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正式批文,但政府倾向于风景区定性的意向很坚定,”许乔恢复了自信的神采,“也希望我们的方案更多地考虑社会效应,体现福利性。关于这个方向我们的第二个方案会有详尽的介绍。”
他在说话的时候,我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下来。
政府官员们的脸色这才渐渐缓过来。眼镜看看我,又看看许乔,眼里流露出一丝郁闷。
“领导们听了这么久,都辛苦了,我们安排了简单的午饭,还请领导们赏光。”林总及时地中止了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
许乔低下头合上方案,又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不知道他是什么情绪,我赶紧躲开了他的视线,也低头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事后,许乔被宋经理叫进了办公室,大约一个多小时才开门出来。
我起身去洗手间,刚好遇到他走过来。心想他一定会把气撒在我身上,怪我没有专门提醒他。或者还会以为我是故意不告诉他,跟眼镜一样想挣表现。心里不由一颤,那我跟他之间的斗争就无穷无尽了,那样我的下场一定不怎么好看。
许乔抬头看见我,愣了一下。
我也马上调整好作战的表情,尽量显得昂首挺胸。当初是他自己不要我的资料的,作为本人来说,是问心无愧的。
“所以,这个家伙要敢说我一句不是,他就死定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许乔也恢复了平常的神态,用他那双还算满好看的眼睛正视着我,嘴角扬起一抹让人摸不透的冷笑。看来是要出招了。于是,我也轻轻咬紧了嘴唇,将眼神全神贯注地集中在一起,准备迎战。
他已经走到我跟前了,然后跟我擦身,眼睛还是看着我。终于,我看见他的嘴唇似要开启了。于是赶紧屏气凝神做好准备。
“肚子痛要去上厕所吗?表情那么狰狞。”他说,然后随意地笑了一下,径直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诶?”我花了三秒的时间来领悟这句没想到的对白,反应过来后,才缓缓地点着头,对着空气说,“是啊,上厕所去。”
自己面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奇怪了好一会。他那是什么策略啊?还会有更严重更意想不到的报复等着我吗?那我该怎么还击呢?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就因为这阴差阳错的误会吗?想当初我也没有特别留意到这个问题啊,而且以为他自己也找全了资料,才没有专门提醒的。要真怪我的话,这个人就太没水准了。这样的话,即使用更过分的还击方式我也不会觉得良心有愧的。
想到这里后,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坚定了勇敢作战的决心,然后步履刚健地走了回去。
“周若禾。”刚走到他身后,就听见他叫我。
“嗯?”我转头看着他,这么快就要开始了?
“上次写的东西,给我看看。”他说。
“什么?”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心想他的招数太诡异了,让我完全搞不懂状况,因此也不能妥善地应付。
“上次让你尽快写,但还没看的东西。现在给我看看。”他对这电脑头也不回地说。
我这才想起来上次熬夜写的那个案子:“哦,现在吗?”
许乔对着电脑点点头,还是不看我。
我在文件袋里找了出来,然后递给他。
他接过去,甚至还没退出正在玩的游戏,把椅子滑到一边,开始看了起来。
“应该是对我佩服了,”我心里想,“所以才那样认真看吧。”
过了一会,他合上方案,转头看着我。
“还行吗?”我的虚荣心让我这样问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轻轻笑了笑。
“有问题?”我这次是认真的。
“你工作几年了?”他突然问。
“我很年轻的,大学毕业才三年。”我强调。
“那就是三年的工作经验?”他说,还是看着我。
“准确地说是两年零三个月,”我回答,“毕业后有段时间玩去了。”
许乔点点头,把方案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即松手。
奇怪地看他一眼,我稍微用了些力去拉。
“今天,”他突然收起笑,认真地说,“谢谢你。”
“嗯?”我抬头看着他,心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第二个方案,”他又轻轻笑起来,“我们一起合作吧。”
陆飞的身影刚出现在熙攘的人群中,孔旭就迎了上去,留下一脸不解的那个男生和紧张的我。
他们交谈了几句,陆飞开始向我张望,然后走了过来。我赶紧低下头去。
“真要命,丢脸死了。”我扯着嘴角看地面,感到脸越来越烫。
“我们先走了啊,拜拜。”孔旭低下头找我的眼睛。
我郁闷地瞪着他,觉得他一点也不仗义,让我这样没准备。
他却轻轻笑了笑,看一眼陆飞,跟那个男生一起离开了。
目送他们的背影走远,余光发现陆飞已经在我跟前站定了,我赶紧又把头埋下去。
“周若禾。”陆飞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低着头的我不由紧张地闭紧了眼,嘴角还歪在一边。
“这是干吗啊?”他问,语气认真。
我皱紧了眉头,动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我那么难看吗?喂,看着我。”他伸手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再不看我,我要动手帮你了啊。”他说。
我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可是一看见他熟悉的脸,视线就慌乱起来。
“我还没吃饭呢,饿死了,”陆飞朝我抱怨道,“都是你害的,所以现在陪我去吃饭。”
“不,不行。”我迟疑着说出自己的拒绝,虽然心里已经因为想着他难受得要死了。
陆飞愣了一下:“不行,得陪我,你害的。”
“不,”我开始觉得委屈,但还是强忍住了,“不可以了。”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他看着我,眼神清澈。
我的鼻子开始发酸,努力咽下翻涌到喉咙的气息:“是你,你说的不再跟我见面。”
“那是说给她听的,骗她的。”陆飞看了我一会,“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那样的情况下只能那样说。”
他的话让我的心开始颤抖,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我赶紧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若禾,我不知道她会去找你。”陆飞看着我,咬了咬嘴唇,“对不起。”
“不是因为她,”看着那张让我深深陷入的脸,我几乎快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可是一碰到他的视线,我又没了勇气。
陆飞愣了一下,然后埋下了头。
我看着他,觉得既心疼面前这个男孩,又替自己感到委屈。一时间,意识一片空白,呼吸也变得沉重无比。
“若禾,”过了一会,陆飞缓缓抬起头来,“听我跟你说,好好听我跟你说。”
我用了些力量才让自己看着他的眼睛,身心在他说这句话的瞬间都感到虚弱。
“不要喜欢我,”陆飞轻轻地说,“我不是好男生,我有时候很坏,我会辜负你。”
一颗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来,我感到心里的积压的痛快要超出负荷了。
“继续喜欢我,你会受到伤害,”陆飞说,用一种认真的语气,“因为,我给不了你你要的感情。我给的是好朋友的感情,很好很好的朋友。若禾,你明白吗?”
