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似漪听见身后的响动,他下了床,艰难地从床边拿起自己染血的外袍,披在肩上,从她身边离去。
许久,她的身前出现一道暗影,挡在她面前。她低着头,扯了扯笑容。
还没等她抬头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就被一双大手扯到胸前,然后将自己的秀发揉的一团乱。这个蒋茗昱,不会用点温柔的方式吗?每次都揉捏自己的脑袋。她叹气。
“那个小子可为你伤透情了,还为了不让你为难故意说那些话。唉,可惜他身份普通了点,要不你哥我做个主,就把你嫁给他好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惺惺相惜了?”她揉了揉鼻子,挤压的都有点变形了。
蒋茗昱龇了龇牙,不怀好意。
蒋似漪挑起一边眉毛,唉,这个家伙,原来想做个事后好人了。
鲁匠看到太子离开松了口气,可随即这位憨厚的长辈又开始流露出担心的眼神。找了个机会,蒋似漪跟他解释了一般,明白那人不会有危险后,他才真正松了气。
离开前,蒋似漪最后看了一眼鲁工。他已疲惫的睡着了。扯了扯蒋茗昱的衣袖,他们轻手轻脚的离开。出门前,蒋茗昱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已睁开眼,充满伤痛的贪恋的看着那背影,蒋茗昱轻叹了口气,出了门去。
蒋似漪笑的忧伤,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的情形。
大概,他也明了,以后真的所见不多了。
若事情发展下去,她大概会不久后坐上出京的喜轿。又或是,一身布衣,退出人们的视线。
黑夜京城中的小巷里,一人扶着墙面,慢慢前行。
姜族的仇恨自有姜族人去报,他不想陷入进去,可他连他的出生,都注定了要在姜族与皇室间的漩涡中去挣扎。他停下脚步,将披在肩上的外袍用手拉了拉,继续朝前走。
皇室中的男子注定了生下来就在各种阴谋诡计中挣扎,而未来的君主这个身份更是让他的成长如履薄冰,有着皇后的支持又如何?当皇后某一天都拿着和周围人同样甚至更加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你能想象那种天地不容的排斥感。
好在他的早慧,让他及早防范,躲过了几次袭杀,却由此接触到另一桩让他痛苦的隐情。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俊美男子张狂的脸,那人,他不陌生,甚至早就听说过。因此,一见到他时,他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同时,他明白,他的报复即将到来了。
来人长发披散,有着和皇后一般凌厉的眼神。哈,即便从出生起也从未想见,依然相似的如此可怕。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疯狂。
“看来就是你吧。”他的目光很刺人。“看来你这个太子做的也不怎么开心呀……”
他放肆地笑着,突然接近自己,冰冷的气息如蛇般缠绕而来。
“不如,还给我,如何?”
祁士翰的眼中闪过怜悯,看来祖辈的恩怨,降临到他们头上,其实,谁也不比谁过的更好。他,果然不愧是皇后那个女人的儿子,看来,他终是逃脱出来了。他不明白姜族族长的偏执,把对皇室的怨恨全发泄在这个孩子身上。喂以丧失心神的药物,被当做傀儡,让他练魔功,功力一层层上涨时,所带来的反噬与折磨更深,让他经常身处险境完成任务,每每拖着残破的身子回来。
他能逃出来,祁士翰没有任何惊讶,似乎冥冥中,他就已认定,他不会如此简单。
而现在,他们相遇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因与果的循环。
“她十年前便知道我不是她的儿子,所以她待我也不好,你可以放心了。”
那人愣了一下,眼中眸光不断闪烁,后大笑开来,似有泪光。“她?你认为我会因为这个放你一马?”
祁士翰淡淡的笑着。“没有,我只是认为,这是你应该知道的。”
那人眼光扫来,勾起唇角。
“好,很好。”
是的,那一天,他如遭剧变,失魂落魄。在那个人人欢乐的上元节,他一个人乱走着。偶然的一瞥,他望见了高台上的花灯,灯上女子面容柔和,如此温暖。他的生母,是否就用如此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呢?而她早已不在,是否只能看着这相似的花灯独自思念这二十来年失去的亲情?
他后来将这花灯送给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丫头,换了一个似乎对她很有意义的象牙吊坠。
他望着女孩远走的背影,心中叹着,谢谢她,让他在这个夜晚至少不那么的孤单。这时,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谦恭地告诉他:“族长特意吩咐我来辅助您。”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的笑容让他如此生厌:“我叫姜紫,从今以后,我就叫祁姜紫。”
他眼角一跳,冷然注视着她,祁姜紫,这个名字,即是他的三皇妹。
可怕的姜族。
他无奈的闭上了眼。
再抬眼时,那个品红色裙裾的女子缓缓朝他走来,与多年那个身影重合。
她嘟起了嘴:“可找到你了,翰。看来你果真没什么事,皇帝皇后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的短暂离开不会让他们察觉到的,其他人就更别想知道。”她自信地抬起下巴。
祁士翰温柔的看着她,弄得她俏脸通红又充满丝丝甜蜜。
“好了,我们回去吧。”
女子轻轻地嗯了声。
第二日,蒋茗昱下朝回来,进门即风风火火地冲进蒋似漪的小院,挥退下人。蒋似漪抬眼看他,不慌不忙。蒋茗昱勾起一边唇,道:“他果然平安回宫了。”
“嗯。”她低下头,回去就好,如此再也没有关系。
可蒋茗昱话仍未说完,他表情凝重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快不耐烦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仍在自己手中。
蒋似漪垂眼一看,登时抽了口气。信纸末尾处大剌剌地写着祁呁二字。
祁呁?禹南王?他竟这么明目张胆地联系了他们。
这时,蒋茗昱在一旁说道:“他的手下送来的,信中邀你我二人今晚去品茶。”
“他到底什么打算?”蒋似漪蹙起眉头。
“呵,你今晚去吗?”
