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还说我想太多,你自己就没觉得有问题?”陆友良难以置信地问。
钟漫有点委屈,“我也觉得不妥,但他说是不想我离开公司,免得要花工夫培训新员工,又怕我兼职影响工作,所以才……”
“他说你就信?他叫你去死你去不去?”陆友良快要暴走了,怎么会有人这么笨?
钟漫也觉得好像不怎么有说服力,但怎么莫霖跟她说的时候,她就觉得那是绝对毋庸置疑的事实呢?她搔搔头,“你觉得他是在追我?”
“不然你真相信他那些很顺便或者怕培训新人的鬼话?”瞪瞪瞪,希望多瞪一眼人就能聪明一分。
“但我真的没感觉到他在追我。”正常追求女孩子不是直接送花送礼物吗?莫霖从来没送花给她,至于礼物……零食算吗?或者那两张舞台剧票也算?
“那你说,如果你发现他追你,你会怎样?”
“当然是拒绝他啊。”钟漫理所当然地答。
“并且与他保持距离,河水不犯井水?”见钟漫老实点头,陆友良叹气。“所以他才要温水煮蛙,等生米煮成熟饭才露出真面目。”
钟漫有点尴尬,“喂喂,别说得那么难听。”
“更难听的都有,要不是知道你神经大条,我绝对会以为你是在装傻,故意不揭穿博取好处,像是升职……”
“我没有!”想到跟她青梅竹马的陆友良竟然如此诬蔑她,钟漫怒火与委屈满腔,忍不住对着他大吼道:
“你不要冤枉我!我没有要莫霖升我职,从来都没有!”
“傻妞,要你有,我今天还会找你吃饭?”
被陆友良绕晕了,钟漫这才记得自己的重要目的,加上陆友良说相信她,她立刻火速冷静下来。“对喔,你还没说为什么这几天都不理我。”
“我怎么可能理你,你真的不明白莫霖升你为经理,而只升我为副经理的原因?”钟漫诚实摇头,陆友良今天第二度叹息。“你……你想想,一个空降的大人物,面对俨然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可以只手遮天的下属,他会怎样做?”
“你说诚哥?”见他点头,钟漫想了会,“我会打压他,嗯,并且提拔另一个势力与他抗衡。但不对啊,这么说你不是更应该升经理么?”
“你想想,屋子里本来已经有头老虎,现在再放一头狼进来,死得最快的是谁?”
“呃……屋里的人?”
“幸好你还没笨透。”陆友良安慰地瞟了她一眼。“我在公司也算是另一个颇有势力的下属,而且已经和林诚对着干了,提拔我不是明着给林诚难看?而且让我们这样厮杀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全公司仍是没一个人听他的。”
“所以我这个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的就捡了便宜?”
“没错,所以你说我能搭理你么?我若跟你走得太近,他一定会再出手,到时我俩的危机比林诚更大。”
“但我本来就跟你熟啊,现在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不会很奇怪么?”
“你也知道他们一直以为我们有暧昧,试问一个男人能容忍女友的职位比他高么?我这态度正正是一个被自尊心蒙蔽的大男人会做的事。”
钟漫噗哧一笑,“你还挺有研究的。可惜他们不知道我太清楚你那些尿裤子啊,爬树爬半天爬不上去啊,或者情书送错人的蠢事,不然谁还能觉得有暧昧?”
“喂,你说话小心点,你那些把小男生推倒在地,坐在他身上对着他妈妈傻笑的事也不见得有多聪明。”
“都多少年的事了你还记着。”这回轮到她瞪他。“所以心理学说六岁以前认识的人不会发展成情侣是有道理的,要我跟你当情侣,那还不如当剩女算了。”
两人正自互相取笑,服务员把定食端上来了,钟漫正埋头吃着最爱的馒鱼饭,陆友良又开口:“那你打算拿莫总怎么办?”
钟漫停筷,“你真的确定他是在追我?”
“我确定得不能再确定。”陆友良没好气地答,接着有点忧心地问。“你不会是心动了吧?别忘了他只是来中国一年,时候到了就会回去,你跟他没可能的,他对你也不会是真心。”
“嗯,我还记得他那个‘割舍女朋友’的论调,我当时就觉得他不负责任,来中国肯定到处把妹然后一走了之。”钟漫低头夹着圆润的珍珠米,一粒一粒地放入口中。
他真的是这样的人?这几个月那么愉快的相处都是他处心积虑的计谋,可随时舍弃的游戏?
她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她还以为他们真的有聊不尽的话题,她还以为他俩都会觉得那些时光是很轻松而愉快的。
她为他的妙语笑过不止一次,他也为她的奇思勾动嘴角。
他们可以为了一首歌的意思争辩一夜,也可以为了再普通不过的街头小吃在深夜横跨半个X市,全然不管明天还要上班。
她以为他也像自己一样享受着这样欢快的时间,却原来……
面前油亮肥美的馒鱼忽然不再吸引,她的口中有点苦,喉咙有点干。放下筷子捧起茶杯,竟连那口茶也难以下咽。
对面的陆友良一直暗暗观察钟漫的举动,一见她这模样心里就直呼糟糕。这小妮子连最爱的馒鱼饭都弃下不吃,简直比世界末日更严重。她真的被人温水煮蛙了,只是不知这蛙熟了几分,还能不能救活?
“既然你也知道他靠不住,还是尽快把话说清楚吧,别让他有什么误会。”陆友良知道钟漫一向是决心十足的人,只要她打定主意不让莫霖有机可乘,莫霖再聪明也寻不到半点机会。
“嗯……”她随口应着,心中还在纠结于莫霖的态度。
陆友良不放心,“你打算怎样做?”
