极为类似。
齐宣王神色一震,不由顺着姬职的手指向前方望去。而这时姬职眼中精光一闪,腰侧的长剑闪电般出手。
“王,小心!”尚在十丈之外的孟尝君见此大喝一声,他想援救可是鞭长莫及。
这一剑姬职倾尽了全力,一往无前,再无半分退路!他与田辟疆的武艺不分伯仲,要在孟尝君赶到前杀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田辟疆坐在马背上,面对姬职的雷霆一击,神情看似慌张,可是嘴角却噙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他亦是在等这个机会,只有对方毫无退路,倾尽全力的时候,才是他最佳的反击机会!
虽然他武艺尽失,可是面对姬职这样的高手,他仍然无惧,甚至还想斩杀于他!
长剑击来,田辟疆猛然一提手中的缰绳,座下马匹不由举起双蹄,高高扬起的马首刚好挡住了姬职的剑势!
不好!姬职心中一惊,他想收剑,可是全力之下已无回转的余地了,银牙一咬,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撤剑!
他松手,同时双脚迅速踢在了马脖上,想借着冲击之势迅速后撤,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必将是齐宣王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果然,一柄清冷的断刃贴着马首刺来,寒气逼人,冷光耀眼。那把冰冷的短刃虽没有半分气势,可是速度奇快,且准确无误地击向了他的心口。
马颈被姬职的长剑洞穿,一声凄厉的马鸣声响起,热血溅落一地,而坠落于地的两条人影迅速地分开了。
齐宣王费力地爬了起来,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无论是燕子之,还是你,都不会是我的对手!姬职,你们姬氏一族注定要死在我田辟疆手下!”
他确认姬职心口已中了他一剑,即便不死也是重伤之身,而他还有孟尝君的帮助,所以等待姬职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是吗?”摔倒在地上的姬职忽然爬了起来,他脸白如雪,胸口的衣襟已破裂了一个洞,露出了一把血红的剑身。
如果不是这把断玉剑,他必定死在了田辟疆的剑下!
他站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了这把短剑,眼神漠然无比:“田辟疆,是我天真了!你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无论是飞烟,还是这个女子都是你利用的筹码!”
第二十七章 凤翎剑出
孟尝君站在了田辟疆身旁,如临大敌地看着姬职。听到姬职这样说,田辟疆眼眸突然凛冽起来,犀利如刀片。
“我如何为人,还用不着你来教训。”他冷哼一声,转而朝孟尝君看了一眼。孟尝君会意,拔出了长剑。
“燕昭王,刚才一战未分胜负,田文再向你讨教。”田文是孟尝君的真名,他是齐宣王的堂兄。
姬职也不说话,手中断玉剑划出了一道血光,两人瞬时斗得难解难分。田辟疆则站在一旁,双手负在后面,仰起头望着灰漠漠的苍穹。只见一只青色的小鸟在雪空上方不停地盘旋飞跃,冲着田辟疆时不时地鸣叫几声。
田辟疆听到青鸟的鸣叫声后,冰冷的脸庞蓦然多出了一抹笑意,暖暖温温,竟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其实早在他与姬职对阵的时候就看到了青鸟。他虽然听不懂青鸟的叫声,但是从它欢喜雀跃的样子来看,就知道钟离春安然无恙。
而他之所以表现出慌张失措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诱使姬职上当罢了。
青鸟盘旋了一阵,然后朝西方飞掠而去,看着青鸟远去的身影,田辟疆心头隐隐有种失落的感觉。
不过,一个月后又能看到她了。田辟疆望着灰漠漠的天空,藏在袖子里手不禁紧紧攥了起来。
龙翔凤翎双剑,本就是徐夫人打造的一对雌雄宝剑,寓意便是此生永恒,不再分开。想到这,田辟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