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们便满足了,也放心了。亲情就是这样,不期待你有一天变得多耀眼,不关心你是否过得风生水起,只要好好的,平安的,即使碌碌无为如我这般的平凡小人,他们也会在无儿女相伴的老家里心满意足地任凭青丝变白发吧。
想到这里,我的鼻子又开始发酸。赶紧低头替熟睡中的孔旭拢了拢被子。
我抱着饭盒走出病房,独自在过道上站了一会。
脑袋已经向身体发出警告信息了,体质并不好的我其实常常会在连续的忙累后感到阵阵与年龄不相仿的虚弱。
许乔坐在医院的大厅里等了很久了,看见我慢慢走下来,并没有露出惯常的不满神情,反而冲我展开明朗的笑容。
“没事吧?”他看着走近他的我。
我摇摇头,冲他扬扬手里的饭盒:“阿姨说很好吃,吃了很多呢!看来我真是很有天分,是吧?”
“嗯,”他好笑地看我一眼,又愣住了:“眼睛怎么又红了?不是有什么事吧?他还好吗?”
“没事,”我笑笑,“走吧,我们回去。”
“我先送你,然后再回家。”他看着我说。
“哦,”我点点头,“不过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们坐公车回去。”
“真高兴你还能替我的钱着想,”他拍拍我的肩膀,“走吧,坐一块钱的去。”
我们坐在车厢的后半部分。我看着窗外缓缓移动的景色,心里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太疲惫的原因,总之就那样安静地待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周若禾,”许乔转向我,“我真的觉得你很爱哭诶!眼睛那么大,还装不下那些眼泪吗?”
“是吗?我眼睛大吗?”我看向他。这家伙俊朗的五官和孩子般的认真表情总会让人不觉间心里一动。
“嗯,”他点点头,“每次你瞪着眼睛跟我吵的时候,我心里其实都在发毛。”
“所以叫你不要惹我啊,”我好笑地看他一眼,“没事谁会瞪你啊。”
“睁那么大,眼睛不会累吗?”他好奇地观察起我的眼睛来。
我一下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伸手推开他:“你脑袋那么笨,不会觉得重吗?”
他没有反驳我,而是重新坐好后,突然轻轻扬起嘴角。
“笑什么?”我看他一眼,缓缓地问道,脑袋已经快转不动了。
“想起你每次在我面前哭的样子了,”他扭头看着我笑,“很滑稽,很搞笑啊。”
“是吗?”我慢慢调整出不满的表情,也是因为迟钝的原因。
“嗯,”他却精神很好地点着头,“要不然像个傻瓜一样哇哇大哭,要不然像个白痴一样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傻瓜?”我斜着眼看他,“白痴?”
“嗯!”他居然又肯定地点了点头,“每次我都要强忍着才不笑。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我们出差,我把买的东西吃完时,你就那样突然大哭起来,那眼泪,真是,怎么会那么多啊?”
“还好意思回忆。”我不满地看向窗外。
“以后我们国家哪里发旱灾了,你就去哭一下,保证比雷雨还有效!”他边说边因为自己的创意得意地嘿嘿直笑。
“我是很爱哭,怎么了?”我轻轻闭起沉重的眼睛,“每次哭的时候,就是我的心在洗澡。洗一次,就比原来干净一点,哭一次,就比原来清爽一点。这样有什么不好,至少看见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变得比原来更好,更湿润饱满。带着这样的心去生活,会觉得很自在,很坦然。所以怎么了,爱哭怎么了?”
许乔没有说话,我感到他似乎扭头看了看我,又转了回去。
“你多久会跟爸爸妈妈联系一次,多久会陪他们吃一次饭啊?”我继续闭着双眼喃喃地说着,“看见他们头上的白头发了吗?因为我们才长出的白头发。心里有没有悄悄埋怨过他们啊?埋怨他们跟不上这个时代了,什么先进的东西都不懂。埋怨他们只知道问你吃穿,不能帮你解决工作上、生活上的很多问题,甚至不如朋友来得亲密。可是其实不是他们的问题,渐渐老了,迟缓了,变得更固执了,有一天甚至都不能自理了。这怎么会是他们的错呢?我们也会有这样的一天的,那时候也一定会觉得委屈吧?”
许乔还是没有说话。
“许乔,”我轻轻叫了一声,想确定他有没有在听。
“嗯?”他温和地应道。
“我除了爱哭,莫名其妙的废话还很多吧?”我闭着眼轻轻笑了笑,“其实我很累,真的觉得累了。好想就这样睡了,一直睡。”
“周若禾,”
“嗯?”我无力地应了一声,昏昏沉沉地将头一下靠在了他肩上。
过了一会也没有听见他说话,我于是放心地睡了过去。
“来我身边吧,”许乔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像是从梦里传来,“如果觉得累,就来我身边靠着我吧。”
我在梦里轻轻笑起来。这样体贴的话从这个家伙嘴里说出来的情况当然只会出现在梦里,现实中,他没有一把掀开我就算不错了。
“周若禾,醒醒,快到站了!要下车了!”果然,一阵剧烈的摇晃将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这家伙正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摇着。我还没彻底清醒呢,又快被他摇晕过去了。
“真是,你在车上也能睡得像猪一样,”见我醒来,他这才松开我,然后不满地斜视着我,“叫了你好久了,很丢脸呢!”
我摸摸额头,觉得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浑身也没有力气。不知是不是那家伙摇得太猛的原因。
“还没清醒吗?”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醒了没?”