“我会问他是不是存着这样的心思,看他怎样回答。”钟漫其实不是不相信,理智点看,他对她的确下了很大的功夫,她占了很大的便宜。只是她由始至终完全没有感觉到莫霖有那么龌龊的心思。现在就怕自己让莫霖有了什么错误的期许……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还问他?他这种人,总能找到借口开脱的!”陆友良真想冲过去敲开钟漫的脑瓜,把经莫霖洗脑的部份通通挖走……就怕挖完了什么都不剩。
“你知道我看小说最讨厌的就是女主角碰到事,男主想解释时她就吼‘我不听!我不听!’然后跑掉,到最后才发现是一场误会,多冤啊。我们这是现实,不能做比小说更弱智的事。”
听她振振有词,陆友良暗自叫糟。解释?你能说得过莫霖?大中华区总经理是个肥缺,上任总经理长袖善舞,跟所有人都能称兄道弟,但扭尽六壬都没法留下来。这莫霖能把他踹下来,实力强横不止,口才也必定是极好的,你这死脑筋能跟他斗?这不是送上门让他吃么?
“我说你这不是……”
咚啦啦,咚啦啦……
“我手机。”钟漫把包拿过来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接了。“明希?”
“嗯。”那边的叶明希应了声。
“你今天是考试吧,现在考完回家了没?”钟漫低头吃了口馒鱼,对面的陆友良满肚子话不能说,只能干瞪眼。
“回家了……”叶明希的声音低下去。
“怎么了?考得不好吗?”他明显低落的声音听得钟漫有点心疼,要是他在面前肯定把他抱起来。
“卷子我本来以为都懂,可回来想想好像答错了,不是很确定。”
“什么题,说给我听听?”
“鲁迅的写作风格转变。”
“那你怎么答?”
“我说鲁迅最初的写作风格受日本作家影响,同时……”
叶明希一直说,钟漫一直听,陆友良则一直等。等到馒鱼饭吃完,帐结完,二人回到办公室,叶明希这通电话还是没挂断。在公司陆友良不能跟钟漫表现得熟络,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座位,没办法用早就想好的各式说辞轰炸钟漫,避免小红帽被大野狼吃干抹净。
所以当小红帽在月黑风高的晚上见到等待着她的大野狼,她带着微笑走过去,劈头劈脑一句:
“莫总,你是不是在追我?”
四十三。 奖金
钟漫飞也似的冲进大堂停着的升降机里。升降机的四面都镶着亮晃晃的镜子,无论脸朝哪边,她都能看到自己红得像苹果的脸。
“钟漫,你丢脸死了!”她跺脚,对着镜里的自己啐道。
回到家里,她撩起窗帘往下看,莫霖正倚在车旁对她挥手,她吓得连忙把窗帘放下,直到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她才再探头出去,看着熟悉的车牌渐渐远去。
呼。她松了口气,又有点点失落。
踱回沙发坐下,原本应该在睡的叶明希开门走了出来,东拉西扯地偎在她怀中跟她说了阵子话,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忽然叶明希一句话把她惊醒:
“莫叔叔是不是快回美国了?”
“谁告诉你的?”
“陆大哥跟我说的。那是不是说,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没注意叶明希为何会与陆友良这么熟稔,钟漫神不守舍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良久才想起要回答问题,双唇微动,吐出的轻轻几个字如同原子弹般在这沉静的黑夜轰然炸开──
“他申请了留任。”似乎还嫌这个消息不够震撼,钟漫喃喃地补了句:“而且要求取消年调制,任期由五年起跳。”
莫霖这消息简直把她震傻了。一个夜晚,上司忽然变成追求者,自己原来被追求了差不多两个月,更严重的是,她还未知道自己正被追求,莫霖已经决定放弃美国的一切,为了她留在中国。
这么小言的情节,为什么会在她的人生出现?!她长这么大,从没觉得自己有这样的魅力,值得别人放弃原来的轨道,特别是对莫霖这种钱财人才兼有的人来说,自己不是应该像土豆或者蕃薯一样不起眼吗?
她现在一方面受宠若惊甚至沾沾自喜,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一块被错认成钻石的玻璃,极度不踏实。
钟漫的脑袋糊成一团,没有注意怀中叶明希痛苦而阴沉的脸色。
知她如他,明白莫霖这样的付出,她一定会心软。
他已经很努力了,为何还是不行?为何不行!
为何他如此努力,她还是要离开自己,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把曾经只属于自己的温柔和关心收回,放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没有她,以后再没有人会叮嘱他出门要小心注意,再没有人会担心他在学校有否被人欺负,没有人会注意他是否饿着肚子,没有人会留意他的手冰不冰,更别说会把他的手包在双掌中呵气揉搓,扭尽六壬要温暖他。
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现在依偎在她怀里,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传来的暖意,他忽然希望此刻便是世界末日──这样便谁也夺不走他的温暖。
他此生仅余的温暖。
钟漫被叶明希突然收紧的双手扯回现实。双臂被他抱得很痛,她不得不开口:“小鬼,你拿我练臂力啊?”口中这么一说,她忽然发现了新大陆,“你好像长高了不少耶!来,站起来让我看看。”
叶明希心情挺矛盾地站直,钟漫滑下沙发,站起来跟他比了比,竟然只相差半个头。她又拉着叶明希转了两个圈,啧啧称奇:“果然发育时期就是不一样,简直能媲美杰克的魔豆!”说罢又伸出食指去点他的手臂。“很结实嘛……现在你简直有当女性杀手的本钱!要在路上有人找你拍广告,记得回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