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日蓝涛终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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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日蓝涛终有悔-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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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任何孩子都幸福百倍、千倍。 

父子俩叨叨絮絮说了一下午,天色渐暗。 

热粥喂他没吃几口,昂非就沈沈睡著了,至三更却突然醒来。澄远本来就浅眠,昂非卧病,他心思更细,没怎麽入梦,感觉身侧之人自行移了下床,挪至案前,开始磨墨,澄远不作声的躺在床上,望著昂非书写的背影,泪从眼角落,湿了鸳鸯枕,他拒绝猜测昂非在写什麽…他不想知道… 

闭上眼,佯装未醒,却是一夜无眠至天明。 

白烟袅袅升起,陶锅里啵啵作响的白粥香气宜人,搭配土豆、鱼乾、自制腌菜、切片黄瓜,清淡简约的早点就此完成,司律站在厨房门口,楞楞得看著里头那俐落男人,御爹已经很久没踏入厨房了,可如今他一手就能操作轮椅的矫捷动作,让司律几乎以为他无病无痛。 

「律儿,把菜拿出去吧。」昂非回头笑道。 

嘴角微扬,司律笑容越扩越深,大声应好,连忙照吩咐办,他把粥端到饭厅,发现远爹也坐在那里,不禁更为高兴,御爹病後,远爹与御爹都是隔离在自个房里用膳,他一人孤单,再好吃的食物都索然无味,如今一家子又凑在一起,怎不欢喜。 

「律儿多吃一点。」 

「小远也多吃一点。」 

昂非亲手舀粥,好的菜色也都夹给他们,澄远多半害羞,是不说这种话的,只会默默使出乾坤大挪移,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营养的东西都丢回昂非碗里,司律乌溜溜的黑白大眼绕著两人打转,灿烂的笑容比盛开的向日葵还耀眼。 

我的家庭真可爱──幸福─美满─又健康── 

司律想起远爹小时候教他唱的儿歌,享受天伦之乐,心花朵朵开,御爹的情况看起来好转很多,也有食欲了,改明儿他想煮一些口味较重的美食给御爹嚐嚐,看看自己手艺有无长进。 

「律儿,你负责洗碗哦。」御昂非伸手揉揉他的头,还当他是孩子似的,孩子都喜欢大人摸摸头,称赞自己好棒,只要这样,小小心灵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司律嘟嚷著御爹总还认为自己长不大,人却快乐的捧著碗去刷洗。 

澄远推著昂非回房,将他置於床上,丝被贴身盖好,轻拨开他过长的浏发,定定的看著湛蓝若海的瞳眸,情意深深。 

「…你要走了麽…」他不想哭的,可是…泪永远不听他使唤… 

「…嗯…」珍惜的摩挲小远湿漉漉的脸庞,御昂非低应。 

「…我随你…」两手执著他温暖的大掌,用脸颊柔柔蹭著。 

御昂非摇摇头。 

「…你要继续活著…」他说话只剩气音,犹坚定说道。 

「…没有你,我怎麽活…」 

「…没有我…你还是要活…你要连我的份…一起走下去…」出气多…入气少…大限将至… 

眼前的小远渐渐看不清了…御昂非用力眨眼,想再恋栈几回,把爱人的身影烙在灵魂深处,在亘古的时空里永远不要忘记… 

「你要我活,我就活,可漫漫岁月,难以渡过啊…」澄远弯腰,捧著昂非脸颊,看著他蓝眸持续涣散,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串串泣血。 

「…去四处走走…看看天地风光…不会太久的…五十年…只要再五十年…我们…地下相见…」他嗡动双唇,与死神挣扎中,许下此生最後一个承诺,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小远…这次…也不会… 

