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屋里的灯突然暗了,卧室门开了。
“封青,算了!”城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几个眼神,哥哥起身出去了,卧室门关上了。
静谧的清晨,微弱的曦光里封嫣渐渐止了哭泣,她真的醒了。
抬手触到疼痛的右臂肩部,让自己慢慢躺回到舒服的位置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那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她想让哥陪着,却不想让他知道真相。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个人时隔三年又来劫她,还对她做出了那些可怕的事情。她害怕想,也害怕再去回忆,更害怕说出来。
身上,那种触感挥之不去,揪到胃里都疼了。恶心的感觉蔓延在皮肤上,还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自卑。
她,还是好女孩吗?别人那么对待她后?
想着那些肮脏,眼泪又来了,忍不住藏在自己的手心里默默地哭,喘不过气。
她,到底该怎么办?
憋了很久,悲痛突然冲口而出,她咬着唇,倒在枕头上终于失声,好似心里那个哭泣的小女孩,又被唤醒了。
他站在门口,背着身子,送走了赶回学校的封青,就一直这么站着。
屋子安静,他现在不想打扰。
她哭,哭了很久很久。
他就听着。
黑暗的一夜过去了,天,又亮了。
第十九章寻踪
她心里的伤,远比想象的要深。之后的时间里一直恍恍惚惚,根本没法上学。
城寺刚刚完成项目时间比较多,索性留在家里陪着她,一方面怕她出事,一方面也了却封青的担忧。
工作台开着一盏小灯,上面还摆着之前他没画完的图。怕屋里太安静她会怕,他放了一点轻音乐。
她醒过来之后喊冷,可能有些发烧,他把空调都关了,又拿了被子给她盖上。看着她阖着眼睛躺在床上,眼睛下印着疲倦的青影,一排长长的睫毛不安的藏着她的眼睛。
他知道她根本没睡着,刚刚睡下去不久,她就做噩梦醒了过来,出了一头汗,看起来精神很差。
中午唯一赶过来看她,做了一些清淡的东西,她却碰也没碰,埋在床上一言不发。
她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唯一走的时候,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晚上封青和唯一回来的时候,带着旭姨进了门。
旭姨毕竟和封嫣最亲,让她来,也许比他们谁在都强。
封嫣和旭姨关在房间里很长时间,三个人一直在外面等着。旭姨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挂着泪,摇摇头。
“这孩子是吓坏了,先别强求她了,把身体养好重要。接到我那吧,封蓝也不在,我照顾她,别让她爸妈担心。”
听到封蓝的名字城寺有些不自在,家人提出带她离开,他也没什么反对的立场。
那晚,封青抱着妹妹离开,大夏天里,她身上却裹着城寺冬天的棉服。
两天里,整张脸都瘦了下去,埋在哥哥怀里不说不动。
进到车里,就缩在唯一的旁边,阖上眼睛,看起来格外憔悴。
再厚重的衣服,也挡不住她心里的恐惧和悲哀。即使旭姨把她抱在怀里,也抹不去那些恐怖肮脏的记忆。
封嫣就这样,断断续续病了一个星期。城寺没再见到她,只听封青说,她不太好,再这样下去,恐怕得带她看看医生。
……
整个星期城寺都没去学院,导师打过两个电话找他做新项目,他推辞了,只说家里出了一些事。
他开车载着圣寺和行李换到学校的寄宿部,还有不长时间就要高考了,他想他能专心功课。圣寺的功课并不是很差,但是不上心,也对将来没有什么打算。
毕竟家里帮他找个大学上不是什么难事,就像当初帮他找个好高中一样。但是因为这次程东的事,他没拒绝,听了哥哥的安排。
朋友一场,他最后就是把自己手边的几千块钱都寄给了程东,钱是偷偷汇出去的,希望程东能早点恢复。
送走弟弟之后,从唯一那问来了程东家的地址,城寺去了一趟,他是走着去的,他家的那条小巷,开不进去车。
除了程东的母亲,并没看见程东本人。
程东的寡母是个和善的人,一脸沧桑,见面时,正在院子里洗菜。
把城寺迎进屋里,满屋堆着她帮人干活加工的布料,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屋子一角,还堆着从街上捡回来的废旧报纸和纸盒。
他们只短短说了几句话,程东妈妈就哭了。
“前几天打架受了伤,也没什么钱看,让几个朋友接走了。”抹了一把泪,妇人叹了口气,“哎,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刚刚从少管所出来,又打架。”
“您知道他在什么朋友家吗?”再去那家医院找,程东早就不在了。可能是唯一和封青一离开,他的弟兄就带着他走了。毕竟受刀伤,很容易再招惹上麻烦,如果医院报警的话,城东百分之百会被抓。
“不知道,派出所的警察也来过几次了,真的不知道,亏了你们这些朋友惦记他,东子太不懂事。”妇人又抹了把泪。
“我能去他屋里看一下吗?”
