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在七国中威望极高,五十年前他的两个弟子,孙膑和庞涓便名动天下了。如果这个女子真是鬼谷子的徒弟,那么他们想杀田辟疆就很难了。
“哥,你不用担心。”见姬职一脸忧色,燕姬连忙说道,“她说了只要田辟疆出了云梦山,便不会管他的生死。而田辟疆中了我的神仙散,一个月内是不能动武的,只要我们守着云梦山的出口……”
姬职沉思了下,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燕姬你先回天齐渊,这里有我就可以了。”天齐渊,是燕国设在齐国的一个秘密据地,姬职怕燕姬再出事,所以赶她回去。
“可是哥,我想帮你……”燕姬一听大急。
“该做的你都做了,回去!”姬职厉声喝道,他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了燕姬。
燕姬不情愿地接过了缰绳,双眸低垂。“哥,你一定要小心,”她上了马,不放心地说着:“在我心中哥比田辟疆的命重要多了,你一定不能有事。燕国需要你,你……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即将落下的眼泪,双腿一振,奔入了莽莽苍苍中。
姬职的神情一缓,脸上一片柔色,他望着燕姬的背影,轻声叹了一口气。他背负着整个燕国,他的人生已经不再属于他。
燕姬,事了后,我一定会放你离开燕国的皇宫,你不能像皇兄一样,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天地间渐渐飘起了飞雪,姬职抬头,目光落在了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中,脸上一片忧郁。
鬼谷子,你真的要襄助齐宣王吗?如果真是如此,他只能求助那个人了。
……
在药浴里呆上六个时辰,这还真不好挨。身上的肌肤泡的就像鱼肚子一样惨白,而体内的毒性虽然驱散了,可是他的肚子亦是空荡荡的了。
他抓着桶壁,踉跄着站了起来。他的衣服被扔在了不远处的床上,虽然碎裂了,但是勉强还能穿下。他不想让她们看到自己的窘相,所以要趁她们不注意,偷偷离开这里。
九品红的毒虽然解开了,可是他的力气却没有恢复过来。一条腿刚刚跨出药桶,一个不稳,他的身子立刻往前倾倒。“砰”的一声,连同红柳刚刚添过水的药桶一起倒在了地上。
该死,怎么会这么虚弱,是不是那个慢性毒药的关系?田辟疆暗暗咒骂一声,双手撑着地,勉力站了起来。
“什么声音?”红柳推门而入,当他看到地上一丝不挂的田辟疆时,小脸立刻变得绯红。她捂住了眼睛,折身飞奔而去。
“寨主,他的伤好了!”她大声呼叫着。
连门都不关吗?田辟疆苦笑一阵。他,齐国君王,什么场合没应付过,可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不行,一定要赶在那个丫头回来前穿上衣服,迅速离开这里!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好不容易走到床边,一把抓住了碎裂的衣服时候,心里才踏实了点。
“寨主,他的伤好了。”红柳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钟离春的房间。
钟离春放下了手里的兵书,略微有些不悦地说道:“他伤好了,自然便会离开的,你慌张什么?”
“不是的……我看他摔在地上,好像很虚弱的样子。寨主,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红柳想起刚才的场面,不由双颊飞霞。
虚弱?对了,他体内不光有九品红的毒,还有一种奇怪的慢性毒药,会不会和这个有关。她站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兵书,又从衣服柜里拿出了一套衣服。
他的衣服是她撕裂的,就算赔他一套吧。
……
田辟疆费力地穿好衣服,胸口的衣襟已经被扯裂,不能再扣上。他抓着衣襟,神色有些阴冷。
这里,他算是记住了,总有一日,他会好好“报答”这个恩人的。
他正要走出去,钟离春却突然出现在门口,脸上依旧蒙着面纱,双眸不停地打量着他。
齐宣王抓着衣襟,神情气势有些低落,宛如一个受伤无助的人,这让他很恼怒。冷哼一声,他索性松开了手,露出了坚实的胸膛。
“救命之恩我已记住,你放心,我会报答你的。”他不屑地说道。她来这是怕他不思图报,偷偷溜走吧。
“给你!”钟离春却没有多说什么,左手一抖,一套干净的衣服朝他落去。
第九章 登绝顶
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接过衣服,他阴沉地问:“这是给我的?”