「五十年,只要再五十年是不,我们约好了,你不会骗我对不对…」澄远不断亲吻昂非俊脸,眼、眉、鼻、唇、下巴,狂乱的心的要求一个保证。 

「…对…不骗人…」他笑,逐渐油尽灯枯… 

突然之间,小远的脸又清楚了,看著真真切切…他一生的爱恋…永远疼惜的人… 

「…小远…笑…笑一个…我…喜欢…看你…笑…」 

澄远哽不成声,颤颤地抓著昂非力竭的双手,让他摸著自己脸颊,用生平最大的专注力,绽开一抹深深的笑靥,含著对昂非所有的感情,一切一切尽在其中… 

「…我爱你…昂非…我爱你…」他第一次说出爱语,说得揪心,说得激狂,浓烈似火,却藏得深刻,那就是自己对昂非的爱。 

「…上天…没有…待薄我…我…也…爱你…小远……」 

说完这句,一双柔情似水的美丽青瞳已渐渐阖上,一滴泪凝结划下眼角,双手也骤失所有生气,从澄远手中脱落,御昂非带著带著最爱的人的笑容,满足安详地逝去。 

「…夫妻…结褵…十数载…等我…昂非…五十年…我们再续…前缘…」他声泪俱咽,轻轻枕在男人馀温犹在的心口,那儿静悄悄的空寂,彷佛把澄远一半的灵魂也掏空了… 

吾爱,一路好走… 

(101) 

轰隆──轰隆── 

晴天一个霹雳,乌云遮盖住了蓝天,针雨密密落,滴滴答答顷刻转成了啪啦啪啦,狂风骤起,瀑布似的暴霖吹成了大横雨,街上摊贩行旅措手不及的比比皆是,一个个抱头窜躲,没有不湿的。 

「天气真怪,早上还大晴日呢,晌午後就变天了。」司律正在屋里扫地,望著窗外雷电交加的景象啧啧称奇,流苏到底是个沙漠绿洲,要码不降雨,一降雨就一次降个足,不过闪电倒是少见呐。 

「御爹和远爹午时都没出来用膳,不会睡著了吧,我看我别扰他们,晚上再送去得了。」嘀嘀咕咕还想著早上的情景,他不禁嘴角昂起,哼著歌,勤快的整洁环境。 

等一下还是来煮白粥,把鸡汁炖入当汤底,再加点什麽药材呢??嗯… 

「枭哥?」司律讶然看著在门口凭空现身的男人。「你怎麽搞的,都淋湿了,我们家的屋顶没破洞吧,让你躲著还遮不了风雨?」赶紧递了条毛巾,见他无意动作,自己乾脆帮他擦,嘴里还不断念著。 

枭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启口,只要直述就行了,可是… 

「怎麽了,枭哥?你身体不舒服麽?」涉及健康一事,司律可敏感了起来,连忙探探他额温,似乎没有发烧啊。 

「少主…」已经管不著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给人碰的问题,枭拉下司律忙碌的小手,肃穆缓缓说道:「御主子…仙逝了…」 

霎时所有动作猝止,司律睁得大眼,呆楞楞的望向枭。他听错了是吧…?刚才…枭哥说什麽…?他没说什麽对吧…? 

「枭、枭哥…外头雷声大,我、我听不见。」出口的声音粗嘎难听,撇开脸,拿起抹布,他继续卖力的擦拭桌子──无神地用力的擦拭那张早就洁白如新的桌子。 

「少主,御主子病殁了,远主子请你过去。」枭轻轻地又重复了一遍,背後轰隆轰隆的雷霆火花,电光闪闪,宛若地狱使者发来的死亡通知书。 

『匡啷──』扫把碰落了花瓶,那昨日才插上的小红花萎於破片之中,格外黯淡。司律没命的往後院奔去,咚,挥开寝门,看见远爹在床沿,正替御爹更衣… 

「…御爹…」司律抖若残风落叶,一步步踏向床间,他期待看见御爹柔著眼眉,再对他笑一次,不用太多,一次就好…就算虚弱一点也无妨… 

迎接他的是一张死白的敛容,带著淡淡浅笑,像是睡著一般,却是永远不会再鲜活起来的颜容!!! 