“你别晃了,还嫌我不够晕吗?”我瞪他一眼,缓缓坐直了身子,看看窗外,“不是还有一个站才到嘛?”
“那就来不及了,你睡得那么投入,”他也瞪我一眼,并且伸手揉揉自己的肩膀,“喂,你不止体重重吧?脑袋怎么也那么重,酸死了!”
“不是你自己叫我靠的嘛,”我敲着脑袋试图让自己赶快清醒过来,“你说累了就可以靠一下的啊。再说,肩膀那么硬,睡得我好难受啊。”
许乔突然愣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我茫然地看着他,他又马上闪躲开了。
下了车,我抱着饭盒转向站在我身后的他,对他轻轻笑了笑。
“谢谢你陪我送饭,快回去吧。”我说,突然感到体内的虚弱又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这让我不由恍惚了一下。
“你怎么了?”许乔认真地打量着我,“还想睡吗?”
“嗯。”我轻轻地点头,却觉得这样似乎也耗费了很多力气。
“回去再接着睡吧,现在,”他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先打起一点精神,好不好?”
“嗯?”我不解地看着他,悄悄用最后一点力量坚持着。
他却突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伸手挠挠头发:“至少要陪我等一下车啊,这样才礼貌吧。”
“哦,”我觉得身体似乎不是我自己的了,想集中精神也慢慢变得困难起来。但我还是微微笑了笑,“好啊。”
“周若禾,”许乔看看我,又看看别处,“刚才,”
我抬头看着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了。
“刚才在车上,”他似乎有些紧张,眉头也渐渐皱起,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你睡的时候,不是,你靠着我的时候,我说的话,听见了吗?在做梦吗?”
我茫然又无力地看着他。
“以为在做梦吗?”他突然又显得有些焦急,“不是叫你脑袋靠着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乔,”我感到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身体内的虚弱了,这感觉让我不自觉开始慌乱起来。
“嗯?”他这才认真地看着我。
“我,”我轻轻皱起眉头,“好像生病了。”
他一下愣住了。
他的脸上滑过一丝焦虑,一手拿过我怀里紧抱的饭盒,一手轻轻将我揽到身边:“没事,我们马上去医院!”
身体的虚弱,精神的涣散,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我感到害怕,但因为旁边有高大的他,竟也感到了一丝放心。
许乔张望着来往的出租车,可是都已经载有了乘客。
“MD,”他焦急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啊,半天不来一辆空车!”
靠着他的我渐渐缓了些过来,我轻轻拉拉他的衣服。他低头看着我,眼里的着急还没消散开去。
“带我去看中医,”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中医,好像是虚弱的身体自己发出的讯号,“这里附近就有一家。”
“中医?”许乔奇怪地看我一眼,又抬头四下看了看,“也行,只要是医院,先看看再说。”
走进街边这家有些冷清的中医诊所时,许乔停了一下:“这里只是一个中药铺啊。”
“没事,就这里了。”我缓缓在等待病人就诊的老中医面前坐下来。
许乔只好不说话,安静地站在一旁陪着我。
“哪里不舒服吗?”老中医放下手里的报纸,取下老花镜,示意我将手放到一个垫子上。
“说不上来,就是突然没有力气,似乎要倒了的感觉。”我轻声说道。
许乔有些担心地低头看我一眼,又认真地看着老中医替我把脉。
“嗯,”过了一会,老中医又让我换了另一只手。
“她没事吧?”许乔有些等不急老中医缓慢仔细的把脉了。
几分钟后,老中医缓缓松开我的手。
“不要太多愁善感了,憋着一股气啊,”老中医指指我,“这样抑郁会伤肝的。”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许乔也奇怪地看看我。
“你这不是什么病,可也不是小问题啊,”老人朝我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心里如果有事,有不好的情绪,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排解,就会抑郁在心,长期积压的话,不但会给肝脏造成负担,也会把本来就有些弱的体质拖累了。而且,最近压力应该很大,太紧张,又没休息好的缘故。”
除了经验丰富的医生,谁还有我自己了解自己呢。我反应过来他说的这些话,多半是最近接连发生的事让我有如此大压力的。而那抑郁在心底,没有及时疏导的情绪,应该就是我对陆飞起落的感情所导致的吧。
我轻轻笑了笑,服气地点了点头。
显然许乔也想到了这原因,他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严肃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除了喝点中药调理,自己慢慢敞开心也很重要,”老医生边开了处方边对我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让身体的负担这么重呢。开朗一点才好嘛,不能小气了,那样气得是自己。”
我悄悄抬头看了看许乔,他严肃得突然有些陌生
在药铺拿了熬好的药,又听了医生关于服药的嘱咐,一直到回到我住的地方,许乔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我也不好先开口询问他。一是本来还有些虚弱,一是已经很麻烦他了,怕他更不耐烦。他这样严肃,是因为我老是出问题吧。就像他曾说过的,什么糟糕的情况都有可能在我身上发生。
他沉默着从袋子里拿出一袋还很烫的药递给我。我坐在沙发上有些机械地接过来,然后看着他把剩下的放进厨房。
“糖在哪里?”这是他从刚才开始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愣了一下。他也不追问,自己在厨房里找起来。过了一会,用小碗装着一些白砂糖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许乔,”我有些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喝吧。”他指指我手里的药。
我看看他,又看看药,尽管心里有很多困惑与不解,但还是皱着眉一口口先喝了起来。
许乔一直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我。
等我皱眉扯嘴地将空袋子展示给他看时,他并没有因此缓和一下表情。
我有些尴