蒋茗昱眼中流露出的意味是,你不去也没有关系。然而蒋似漪想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道:“好,今晚我与你一起赴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意见啊,作者是个慢性子,写的拖沓了,真是对不住各位啦,下面会将亲提的意见考虑进去的
☆、尖风薄雪,残杯冷炙(二)
金玉茶楼的门口,面相讨喜的伙计嬉笑着迎来送往,不时对着那些达官贵人点头哈腰,间或喊一声“大人慢走”。一辆马车从远处而来,在茶楼门口停下。伙计眼尖,迎了上去,瞥了一眼车身,心中暗叫一声“竟是蒋家的”,于是更加的毕恭毕敬。
车上走下一身姿如玉的俊逸公子,转身,扶着一女子下了马车。伙计不禁好奇地瞥了那带着面巾的女子一眼,抬手示意道:“两位客官里面请。马车就由小人带着去后院歇息好了。”
俊美公子淡淡地点了点头,和另一女子并肩朝茶楼内走去。
伙计望着二人背影一眼,不由感慨道:“那就是蒋家的公子小姐啊,果真跟天上的仙人般。”蒋家小姐虽蒙着面纱,但那气质,那身段,也不似凡人啊。就是命运不好,他叹了声,牵着马,和车夫一起朝后院走去。
蒋家兄妹入了茶楼直接上楼,正碰见一年轻公子从一包厢中走出,看见他们兄妹俩楞了一下,后尴尬着笑着:“蒋兄,蒋小姐,两位好啊。”蒋似漪从面纱后望去,发现竟是之前在兵器铺的那群公子中的一个。看了看已合上的门,想必其他人也在里面。
蒋茗昱若无其事的和他打了个招呼,那公子的尴尬稍减。
离去时,那公子不由暗叹道:“这蒋兄果然时时刻刻都将自己妹妹带在身边,连去个茶楼都是一起。”他摇了摇头,也没多想,下楼去。
这京中蒋家兄妹的事也不是一个两个的传了。所以也没什么太惊讶的。
蒋家兄妹走进预定的包厢后,坐了下来。
蒋似漪打量了下周围,嘲意十足地叹道:“他也真够大胆的,竟然约在这个贵人云集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她认为的未经宣召的藩王,本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之前出现在京外也就算了,这次竟明目张胆的进京,更出现在这个地方,他真不想活了吗,也不怕别人去告他一状?
蒋茗昱倒是心平气和,只是诧异地看了蒋似漪一眼,轻笑道:“难不成你在为他担心?”
上次她与禹南王间的互动,他都看在眼中。他一直没有去问,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他们间有点不寻常。该死的,自己一直保护着的妹妹竟被人给轻薄了,虽然这个轻薄的对象是他一直崇拜的人,但也阻挡不了他心中压抑的愤怒。他的睫毛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蒋似漪心中一抖,不由想起些不太好的回忆。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又开始缠着蒋茗昱聊些七杂八杂的。
这时,包厢的门开了,一面貌平平穿着鹅黄色锦袍的公子走了进来,带上了门。蒋茗昱盯着他看了会,后露出笑容,扬长尾音道:“禹南王?”
那男子也不多话,拉开一把椅子,端坐下来,面朝向蒋茗昱颔首。
蒋似漪心中小鹿一蹦,也跟着坐好,面色平静的垂眼盯着对面的茶杯,未注意到禹南王有意地朝她看了一眼。
“我的时间不多了,今晚就要离开京城。在临走前,向你们最后确定一件事……”蒋茗昱和蒋似漪的目光同时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顿了下,神色沉重地问到。“你们昨晚,是不是见到太子了?”
话一出来,全场一片安静。蒋茗昱眼眯起来,毫不客气地反看向他。蒋似漪眼睑下神光闪烁,安静的不吭声。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祁呁看了他们两眼,若有所悟。正在此时,蒋茗昱懒洋洋地答道:“没错。难道说,昨晚刺杀太子的人,就是你?”他的目光一下子盯住在祁呁身上。
祁呁目光微凝,然后毫不示弱地反看回蒋茗昱。
是他吗?蒋似漪心中在疯狂地推算着这种可能,各种利益的纠葛,太子死后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会有什么后续的安排,更算上如今找上他们又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他与太子的不合,是众所周知的,而在太子出事后,又第一个找他们来打听情况,真的不得不让人怀疑。排除其他,或者她会和蒋茗昱一般,得出一个结论。
就在此时,祁呁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我。”
然而苍白的话语,不可能使意志坚定的蒋茗昱如此轻松改变看法。见他二人不信,他只好解释道:“你们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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