这衣服干净整洁,除了样式小一点外,田辟疆还大致满意。一股熟悉的淡香从衣服上散发出来,与她身上的体香并无二致。
“废话,你不想就这么出去吧?你当然不怕羞了,我是担心你会污了寨里姑娘们的眼睛。”给他去毒,送他衣服,却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有,仿佛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钟离春有些恼怒地说道。
污了眼睛?田辟疆抬头,眼眸中冰霜一片:“哼,这衣服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穿过的!”他故意讥讽,言下之意这碧落燕居并不是什么善地,说不准她钟离春还藏着其他男人。
“你说什么?”钟离春霍的冲了进来,去抢他手中的衣服,“这是本姑娘游历天下时,为怕麻烦穿的男装。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会把它给你!”她抓住了衣服一角,就要夺回来。
田辟疆扬唇冷笑,他才不会放手呢。要是就这么出去,那些女人的眼睛会像针尖一样刺着他的。
“既然在我手中,你就休想夺回去。”他冷声说道,手中不由加大了几分力道。
其实这衣服送出去了,钟离春就没打算要回来。可是对方偏偏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这下钟离春动了真怒,运劲一抖。一股大力拉扯着田辟疆,他想运功抗衡,可是丹田里空空如也。
该死!手里一松,衣服已经被她抢去。不光如此,他的身子被拽的站立不稳,“啪”的一声,又一次和地面亲密的接触了。
钟离春一愣,她原本只是想夺回衣服,没想到他会这么虚弱。看着不可一世的他狼狈地躺在地上,刚才的不快顷刻消失无踪。
“这就是得罪本姑娘的下场……”她还待说下去,却见他费力的站了起来,鼻子、额头青肿一片,有些惨不忍睹。
令她止住不说的是那双眼睛,黑色的眸深黯了下去,幽暗难测,有点阴鸷的味道,不光如此,阴冷的眸光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抗拒的威严。
这是一种高位者的姿态,与生俱来的。当初她游历天下时候,曾在秦惠王身上看到过。
她一愣,不知不觉改了口气:“记住,下次就不会那么好运了。穿上它,我在门口等你。”说完,她丢下了衣服,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田辟疆抓着她丢下的衣服,脸色阴沉无比,他缓慢地脱下了身上的破衣,换上了它。他也说不清刚才为什么没有发作,竟任由那个忤逆的女子从容离开。虽然心里还窝着一团火,但是只是生气而已,并没有动杀机。
门口贴着一抹淡淡的人影,曼妙纤细,不知不觉田辟疆又想起了她的真容……
不行,他双眸陡然一凝,恍若从梦境中醒来。他的心中只有飞烟一人,过去,将来,这份爱永远不会变的。他怎么会轻易地喜欢上另一个人呢?他不再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上云梦山峰,见上鬼谷子一面。
穿好了衣服,他伸伸手,只觉得两条胳膊被勒住了,衣服更是紧紧地裹住了他的身体。
太小了,他皱了皱眉头,正要换下的时候,听到钟离春在外面喊道:“好了没有,不会昏死在里面了吧?”
“哐当”一声,田辟疆推门而出,只见钟离春一双妙目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个不停。被她这么一看,田辟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由轻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的相好和你的身材差不多,想不到你会喜欢这种羸弱男子!”虽然钟离春澄清过这是她乔装用的男装,可是他偏偏要这么说。
这是一个纷乱的世界,世人都崇尚沙场的英雄,就连女子择夫的标准都是高大强壮。田辟疆这番话,无疑透着浓重的世俗眼光。
“羸弱?”钟离春生气地说道,“我看有些人空长那些个,都未必会是他对手!”她原本就为师父偏颇两位师兄生气,现在听田辟疆这么一说,怒火更甚。
“是吗?”他狭促一笑,不知不觉眼眸中的冷色退去了很多,“如若我的伤恢复好,我一定要和他讨教几招。”
云梦山下,他中了神仙散不敌钟离春,所以才会让燕姬乘虚而入。这笔账一定要和“他”好好清算。
“你会有机会的!”钟离春瞪了他一眼,神情颇是不屑。她看不惯他冷漠、气势凌人的样子,早就有了等他伤好就教训他一顿的打算。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穿过了碧落燕居。山谷中,云雾氤氲缭绕,花木繁花似景,虽是严冬,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意。好一处世外桃源,田辟疆不由放缓了脚步,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
钟离春在前面带路,心绪却不怎么平静,因为她一直在等田辟疆开口求她,要知道燕国的刺客可是在云梦山下守着他呢。
很快就要走出谷底了,她不由偷偷瞄向身后的人,他却闲庭信步,宛如出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哥,一点担忧之色都没有。
“别怪我没提醒你,燕国的刺客正在山下守着你呢。”她忍不住提醒道。
“知道,”他淡然应了一句,目光却没有从繁花移开:“人生要考虑的忧愁事太多了,却很少能静下心来欣赏一些美妙的事。齐国虽大,可是严冬之季,有这样一处春景却只有此处了。”说着说着,他不由轻叹了一句。
他驻足在一处桃树前,红色的花瓣沁着晶莹的雪尘。红与白,暖与冷,两种截然不容的色调糅合在一起,竟分外的美丽。
这种美,普天之下,只有在云梦山中才有吧。
他想起了飞烟,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很少展颜欢笑。他知道她闷,便带着她游览了齐国的所有名胜美景,可是她的眉头却未曾舒展过。要是他带飞烟来到这里,说不准便会高兴的。
“说的也是,”钟离春不忘打击他,“只要你一出云梦山,便没有机会再欣赏这样的美景了。只要你……”
只要他求她,她便会将他送出云梦山。其实他要是收起那副冷漠高傲的姿态,并不是那么可恶。就像现在,站在桃花前的那份淡然温雅,看起来便舒适多了。
而她也不是有一个易于嫉恨的人,她会助他顺利走出云梦山的。
“你说那些燕国的刺客?”只一瞬,他脸上的温雅清淡消失无踪,又回复了那副冰雕雪塑的俊颜,眉梢眼角全是高华和冷意。
“我岂会让他们如意!我并不会走出云梦山,相反,我要上云梦山绝顶!”声音清越,脸上的冰寒之意散开,竟有一种霸夺天下的气势。
钟离春神色一凛,眸光陡然一缩。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要知道去拜访鬼谷子的人,都不是简单之辈!
第十章 一棋定乾坤
“云梦山绝顶?”钟离春的脸色蓦然一变,语气转冷,“我看你人还没有到绝顶,身子就受不了。”
再说了,鬼谷子岂是他想见就见到的。多少王侯将相慕名而来,都铩羽未归。
“这个不用你担心。”田辟疆望着谷口方向,淡淡地说,“姑娘的救命之恩,他日我一定会厚报。”
云淡风轻,疏朗风神,冰魄似的眼眸匆匆在钟离春身上一掠,谷口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