我看着他,顾不得心底渐渐碎裂的疼痛,轻轻点了点头:“嗯,知道。”
陆飞轻轻笑起来:“好孩子。”
我的自尊要我的嘴角也扬起微笑,虽然苦涩,却不能继续丢脸。
“可是答应我的话也要做到哦,”陆飞似乎已经相信了我的没事,“做很好的朋友,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不管别人怎么说。”
“多么残酷的要求啊,”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默默地想着,“真的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吗?真的对我的难受那么无所谓吗?”
“若禾?”陆飞察觉出我的失神,轻轻唤了一声,“怎么了?”
“还是,”我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什么意思?你是怕她再找你吗?没事的,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她也了解了。”陆飞说。
“只是觉得累,”我喃喃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我会很辛苦,你不觉得吗?”
陆飞愣了一下,渐渐了解了我的意思,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内疚。
“对不起。”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陆飞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对不起让你困扰了,”我努力控制住气息,语速不敢太快,“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喜欢你的,不想发生这一切的。”
“傻瓜,你在说什么啊?”陆飞伸手摸摸我的头,“是我对不起你。你这么可爱的女孩,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我开始控制不住的哽咽,我想告诉他所有心里的话,却因为在他眼里感受不到同样浓烈的感情而开不了口。
“别哭别哭,”陆飞轻轻拍拍我的脸,“我答应你,保持距离,只要你不再难受。”
“我觉得很丢脸,”他温柔的举动让我的泪流得更多了,“我,”
“没事的,都过去了,”陆飞轻轻地说,“若禾,像原来一样快乐地生活吧。忘了这一段,我们都忘了这一段。”
“心里还能记着你吗?”我抬头看他,“不再见面联系,还能记着你吗?”
“嗯,”陆飞点点头,眼睛有些发红,“我也会在心里记着你的。”
有些伤痛只能自己掩埋在心底。
恢复从前的生活节奏,与朋友们谈话说笑,看起来已经过去了,没事了,让人放心了。却常常在快要入睡的时候因为突然的心痛一次次清醒过来。然后马上跟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会过去的,再糟糕的情况都一定会过去的。”
就这样靠着自己给予的一点点力量和时间距离的支持小心翼翼地期待每天能睡得安稳。
在同一个学校要做到完全视而不见是不可能的。陆飞很好地做到了保持距离。他即使看见我也会装作没看见。他嘴角有淡淡的笑,看女朋友的眼神有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还是最醒目出众的那个,还是致命吸引着我,让我心痛的那个。
“瞧见他的笑了吗?”友舒说,“那么开心。并没有对你心存内疚,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幸福生活。”
我低头抱紧书本,心底有不可名状的沉重。
“要放弃,真的从心里放弃,”友舒说,“他并不适合你,若禾。你太认真,太执著,他不是。”
我点头,告诉友舒会努力做到的。
“有一天看见一个男生,突然觉得脸红心跳,你就做到了。”友舒说。然后,我一直没有因为某个男生脸红心跳过。
陆飞终于要离校了。欢送毕业生的横幅挂满校园。宿舍楼下开始有各式搬运行李的车辆。
毕业晚会隆重拉开帷幕。跳舞的女孩们花枝招展地匆匆从我面前经过,兴奋地赶往晚会现场。学校广播里反复播放着有关毕业的歌曲和主持人满怀感情的致辞。
友舒的学长也要毕业了,她整日陪在他身边,当然也不可能错过这次的晚会。
“你要去看看吗?大家好像都去了。”友舒说。
“不去了,我回宿舍看书。”我说。
“那也行,”友舒点点头,“等他走了就好了。”
广播里的欢呼声告诉我晚会正式开始了,然后是一派热闹和感伤的喧闹。
过了一个多小时,摊开的书还没有翻到下一页。
电话突然响起来,是孔旭打来的:“若禾,你没去看晚会?”
“要不然谁接你电话呢?”我轻轻笑了笑。
“我们找个地方待一会吧。快下来。”孔旭说。
结果我带他偷偷跑到了音乐系的教室。
“来这里干什么?”孔旭四下张望着,“因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