妇人并没反对,掀开一个门帘,露出半间不太大的内间,屋里有点黑。
床上堆着一些年轻男人的衣服,有些破旧,屋角的椅子上放着工具箱,散乱的露出很多斑驳的榔头钳子。
城寺的视线在这不大的屋子环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了墙上的相框上。
除了几张老旧的照片,像框的四周都贴满了彩照。相片里都是封嫣,刚刚上中学的样子,放学路上的,也有最近一段时间的。
虽然照得都不太好,但是,还是明媚动人的,尤其一两张她不经意微笑的照片,她脸庞上总有一种抓住人的表情,即使是脆弱。几十个封嫣,从冬到夏,虽然没有直视镜头,镜头却捕捉了她的心思,淡淡柔柔的心,藏着心事望向远方的眼眸。
城寺推出了屋子,谢过妇人,就离开了。
那些照片,泄露了一些事情,是他以前没有想过的。走回家的路上,突然想到当年在大院的树下,踢了他两脚的那个男孩,然后是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那个中学生。眼前是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耳边是当年他叫嚣过的那句话,“你能护她一辈子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了些钱在他的桌上,算是给他母亲的吧。也许圣寺说的是真的,为了救封嫣,他挨了那些刀。也许像唯一说的,他受伤时,嘴里喊的是封嫣的名字。
他不许他再沾染她,但是不能阻止他喜欢她。
他会护着她的,一直护下去。
回到父母家里,城寺要了父亲朋友的电话,又出门了。
警察找上程家,说明事情还没完,找到程东之前,他想弄清出了什么事,寻仇的话,到底是什么样的积怨,又为何牵连到封嫣身上。
两天后,城寺见到了刀疤,在医院里。
刀疤的右手的五个手指,被人砍断了三个,虽然接上了,也注定是残废了。屋里有分局派来看着他的人,整个病房算是一件拘留室。刀疤身上有案底,受伤到医院接手指,说不清受伤情况,医院就报了案。之后,他被控制起来。
城寺并没进病房,只是从送饭送药的窗口往病房里望了一眼。所谓刀疤是个面目可憎的年轻人,带着常年厮混的流气。那只断指的手,高高悬着,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没什么表情。
当年,程东进少管所那一架,砍伤了刀疤的弟弟,虽然被关了三年,但是刀疤并没准备如此了解。分局拘留所里几个跟着他的同伙,还都不到十六岁,前前后后的事情说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城寺也算懂了。
咎由自取,执勤的警员关上了那个窗口,示意城寺离开。
是程东断了那三根手指,刀疤和手下还了他七八刀。
是谁伤的封嫣,她肩上的伤,还有腰上的,还有,哪些吻痕。
他必须知道,也必须见她,不管她瞒得多么深,他都得挖出真相。
第二十章逼供
看着旭姨出了楼,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城寺从自己的车上下来。
站在楼前看了看三楼那扇窗。那里曾经是封蓝和他告别的地方,远远的对他招手,她的笑总是很含蓄。封蓝在自持中长大,即使在一起的那些年,他们也是平和的。最后一次缠绵,他独自离开。她没有送他下来,只是站在那窗前远远的看着他,眼里的热情漫漫消减,直到什么也没剩下。
甩掉回忆,他独自上了楼,在三楼唯一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他想单独见见她。没有她哥哥,也没有她阿姨。虽然这里,并不是最理想的地方,但是他还是得见她。
按住门铃,听着那熟悉的音乐,他靠在门边。
她能下地走路了吗?希望腰上的伤好些了。那日的血迹总是挥之不去,她离开后,他一直没有换床单,留着她睡时的样子。上面滚了她很多伤感,枕头边,存了一片泪渍。
门铃响了很久,没有人来开。他又抬手敲门,从缓慢到急促,终于听见门锁咔嚓一声,门开了。
她站在保险门后面,大门遮住了她半个身子,一身雪白的睡衣,披散着短发,脸色还是离开那样,不见好转。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几天没见了,吞噬着她憔悴着容颜。
她,为什么不肯说出真相,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旭姨去医院给她拿药了。烧退了之后,她一直不愿意下地,也没食欲,心思很乱,好多天足不出户。
门铃响了很久,她才意识到是有人,赤着脚走到门口,却不敢开门。是坏人吗?心跳不受控的又加快了,整个人贴在门板上,一动不动。踮起脚,顺着猫眼往外看,腰上还是疼,看了一眼就吃不住力气。
门铃停了,接着一阵敲门声,都是他。
她谁也不想见,犹豫了很久,敲门声不肯罢休,她别无选择的转开了门锁。
他就斜靠在门边,看着她。眼神,和她习惯的不一样。
从来,他一直冰冰冷冷看着她,除了偶尔发脾气时候盛着怒火,大多数时候,他的眼睛里都没有温度,远远站在哥哥背后。
但是那天之后,她觉得他不一样了。他救了她,把她带离那段可怕的噩梦,而后,黑夜里有个人握着她的手,给她安抚和温暖的,也是他吗?
她看不见那双眼睛,但觉得像哥哥那样,让她觉得安全。
让开身子,他走了进来。
她没关门,不知道他找她干什么,为什么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关上门,我有话说。”他站在客厅中央,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回身,她已静静靠着门站好,低着头,像是做错事时的孩子。
但她毕竟不小了,马上就要十六岁了。苍白的脸上,有让男人发疯的容颜,程东,不就是为了她挨了刀子吗!
他不想和她绕弯子,也不许她躲。“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说不说,我还是会知道,我希望你说。”他看着她脆弱的样子,没有丝毫心软。她沉默的方式,只是让心里积压越来越多的难过,不说出来,谁也帮不了她。
他等着,却不见她开口,依然那样低垂着头,逃避着。
她不肯和家人开口说那件事,又怎么会和他这个外人说呢?时间长了,她却并没有遗忘,一丝一毫都没忘。哥哥要带她去看医生,她哭着躲在旭姨怀里,一天一夜不和哥哥说话。
旭姨问过很多遍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