『哇──!!!』司律扑上去抱著御昂非,痛声大哭,明明就是御爹的怀抱…为什麽这麽冷…「御爹,御爹你醒醒,你同律儿玩笑的吧,律儿还有好吃的没煮给你嚐过,也还有好多的事情要跟御爹学,御爹你醒醒…不要睡了…不要丢下律儿…」他声声呼唤,句句凄情,泪水如折翼风筝失速下坠,湿了逝者领衫。 

「…别哭太久,昂非会走得不安稳的…」澄远摇摇晃晃起身,红肿双目内犹是哀痛欲绝,又像是长泪已涸,空敞的灵魂里再也榨不出湿水,他蹒跚步出两人卧房,投入瀑幕之中,饶是再剧烈的滂沱大雨也洗不去他一身悲伤… 

岁月难得沈默,秋风厌倦漂泊。 

夕阳赖著不走 挂在墙头舍不得我。 

昔日伊人耳边话,已和潮声向东流。 

再回首,往事也随枫叶一片片落。 

爱已走道尽头,恨也放弃承诺。 

命运自认幽默 想法太多由不得我。 

壮志凌云几分酬,知己难逢几人留。 

再回首,却闻笑传醉梦中。 

笑叹词穷,古痴今狂,终成空。 

刀钝刃乏,恩断义绝,梦方破。 

路荒遗叹,饱览足迹,没人懂。 

多年望眼欲穿过,红尘滚滚,我没看透。 

自嘲墨尽,千情万怨,英杰仇。 

曲终人散,发华鬓白,红颜殁。 

烛残未觉,与日争辉,徒消瘦。 

当泪乾 血盈眶涌,白雪纷飞,都成红。 

(取自仙剑奇侠传/逍遥叹) 

******************************* 

「干嘛,要来嘲笑咱家大人的都滚,司府不见生客!」古契老泪纵横,厉声喝道。他头系白布,披麻为主子守灵,心里不甘啊,老天无眼,司主子忠体爱国,落个被罢黜的下场,还日日有人丢个十钱在门口,讥讽蔑视,御主子温良和善、体恤下人,却不幸恶疾缠身,不得善终,这世道怎麽了,没有公理!!! 

「古总管,是我。」男子身後又走出另个人,头罩著披风,遮去大半面容,他微微抬头,让古契看清楚他是谁。 

「尹大人。」惊呼。 

「能让我俩见见澄远,还有…吊唁昂非麽…」长空袖里拳头握个死紧,乾涩的眼眶不信好友就这麽撒手了。 

「这个当然,御主子…会想见尹大人的。」古契没有多问他身旁的男子是谁,其高大尊贵之貌,又能得白相侍在身侧,地位已经不言而喻。 

两人从偏门入,往日幽静恬雅的庭园此时却显得森冷萧索,没有白绫悬挂,也没有法师超渡,景色依旧,只是…人事已非。循著小径往後院去,司律蹲在门前,折著朵朵白莲,看见他们俩,眼神一黯,不作声地低头继续手上动作,脸上尽是失怙之痛。 

长空默然走过司律身旁,推开木门,这里曾经是昂非与澄远的寝房,现在却只留一人独守…他俩轻轻走入室内,那坐在床边的发白之人…是谁? 

(102) 

「澄远…」长空再理智的铮铮男儿也不禁痛然泪下,那是澄远啊,一向在意气风发的司澄远,帝国堂堂沙相大人,他口若悬河、立论滔滔,能在大殿之上以一驳十,谈笑风生;披上战袍,能驰骋沙场之中,身先士卒,勇匹神鬼,如今…居然白发苍苍,宛若死人… 

「…我有十年…陪他的时间太少…一天到晚忙东忙西…总以为时间还长…我们反正会白头偕老…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等我回过神来…竟然只剩两个月…短短两个月…我只恨为什麽不是两百年…老天为什麽不让我们再相守两百年…是惩罚我过去杀业太重麽…那为什麽是昂非不是我…是昂非替我受了麽…这倒有可能…因为他一向最疼惜我了…」知来人是谁,澄远没有回头,握著爱人已经僵硬的手,轻轻摩挲,痴痴望著男人,永远也贪看不腻他的笑。 

「…为了赎罪…日夜拚命工作…我有了舞台…有了地位…有了财富…有了声望……可最後这段时日…我不过想多一点时间…再跟昂非一起看看山…一起看看水…我读书给他听…再一起下棋…一起看著律儿长大……没有机会了…他走了…只留我一人…我连明日都不知该怎麽过…怎麽办…昂非…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该怎麽办…」他不能自己的喃问,每日醒来,就觉得心口空洞可怕,没有昂非的体温,没有昂非的呼吸,没有昂非的吻…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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